第五章(1 / 1)

重重迷霧 鬆本清張 3247 字 1個月前

添田給久美子家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母親。“啊,是彰一呀,好久不見了。”孝子聲音平靜而又欣喜地說。“好久沒去看望您了。啊,對了,那天,承蒙您盛情款待呀。”他道了謝。“哪裡哪裡。沒有好好招待。打那以後就一直沒見麵,你在忙什麼呢?”“報社裡雜七雜八的事兒,忙得不可開交。”“忙工作,好嘛。這一會兒,久美子沒在家裡。”“回來晚嗎?”“我看不很晚就會回來,你要是有急事……”“不,也沒有什麼急事。”“方便的話,傍黑時你到家來,到那時,她就該回來了。”“好的。”他正急於見久美子一麵。此刻,當他下定決心要弄清其父野上顯一郞之死時,情不自禁地急於看見她。儘管見麵之後,也聽不到什麼情況。添田如約在傍晚時分,朝久美子家中走去。久美子的家位於杉並區一條幽靜的街上,附近殘存著樹乾挺拔的雜木林子。花柏樹籬笆四周環繞,一片靜謐。四外暮色蒼茫,也許是在等候添田吧,通亮的燈光直射戶外。他剛一來到門口,孝子就趕來開門。家裡沒有女仆,她背對門燈,喜孜孜笑臉相迎。“你來啦?正等著呢,快進家吧。”他脫去皮鞋,被讓進六席寬的客廳裡。房間雖不寬敞,但日用器具擺放得十分得當。壁龕裡排著條幅,寫的是中國古詩,他看不大懂。那是這家主人出任外交官時期求一位老政治家給書寫的。眼前香煙繚繞。“今晚,久美子還沒回來呢。”孝子在擺放茶碗時說。“是嗎?時常這麼晚回家嗎?”他麵露沮喪之色。“不,平時總是很早的,可,也不知怎麼搞的,偏偏今晚,卻遲遲不回來。”孝子莞爾一笑,“我還以為她陪你上哪兒逛去了哩。直到你來電話以前,我還那麼想來著。”“就是上次見那一麵呀。”他一本正經地說。他雖曾來過家裡,可是,這種夜訪卻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加之,隻有孝子一人在家,所以,他多少有點拘謹。“請用茶,一會兒久美子就回來啦。”“啊,”他動作笨拙地喝著茶說,“今天晚上,雖說也是來看久美子的,可其實是有事找媽您的。”他站在久美子的角度,對孝子一向稱媽。因為稱夫人有點見外,稱野上太太也很不妥。“啊,是嗎?什麼事兒?”孝子將手端的茶碗放在桌邊,兩眼含笑地偏過頭來。“前些天,我聽久美子談起,蘆村小姐在奈良看到了酷似父親筆跡的文字,是吧?”“噢,”孝子鼻子一皺笑道,“阿節說是在寺廟留言冊上還是什麼上寫著呢。這事兒,久美子似乎怪上心的。”“嗯。說真的,我聽了以後也覺得很有意思。”添田說完,望著孝子。他原以為,提到亡夫的事兒,她表情上會起變化,誰知卻和原來一模一樣,畢竟是個文靜的女人。“連你也……”孝子抬起了頭,笑問,“為什麼呢?”“聽說他老人家的筆體十分獨特,說是屬於中國古代書法家米芾流派的,是嗎?”“嗯,倒真與眾不同哩!”“可竟有人與他的字一般無二,這豈不耐人尋味?我們真想不到,如今竟有人學習這種古體書法。”“是嗎?也許這位米芾過於出名了吧。我那個外甥女節子竟然找遍了寺院,就像她舅還活在世上似的。”“我完全理解蘆村小姐的心情。”添田說,“畢竟還是懷念之情呀。所以,我也受了感染,您要是保存有他老人家的手跡,讓我見識一張行嗎?”這就是添田今天來訪的目的。如果冒然提出這個要求,顯得過於唐突;如果過於轉彎抹角,又怕不了了之。此時隻得實話實說。“有呀。我記得,她爸爸常常鋪上紅毯,攤開紙張,還總是讓我給磨墨呐。一種癖好啊。”孝子神情快活地說。孝子離開客廳,很快就走回來,手中拿著一卷紙。“就是這個。寫得不怎麼好,好歹還能看。”打開包皮,裡麵有好幾卷紙。孝子解開紮九九藏書網繩,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飽含著思夫之情。他一看,果然與眾不同,確是一種常人難以駕馭的筆體。“就這種字,他還很洋洋得意呢。”孝子在他身旁說,“你恐怕一點也不欣賞吧?”“不,雖然它與眾不同,可不知怎的,倒怪吸引人的。過於工整的字,就令人生厭了。”“這可不是她爸爸的本事呀,”夫人說,“大概是他投的師傅高明吧。聽她爸爸講,他所以能學到這位怪書法家的筆體,是因為其中有一種天機。可我怎麼也看不出個名堂。所以,他老罵我有眼無珠哩。”孝子的話裡,依然飽含著回憶的歡樂,“不過,彰一呀,你怎麼對她爸爸的事兒那麼上心呢?”“停戰以前,身為駐中立國的外交官員,肯定是極其難了辛的,我很想了解這一情況。我想,假如他老人家能夠平安回國,我們一定會聽到許許多多饒有興味的故事呐。”“是呀,她爸爸就是那種有空就遊山逛寺的人,說不定還真有幾分文學天才呢。聽他說,在學生時代,他還當過校刊編輯哩。”孝子談得津津有味,“要是活著回來,說不定還會把當時的情況記成日記呢。”“那可就要轟動啦!要是寫出那麼—本日記,可就是極其珍貴的曆史記錄了。”事實上,由駐中立國人員記錄日本戰敗前的外交情況的手記,至今還根本沒有。“我覺得,他老人家在那種情況下捐軀,實產太可憐了。真不知他該是怎樣地茹苦含辛嗬!聽說,他在求學時期,參加各種體育活動,體格很健壯,是吧?”“是啊。青年時期,簡直像一個鐵漢哩!”“太可惜了!他老人家的情況,使我產生一個想法:要調查一下日本外交官在停戰之際的工作。我自以為這是一件好事,就著手作了。”他沒有提及村尾科長及瀧理事均令人不解地對此守口如瓶這一情況。為什麼他們不願觸及這件事呢?一觸及野上顯一郎的事,了解內情的當事人就都奇怪地緘口不語了。而且,連臉色也陰沉下來。眼前就坐著野上顯一郎的孀妻。但她卻神情開朗。添田感到,這就是了解野上之死內情者與受蒙蔽者之間的區彆。“這孩子,也太晚了!”孝子看了看表,“你特意來家一趟,真對不起。”“不,沒關係。”添田微帶羞澀地說,“以後,隨時都會見到她的,今晚,蒙您讓我見識了父親的書法,我已感到十分榮幸了。”他認定,野上之死總有一天會弄個水落石出,但,不好告訴孝子。野上之病故隱隱約約與某一內幕糾纏在一起,似乎有點名堂。“那就好,”孝子突然看看添田的臉,“你不討厭看戲吧?”“什麼戲?”“歌舞伎。正好有人給送來兩張票,要是方便的話,你就陪久美子一起去看吧。”話語之中洋溢著慈母般的關懷,她對添田作為女兒未來的伴侶,感到心滿意足,“這是兩、三天以前,外務省突然給送來的。因為,還從未有過,我很奇怪。不過,久美子卻很高興,還說讓我也一定去。可我不大喜歡這種戲,所以,要是行的話,你就帶她去看吧!”“嗬,那……”他剛一張口,驀地心頭一動,“您剛才說,以前從來沒有送過票嗎?”“是呀。破天荒第一次呐。”“送票的是外務省哪一位?”“寫的倒是有名有姓,可我一點也不認識。也許是她爸爸的老部下吧。”“送票人叫什麼?也許不該問吧。”“不,沒關係。”孝子站起身,拿出裝票的信封,上寫,外務省井上三郞,一筆十分瀟灑的鋼筆字。“裡麵沒裝信嗎?”添田問。“沒,沒有,隻裝了兩張票。”“怪呀,按說該寫封信才對呢……”“啊,時常這樣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送來一些很貴重的禮品,讓人心裡怪過不去的。但從來不寫信,差不多都是一聲不吭送來的。”添田沉思:一定是送禮人在野上顯一郎生前受過他一定的恩惠,才有意隱瞞自己身份,暗中給這孤兒寡母饋贈的。然而,這兩張戲票卻牽動了他的心緒。“您不認識這位井上三郎先生?”“不認識,沒見過一麵,也沒有通過一次信。我猜準是她爸爸的老熟人。”“媽媽,謝謝您的盛情,原諒我不能從命。”‘“啊?為什麼?”孝子瞪大了雙眼。“我想,還是遵照送票人的意願,由媽和久美子一起去為好,那才算領人之情呀。”“那好吧,就我們娘倆去看好了。”“您可一定這麼辦。我隨時都可以陪她去嘛,”說到此處,他微微一笑,“不過,讓我看看票。”他從孝子手裡接過了票。座位是:3號廂5排24、25。他本想記到本子上,又怕引起孝子懷疑,所以隻好牢牢記在心裡。“座位不錯,怕是正中間吧,看戲最好啦。”“是嗎?那太好了。”“三號廂5排24、25號”他嘴裡默念著。“這孩子,今晚也不知咋的啦,實在太晚了。”孝子麵露愁容。這多少也是為添田著想。電話鈴突然響起。孝子走過去一聽,是女兒打回來的。“唉呀,是你?怎麼搞的?”添田坐在客廳裡,聽著母女倆的對話。“噢,在你節子姐那兒?那倒沒什麼,你也該早點說喲!添田現在在這兒呐。”孝子聲音中斷,在聽女兒講話。“嗯,那,等一下。”孝子走回客廳。“這個丫頭,真沒法子。原來是上她表姐家去了,說什麼表姐夫留她吃晚飯。你是不是去說幾句?”“啊。”他站起身來。“是您?真對不起呀!”聽筒裡響起久美子的聲音。“不,怪我來的突然。現在還在那兒嗎?”“嗯。表哥打電話約我來吃飯,我就來了。本該馬上回去,可還有一段路呢。”久美子十分快活。“不用著急。我也該走啦。啊,對了,上次打攪人家,你代我道謝喲!”“好的。真對不起,那末,改天見!”添田彰一於晚七點來到歌舞伎劇院。報社裡本來有工作,他匆匆處理完畢,好不容易弄了張乙等票,座位在靠近邊廂的最後一排。三號廂5排24、25是靠近前排的正中座位。留神一看,那兒現出孝子母女並排而坐的身影。今晚,久美子身穿紅色西服,儼然一副妙齡嬌態。孝子則穿一件略略發黑的短外套。遺憾的是,今晚他卻不能靠近她們母女二人。並且,還不能讓她倆看見自己。由他的座位上望去,幾乎可以將一樓的全部觀眾一覽無餘。大幕已經拉開,觀眾自然都麵向舞台。他期待著,觀眾中將會有一個人不看舞台而在觀察這母女倆。他昨天花了一整天時間,查閱外務省花名冊。並且,又詢問了出入外務省的記者。結果,外務省任何部、任何科,均無井上三郎其人。他並不感到驚訝,這是預料之中的事。他的預料,也包含今晚在內。有沒有人盯望這母女倆的座位?有沒有人同她倆搭話?當他進場時,第一幕已經開演。舞台上五彩繽紛,劇場內座無虛席。觀眾無不對台上全神貫注,沒一個人左顧右盼。由於坐在劇場最後部,他隻能監視樓下全部池座。遺憾的是,二、三樓卻不在他的視線之內。由他的座上倒還能看見二、三樓左、右兩廂的觀眾,但是,哪怕他挖空心思,視線也難以望穿淩駕在頭頂之上的天花板。第一幕平安無事地演完。母女倆看得十分專注。偶而,她倆也看看節目單,低低交談幾句,顯得十分愉快。此後是十分鐘幕間休息。觀眾大都離開座位,到走廊上去了。孝子和女兒也站起身來,順著過道朝這邊走來。添田慌忙避開,躲到角落之中。母女倆在走廊一端休息室的沙發上度過這十分鐘。由於觀眾熙熙攘攘,有的坐,有的站,有的走來走去,所以她倆也就沒有留意到添田會在遙遙相望。既沒有人和母女倆搭話,也沒有人在她們跟前駐足逛留。添田若無其事地環顧四周的觀眾。歌舞伎劇院的觀眾們,顯出一種奢華氣派,有人攜家帶眷,有人挾妓擁娼,還有一群群妙齡女郎身穿花團錦簇的長袖和服。此外,還有一些某公司邀請的團體觀眾,胸佩緩帶,成群結夥地踱來踱去。他透過這些光怪陸離的觀眾,注視著孝子母女倆,並沒有發現有人像自己這樣盯視她們。多數人都沉浸在愉快的交談之中,或者在抽煙,或者翻看節目單。開演的鈴聲響了。母女例也隨著人流走向入口,他重又隱起身子。第二幕演出之中,情景如前,依舊沒有發現有哪一個觀眾在注視那露出紅西裝肩頭的久美子和身穿黑短外套的孝子。他後悔起來。因為舞台上燈光通明,觀眾席朦朦朧朧。為坐在這裡,二、三樓成了死角。假如他想象中的人物坐在上麵,這種煞費苦心的監視也就毫無意義了。他焦燥不安起來,很想中途離場,跑遍二三樓看一看。但是,這在演出之中是行不通的。反正,這一幕在他眼中是平淡無奇地結束了。大幕落下,又是十分鐘休息。場內華燈齊放,觀眾紛紛離席。他看見,孝子母女此刻又走了過來。他也再次隱匿,母女倆看樣子並未發覺他在守護,這使他感到遺憾而又得意。母女倆又來到走廊裡。添田躲夜人群中,時隱時現地尾隨其後。這一次,她倆似乎要到餐廳喝茶。餐廳裡十分狹窄,若在往常,他也就相繼而入了。可今晚,卻隻好在入口處不動聲色地停住腳步。走廊裡,照例是濃裝豔沫的婦女、裝腔作勢的男子、藝妓。集體觀眾們熙來攘往。他吸著香煙,坐在看得見門口的沙發上,兩眼直盯盯地片刻也未放鬆。過了五六分鐘,久美子那紅西裝又從餐廳出來了,他重新退避開去。“噢,添田君!”恰在此際,有人招呼了一聲。是自己報社兄弟部門的記者。添田隻好站住了。使他為難的是,對方十分健談。他左右為難地目光緊追母女倆走去的方向,眼看著她們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拐角處,他信手甩脫對方的拉扯,尾隨追去。然而,目標消失,久美寧那紅色倩影已經看不見了,他狼狽已極,以為是入座了,就打開門看、可座位上空空如也,逗留場內的人群中也找不到她母女倆的蹤影。他回到走廊上,而後快步向彆處走去。剛一邁步,一下子又呆立不動了。眼前的走廊裡出現了久美子的紅色西裝,孝子那質地考究的衣服也在旁。但是,此刻並非倆人交談,還有第三者在場。他迎麵看到,正和母女倆對麵交談的,原來竟是外務省歐亞局的村尾科長!他挪動了下位置。由於隱身在朱紅圓柱的陰影之中,所以十分安全。由此看去,村尾科長一反他采訪時所見那副冷若冰霜、皮笑肉不笑的麵孔,談得十分融洽。村尾科長抽著煙和孝子交談。那副討人喜歡的神態,與他采訪時簡直判若兩人。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對於村尾科長來說,孝子本來是他前任上級的夫人。況且,將野上一秘骨灰由日內瓦護送回國的又是這位前任二秘。由這段因由看來,兩人歡敘暢談當然無可非議。村尾科長今晚顯然也是來看劇的。科長似乎是隻身前來,彆無同伴。不過,也許同伴走開,到彆處去了;或者仍留在座位上未動也未可知。據節子講,孝子多年未見村尾科長。因而,此次邂逅當是久彆重逢吧。添田看到,孝子的神情裡頗含著那麼一種親切勁兒。村尾科長談笑風生。行人川流不息地經過添田與她們三人之間,因而時受乾擾。不過,看光景她們確實是闊彆多年的老熟人在交談彆後情況。久美子神情拘謹地站在母親身旁,笑眯眯地聽著他們談話。她們的談話,論時間該有五六分鐘吧。木久,開演的鈴聲一響,科長就恭恭敬敬地對孝子點頭告彆。話聲傳不到這兒。從那情景看,儘管彬彬有禮,可也不過是偶然相遇時的幾句寒暄而已。走廊裡人越來越少,添田也隻得離開。母女倆和科長告彆後,就返身朝這邊走來,添田忙又躲到彆處。母女倆的神情之中,還留著幾分與丈夫的老友久彆重逢的餘興。戲已進入最後一幕。添田仍未放鬆對這母女倆的注意。然而,一切如常。他不大看台上,隻注意場內的觀眾。期待之中的情況始終沒有在他眼前出現。他心不在焉地看著舞台上喧騰歡鬨的表演,驀地轉念:村尾科長此來是偶然的嗎?“外務省井上三郎”這個名字會不會就是村尾科長的化名呢?但是,假如是村尾科長,理應堂堂正正自署其名呀!可又一想,自己也許是在胡亂猜疑,此刻碰見科長了,就聯係在一起的吧。他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卻並未看到村尾科長的影子。或許他也坐在淩駕於自己頭頂的樓上吧。得設法上去看看。儘管正在演出之中,但他還是輕手輕腳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通過過道,走到門外,踏著樓梯上了二樓。他悄無聲息地推開正麵的門。在此,可將二樓的座位一覽無餘。舞台落在下方,他背靠門扉四下掃視著。二樓同一樓一樣,觀眾都聚精會神地眼盯台上。由此可以俯視到母女倆的座位。他仔仔細細地留心觀察了一番,隻見每個觀眾全都專注於台上,並無他所期待的情景。總算發現了:村尾科長的背影。在正前方第一排。仔細一看,他兩旁一邊是一個少婦,正與一個男子——那顯然是她的丈夫——不時竊竊私語著。另一邊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妙齡女郎,從她與男伴那種廝摟廝抱的情景來看,像是一個藝妓。科長孤零零置身其間,始終未同誰說過隻言片語。這意味著,村尾科長是獨自來的。這時,一個身穿藏青製服的少女來到他的身旁。“對不起,請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我找個人,讓我在這站一下行嗎?”“這,可不行。”這個一隻手握著電筒的少女毫不通融地說,“按規定,演出中間不許站立,真抱歉。”他隻好推開門走出來。他來到樓下,依然無意就這麼回到自己座位上去。走廊裡人跡寥落,又都是坐在牆邊的沙發上,抽著煙聊天。他穿過走廊,來到休息室,心中漫無目的。這場戲大概還剩下十到十五分鐘吧。他打算,等散場時再去跟蹤那母女倆。休息室裡的人也屈指可數,裡麵有一個不大的宣傳欄,貼著一些演員的劇照。他獨自在一個空蕩蕩的角落裡抽著煙。這當兒,走進來一群外國觀眾,似乎全都成雙成對,他心不在焉地望著這十來個異國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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