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重重迷霧 鬆本清張 3781 字 1個月前

第二天,報社總務科分發了新的職員花名冊。此名冊將R報社所有在編職員,以至編外人員統統收錄在卷,卷末還附錄了業已年老退休而享受名譽職員待遇者。這種每年一冊的花名冊,反映了過去一年中令人眼花繚亂的人事變動。有的人由總社調往地方分社,有的人變更了工作部門。添田心不在焉地翻看名冊,他看到,有的部門一成未變,依舊去年原班人馬,有的部門則陣勢大亂,麵目全非。目睹這元老、新秀人才濟濟的名冊,他感到一種身在其中的樂趣。他翻了一遍,最後,漫不經心地翻到卷末的附錄部分,這也不過是附帶瀏覽一下而已。名譽職員,是給予曾任部長以上職務退休人員的一種榮譽稱號。其中,有的人業已躋身社會名流之列。他瀏覽著這排列整齊的名字,驀地看到一個他近來多次接觸的名字:瀧良精氏!望著這三個鉛字,腦際浮現出前兩天在火車上偶然相遇時該氏那副窘相。儘管是一個在報在內擔任過評論員的大人物,可對新手添田的采訪卻冷若冰霜,不知所雲。此公畢竟長期出任駐外特派記者,所以,顯得儀態不俗,麵容也與本國人迥然相異。花白相間的頭發梳攏得體,輪廓鮮明的臉龐與無形眼鏡渾然一體。嘴唇很薄,兩端緊繃等等,這就是此公的特征。——瀧良精 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常務理事住址:——東京都大田區田園調布3-571添田一怔:是他住在田園調布嗎?一瞬間,他在內心深處“啊”地驚叫了一聲。他再一次凝視這一行鉛字。田園調布——那不就是伊東忠介投宿品川旅店後,外出走訪的地點之一嗎?那家旅店老板筒井源三郎曾經談到,伊東忠介說過要到田園調布及青山去。確有實據!戰爭末期,瀧某曾是駐歐洲某中立周特派記者、伊東忠介也在該國出任武官,兩人之間,必有深交。不錯!伊東忠介肯定拜訪過瀧良精。伊東忠介離開奈良,趕到東京,次日,就直奔田園調布,他除了去會見瀧良精外,還會找誰呢?假如田園調布住有伊東忠介的親朋好友,那麼,當他離開奈良時,就會對家屬直言相告,並且,還會住在該家,而不會投宿旅店。田園調布這一走訪點的主人,與伊東還不是親密無間,乃至留宿其家。可是,伊東又有要事相商,一到東京,第二天就非直奔其家不可。然而,伊東忠介並不知道該人住處。於是,就去走訪同為該人好友的瀧良精。瀧某與伊東儘管在國外過從甚密,卻還不是可以留宿在家的知己之交。想到這裡,添田神情為之一振。他離開座椅,漫無目的地踱起步來。他想再找一個證據,就走進調查室,對調查部門的職員說:“請讓我看一下近期的職員錄。”對方立即遞給他一本大部頭的冊子。他走到屋子一角,打開來看。一翻到外務省係統,使連忙查找歐亞局部分。隻見寫著:歐亞局XX科科長村尾芳生,家庭住址:港區赤阪青山南町6-741。果然不出所料!伊東忠介走訪“田園調布和青山”的用意正是要見瀧良精與歐亞局XX科長村尾。村尾芳生原是當年駐中立國使館的二秘,不言而喻,與使館武官伊東忠介乃是同事,並且與瀧良精也是莫逆之交。這四個人,以野上顯一郎一秘為核心,乃是患難與共、風雨同舟的知己。伊東忠介走訪村尾芳生,恰與走訪瀧良精目的一致,意義相同。添田走出調查室,一直還沉浸在興奮之中。他立刻想到,要會見瀧理事與村尾科長,提出質問:“前武官伊東忠介來訪,你們可曾見麵?”然而,他轉念又一想,即便以此去試探兩個人的反應,對方也不會正麵回答。所以,此刻就去質問,還有點為時尚早,隻會打草驚蛇。儘管添田對於伊東忠介到京之後拜訪這二位都談了什麼一無所知,但是,他卻感到似乎已經成竹在胸。瀧理事和村尾科長無疑都已在報上看到了伊東忠介遇害的報道。不過,恐怕這兩位誰也不會協助偵破指揮部偵破此案。伊東忠介會見過這兩個人,事後又以一具僵屍出現在世田穀區XX町的叢林之中。雖然還難以斷定其遇害是否與訪問二人直接有關,不過,卻無法想像會毫不相乾。他認為,伊東忠介進京的目的,起碼為其慘死投下了一種帶有因果關係的陰影。添田彰一重訪品川筒井旅店。這一天,寒風呼嘯,塵土飛揚入。筒井旅店裡,女招待正在擦試門麵。“老板在嗎?”添田一問,女招待就認出了他。“在裡麵。”女招待將抹布泡在水桶裡,走進店去。片刻之間,隻聽一聲:“請!”就被讓進店裡。同上次來時一樣,他又被領進樓梯旁的接待室裡。老板迎出來,不過,今天卻是西服楚楚。“又來打攪您了!”添田寒暄道。“歡迎!歡迎!”老板筒井源三郎真不愧是個買賣人,十分善於應酬,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他讓女招待端上了茶點。“您出門嗎?”添田看到老板西服革履的打扮,就問道。“哪兒嗬,旅館工會召開全體會議,我運要蹓蹓躂躂去會場呢。”“那可太對不起了。如果時間倉促,那就坐我的車去,在車上談一下也成嗬,”“啊,那到不必。今日光臨,有何貴乾?”老板滿臉堆笑地問。“屢屢打攪,真不好意思,還是上次伊東先生那個案子。”“哈哈哈,倒底是報社的,可真熱心呀!唉,這個案子弄得我也有點左右為難。”店老板臉上笑容頓失,眉宇間堆起了團團烏雲。“刑警們進進出出,刨根問底,再加上伊東先生的令郞又從關西趕來,小店真是不得安寧嗬。雖說不是死在小店,可畢竟擔著一點兒乾係,我的心裡也不是個滋味。”“跟您提這種令人不快的事兒,實在抱歉。”添田開始發問:“聽您談過,伊東先生住店的次日,走訪了田園調布和青山,這不錯吧?”由於事關重大,他又叮問了一下。“嗬,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因為,不光我聽到,女仆也聽到了呢。”“哦!伊東先生住進貴店後,神情上有某種反常之處嗎?”“這個呀,因為我並不直接接待伊東先生,所以,不了解詳情。不過,我問了值班女仆,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麼反常的地方。這一點,警方也曾一再查問過。”“有沒有悶悶不樂、心煩意亂的情況呢?”“對不起,我總是呆在後麵,難以了解這些情況。要不,我叫女仆來談吧。”老板對他說。“啊,那可太好了。”頭發花白的店老板筒井源三郎以一種買賣人的標準禮數,客氣地告彆而去。差一點就要下班回家的女招待走了進來。她就是剛才在店前搞衛生的那一個,胖敦敦的,個子矮小。“是您呀!死者住宿那天,是您當班嗎?……”他笑嘻嘻地問。“嗯。”女招待微微羞澀地低下了頭。“剛才已經問過你們的老板,聽說警方都一再盤問過。怎麼樣?伊東先生到底也沒有什麼反常現象嗎?”“沒有留意。”女招待避開添田的視線說,“那天,正趕上店裡活忙,所以,也沒有進那位客人的房間。隻是送晚飯和鋪床時去過兩趟。可,當時也沒看出有什麼反常呀。”“他往什麼地方掛電話,或者彆人給他來電話,有過這種事嗎?”“沒有。隻讓我給買過一張東京地圖。”“地圖?那麼客人在地圖上找什麼地方呢?”“這我可不知道。”看來,伊東忠介對東京市內不大熟悉。說不定,他買地圖就是要查找青山與田園調布。可是,又怪了!不熟悉東京市內情況的伊東忠介,為何卻又死於世田穀深處那一偏僻角落裡呢?難以想像他會隻身而去。添田感到,自己原先的那一番推測,漸漸明朗化了。“您進客人房間時,見他拿出過什麼紙片嗎?”“紙片?”“啊,這麼說也許不太確切。我的意思是,他拿沒拿過寫有毛筆字的紙張,類似留言冊紙頁的?啊,常去廟院遊玩的人,都用毛筆簽上自己的名,就是那種東西。”“嗯……”女招待低頭沉思了一下,“沒,沒見過,晚飯後,他讓我給拿過報紙。”添田抽著煙在思索。最後,他又問道:“那位客人是早早歇息,還是到外麵去散步了呢?”“不,壓根兒就不出屋。那天晚上,他說累壞了,就早早上床歇了。”總而言之,伊東忠介住在這家筒井旅店,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旅客。除了要過東京地圖這一點而外,他沒有發現新的線索。“多謝了!”他硬塞給女招待一點小費,就走出了接待室。添田回到報社,就去找社會部的同事。“想上外賓住的旅館去轉轉嗎?”同事的臉上似乎掛著問號:發生了什麼事?“唉呀,這種旅館,東京都裡恐怕有十二三家吧。要調查什麼呢?”“想查一下住宿旅客姓名,時間是十月十號至十四、五號之間的。”“嗯……那可麻煩著呐。住宿登記薄,還不知道能不能隨便讓報社的人過目,因為,人家也是買賣人嘛,那也稱得上是一種商業秘密呀。”“可我非去不可,”添田說,“給想個辦法吧。”“那末,你找一下國際部的老A,也許有門兒。那家夥,隻要身份顯赫的洋鬼子一到,他總要去釆訪,他的專職嘛!也許自然而然地就在賓館裡好友如雲嘍。”添田不認識國際部這位老A,同事立即替他打了電話。國際部設在四樓。添田上去以後,老A正在辦公室裡等著。“情況,剛才在電話裡已聽說了。”長相像西洋人,身材高大的老A說,“知道住宿者的姓名嗎?”“不知道。是一個由國外回來的日本人。”“不知道名姓?”老A愕然了,“不知名姓,那你要去登記薄上查什麼呢?”“這個,我也難以說清。心想,大概翻一翻就會找到吧。”添田自己也對這種無法捉摸的說法感到難為情。“那麼,就這樣吧,我找個人幫你引見一下K賓館負責人吧。”老A在名片上寫了引見的話。“那太勞駕您了。”添田拿起名片,走出國際部。K賓館與報社近在咫尺。不過,看來光上這一家還不成,所以,他要了輛汽車。K賓館負責人姓山川,是一位年約五旬的頭麵人物。大概是介紹名片的效果吧,立即接待了添田。“拿住宿登記薄給您看,我實在不敢。”負責人和藹可親地說,“因為,它畢竟是旅客的一樁秘密呀。就是我們自己,也不能將職業秘密泄露給彆人的。”儘管如此,負責人的態度還是頗為友好的。“當然嘍,假如您打聽一位名叫XX的人住在這兒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讓您看總索引怎麼樣?”添田自己也十分清楚,這純屬過分要求。不過,他卻隻好求負責人網開一麵了。“那位由國外歸來的日本人姓名,我不知道,此人年約六旬。近期內,貴處住過這種旅客嗎?”“哈哈,那麼說是來自美國嗎?”“不,不一定。也許是來自英國或者比利時呢。這一點,本人也還稀裡糊塗。”“原來如此,年約六旬、日本人,來自國外是嗎?”負責人用指頭嘭嘭嘭地敲了敲桌子,又問,“家眷呢?”“哎呀,這可不清楚。我想,多半是單身一人。”“既然不知道名姓,那末,光是看名單也是看不出眉目的。恐怕還不如詢問櫃台的人好吶。”負責人這樣告訴他,“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觀察著旅客的進出情況。不過,他們是兩班製,光今天值班的,也許還查不清。”一個侍者進來,端上兩杯紅茶。“喂,”負責人叫住他,“你知道這麼個人嗎!”負責人將添田談的情況,扼要地講了一下,侍者回說不記得。“不管記得不記得,就先叫櫃上的人來吧。”負責人說,“要是一個來自外國的日本人,六旬上下的,或者他們知道。”負責人拿起桌上的話筒。進來一個年青辦事員,他聽了介紹以後,沉思著。“哎呀!我可是毫無印象啊。”他頓了一頓,“這位客人住的時間長嗎?”“說不清楚。”添田接過話頭,“憑我的感覺,不會住很久的。因為,我估計此人多半要到日本各地,譬如奈良一帶去遊覽的。”“相貌如何呢?”“唉呀,這……”添田不知所措了。他就憑著那一次在久美子家中看到的野上顯一郎照片上的麵容,模模糊糊地講了一下。“怎麼也想不起住過這樣一位客人。要不,找各樓層服務員問一下,我想,他們會比我們更清楚些。我去問問他們吧。”“那太麻煩您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辦事員出去之後,負責人問添田。“其實,也不過有一件小事想了解一下。”“啊,是一件壞事吧?”“不是。遺憾的是,無法將實情相告。”“如果不是壞事,倒還罷了。我們這一行,也有旅館協會呢。假如有人在本館作了壞事,那末,就要立即通告各家旅館,共同采取防範措施。”“原來如此。”添田於是問道,“假如我要找的人不住在貴館內,那末,就不能求助旅館協會幫忙查找了,是嗎?”“不,那倒未必。不過,無名無姓,可有點捕風捉影。因為,唯一的線索隻不過該人是個日本人,年約六旬這麼一點嗬。當然啦,這也可以算作一個特征吧。”“東京都內,專住外賓的旅館一共有幾家?”添田所以要這樣問,是出於他的一種推測:該人或許帶有外國旅伴。“先說第一流賓館吧,就有六、七家。接待起旅客來,又各有特色。例如,T賓館首屈一指,獨占鼇頭,大使館等時常租用;M賓館多住英國、澳大利亞血統者;S賓館常住體育界人士;D賓館接待東南亞各國來客;N賓館接待文藝界人士,本館接待的多是來自美國的外商。”負責人談到這裡,剛才那個辦事員進來回說:“打電話問過各樓層服務台,都說不記得。恐怕這位客人沒有住在這兒吧。”最九九藏書網後,添田亮出了“田中孝一”與“野上顯一郎”兩個名字。果然不出所料,名單上查無此人。添田離開K賓館,又到了彆的賓館。多虧K賓館負責人好心給他寫了介紹信,他才得以將T、N、M、S、D等家第一流賓館挨個跑了個遍。然而,結果全都一樣。有的推說:“唉呀,敝館大大小小有九百個房間呢,可不大好找。”有的一口回絕:“似乎連一點印象都沒有。”有的說:“既然無名無姓,那可實在無從找起。光憑印象,會弄錯的,那可就糟了。”還有的乾脆直言不諱:“雖然您大老遠來一趟,可按規定卻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不,我們當然不是懷疑報社的人,可是,其中也有的人不大地道,利用旅客的事屢見不鮮。以前,我們也惹出過麻煩,所以,我們後來就禁絕此類事情重演了。”他累得精疲力儘。但通過此番調查總算發現:想像中的人物住在東京第一流賓館的可能性很小。歸途經過銀座,隻見道路上灑滿夕陽的餘輝,商店裡已經華燈齊放。他將疲憊不堪的身軀仰靠在車座上,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正值客流高峰,車速放慢下來。在四段的街口,遇上紅燈,汽車停了一會。各色人等漫步在街頭,他恍恍惚惚地在行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與對方的位置正好斜對過。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他的視線所及處向前走著:是蘆村節子!他真想跳出等待放行的汽車。但是,這當然不行,車子必須開到下一條橫街才能停車。紅燈遲遲不滅。重新開車以後,他的視線仍然緊追不舍地瞟著蘆村節子的身影。而對方呢,卻並不知道添田在注視著她,繼續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在那邊停一下。”汽車又駛出老遠之後,他示意司機停下。這是此處唯一一個停車點。他連忙下車,沿人行道返回!照理講,這樣該和她迎麵相逢的。他注視著潮水一般的人流,向前走去。然而,已經到了四段街口,卻看不見節子的身影。他有點慌神了。無論如何也得找到剛才在車上看見的蘆村節子談一談。儘管偶然在街頭相遇,但是,就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衝動:要和她談一談!一旦失去目標,他的衝動就變得分外難以自製。他又一次折回原來方向,兩眼搜索著,好不容易才捕捉到。這已是他又走出老遠、感到灰心喪氣卻又不肯死心地轉回身去的一刹那。在一家出售上等瓷器和水果的商店裡,蘆村節子正在選購商品。添田沒有立即在店門口招呼她,等著她買好東西。他避開行人,站在那兒抽煙。足足等了二十分鐘,節子才買好東西,現出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噯喲,”蘆村節子見到添田,一陣驚奇。隨後又親昵地笑了,“那一次十分慢待。沒想到在這裡遇上您呢。”添田客氣道:“我也是在車上偶然看到您在這兒呢。”“哎呀,讓您久等了!”“因為,見您正在買東西呢。”“您該招呼我一聲嘛。”她說,“對了,聽說上次久美子到我家時,您去她家了?”“嗯。”“久美子打電話時,我聽到了。”“有幾句話要對您說,”他開門見山地說,“能賞半小時光嗎?”節子瞟了他一眼:“行啊,那末,到哪家茶館去喝杯茶吧。”兩人並肩走去。“單單留言冊那一頁……?”蘆村節子聽了添田彰一的話,驚愕地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對方。這是一家頗為雅致的茶館。紅磚砌成的棚架上,擺著好幾盆垂盆菊。燈光朦朦朧朧,菊花耀眼奪目。錄音機裡輕快的樂曲聲,仿佛浸透了瓣瓣菊花。“是的,”他點了點頭,“唯獨田中孝一先生簽名那一頁,唐招提寺裡也好,安居院裡也罷,全都被人用保險刀片割去了。”節子簡直驚呆了,她還在凝視著添田。“寺院的人也沒有發現這件事。是何人,為何獨獨要撕掉那一頁呢?不用說,恐怕夫人您也心中無數吧?”蘆村節子輕輕地吸了口氣,依然驚愕不已地回答:“是的。聽了您的話,我隻感到驚奇。”“真是件稀罕事兒。並且,就像統一行動似地,將兩寺的留言冊上那一頁全都撕走了。如果隻是一個寺院,那還可以說事出偶然,就當是對彆人名字好奇的人所為。可是,兩寺都簽有田中孝一之名呀。這就決非偶然了。顯而易見,這是企圖得到田中孝一筆跡的人所作所為。”節子麵帶懼色地問:“添田先生,您是想欣賞那一筆跡,才專程去奈良的嗎?”“是的。我從令表妹那兒聽到您談的情況以後,就心血來潮,想去看一看。到那兒一看,結果就是這樣。”“請問,您是打著什麼主意去看的?”他突然緘口不語了。思索片刻,才說:“署名田中孝一的筆跡酷似野上先生這一點,使我甚感興趣。然而,趕到當場一看,卻發現,還有一個人竟和我同樣感興趣。我想,可以這麼看:其人比我先到寺內,並將那留言冊撕走了。”此番該節子緘口不語了。她收回盯著添田的視線,向四周眺望。她看到,幾個嫵媚動人的妙齡女郎正忙著給客人端送咖啡。“添田先生,”她神情依舊未變,低聲慢語地說,“您是否以為野上舅舅還活在世上嗎?”“對。”添田應聲而答,“那天,聽您一席話以後,我頓時產生了這個想法。聽說尊夫說您是令舅筆魂附體了,可,我感到那不是筆魂,而是真人實體回到了袓國。”節子沒有接茬,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身旁那堆珠砌玉盤似的垂盆菊。“不過,”她麵向添田,提高了聲調,“舅舅之死,公告上寫的明明白白呀!他如果是個軍人,死在戰場,還可以說是通知不準確,可是,舅舅卻是駐中立國的一等秘書。生病住院也還是在中立國嘛。怎麼能夠想象,連這種公告也是胡說八道呢!一個堂堂的外交官之死,還能打錯電報?”“是這樣,”添田連連點頭,“我也深信公告不假,您講的對,令舅既非軍人,又非陣亡,不同於那種儘管本人健在,英靈卻已還鄉的情況。儘管如此,可我還是十分肯定地感到令舅已經生還了袓國。”“您可不能這樣想。我們堅信政府的公告,舅舅是一位代表日本國的外交使節,而且又是在中立國去世的,絕對不能把它想象成誤報或者謠傳。請您打消這種念頭吧。”“我也將您所談的情況考慮再三,至於1944年底,戰局已達到白熾化階段。然而,對於一個國家的外交使節之死,駐在國也好,日本政府也罷,全都沒有理由報錯。令舅病故,作為政府公告,當時,各家報紙都登載過,我這兒有它的剪報。”“所以……”“是的。我也想相信公告,並證實自己是在想入非非。”一見蘆村節子情緒十分激動,添田連忙說,“然而,這樣看卻又有好多疑點。令舅筆跡留在奈良古剎;令舅曆來就酷愛遊覽奈良古剎,並且,留言冊上的簽名又被某人撕去。雖然隻是門戶之見,但我認為,這位田中孝一所遊覽的並不僅僅是唐招提寺和安居院。說不定彆的名寺古剎也都留有他的筆跡。”節子打斷他的話頭:“世界上未必就沒有與我舅筆體相同的人呀!把它聯想成舅舅還活著,不客氣地說,我認為那隻是您在望風撲影。”“或許我是在望風撲影。不過,夫人,最近在世田穀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死者就是戰爭期同令舅同在一個使館的武官先生。”蘆村節子頓時麵色煞白。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