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劉大少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嘴角不自然地向上翹,像笑又像是在哭。而那一陣格格格的聲音,就是從他嘴巴裡傳出來的,是上下牙在打架。然後,他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強子,我撞邪了。”“啥?撞……撞邪?”田國強心裡咯噔一下,像是落了塊石頭。田國強打量著劉大少的臉,心裡的驚訝幾乎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剛才的他雖然麵目恐慌,但好歹有血有肉的,正常得很。可是現在,不過短短數十秒而已,劉大少整個臉幾乎瘦了一圈,隻有眼皮腫大了不少。就如同營養不良的患者。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況且,四個人之間關於昨晚的秘密,是不能透漏給其他人知曉的。於是,田國強隻得招呼一聲其餘兩人,將劉大少拖到了一處穀子堆旁坐下。坐下來深吸了好幾口氣,劉大少那頹廢的氣色才好轉了一些,當下急不可耐的道:“我跟你們說,我撞邪了,真他媽見鬼了!”“不就是昨晚在靈官廟的那一會嗎?大家都彆提了。”田國強看了每個人一眼,說道。“不,不是那玩意!”劉大少連連擺手:“那時候不是咱們都跑了嗎?也走散了,我一個人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一樁怪事。”“彆急,慢慢說!”田國強沉著臉道,他感覺,劉大少遇到的這事指不定會和他們先前的遭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自從昨晚以後,他們四個心都收了不少,就連狗蛋和小麻子路上都哭了,現在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來形容他們,簡直是毫不誇張。當下,劉大少將那個買燈籠的小孩子一五一十的跟田國強他們詳詳細細的說了,嚇得幾個人一驚一乍的,連連唏噓。“狗少,你的意思是說,你付地那遝子鈔票裡的冥幣,可能那個小孩子找給你的錢?”說了這好些,頭腦還算不錯的田國強終於明白些眉目了,也切身的體會到,為什麼剛才劉大少會嚇成那般模樣,換成是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可能,是一定!”劉大少一口咬定。“媽呀!”聽到劉大少這句萬分肯定的話,四人中膽子最小的狗蛋一下子就從穀子堆上滑了下來,摔成了一個球。“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呀?俺聽俺媽說,一旦被鬼纏上,就麻煩大了。這東西不吃不喝,也不知道疲倦,就是沒日沒夜的跟著你,但是白天日頭太大,一般不敢出來,可一到了晚上……”說到這,灰頭土臉的狗蛋聲音漸漸變成了蚊子哼。“晚上怎樣?”劉大少冷笑一聲。“會讓你做他的替身,然後自己去投胎。你就成了枉死鬼了,再去害其他人。”狗蛋用手抹了抹脖子,做了個砍頭的動作,煞有其事的說道。的確,替身一說,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廣為流傳了,在神婆和半仙們眼裡,淹死的,燒死的,上吊死的,車子撞死的這些個非自然死亡的人,都屬於‘枉死鬼’的範疇。正因為它們是枉死鬼,所以陰曹地府裡的閻王爺是不收的,其他的鬼可以被發配到六道輪回選擇往生,但它們,卻隻能徘徊在陽界,去做孤魂野鬼。而你如果想要往生,也隻有一個辦法可以選,那就是在你死掉的地方再去害一個人,讓他做你的替身,你就可以去投胎了!雖然這種說法沒有什麼理論依據,但無數生活中的案例,卻生動的證明了這一點。例如一條河裡淹死了一個人,第二年,第三年都會在前一年死人的水域再死一到兩個人,車禍現場也是如此。這裡補充一句,一般的鬼隻是某種脆弱的靈體,是不能直接去害人的,但它們卻可以利用幻覺來迷惑和恐嚇你,從而讓你判斷失誤,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大多數人可以說是自己殺死自己的,但隻要你意誌堅定,不被外物所迷惑,鬼怪們也就拿你沒辦法了。雖然狗蛋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劉大少口中的遭遇也不像是捏造的,但田國強卻並未完全將整件事情完全倒向怪力亂神的一邊,隻是笑了笑,有些嗤之以鼻的道:“狗蛋,不是我說你,都背了三年書包了,沒學會用先進的思想文化武裝自己,卻整天淨愛搗鼓些封建迷信,再給我妖言惑眾,下次文青下放,我第一個向組織檢舉你!”“田國強我告訴你,你小子要是敢在背後跟人講我壞話,老子二話不說,立馬抱個大牌子,坐火車到北京找毛主席檢舉你爹去!牌子上就寫著:打倒萬惡的吃人村長田青山。”狗蛋毫不示弱的反擊道。“草,檢舉我爹?我爹招你惹你了呀!”田國強哭笑不得。“他沒招我,他兒子招我了!”“那你檢舉,你檢舉個啥呀!”田國強被這個狗蛋弄得尷尬無比。“既然是檢舉,那條條款款的可就多了。比如你手上戴的這塊外國表,肯定是美國總統送的,要你爹做內奸,裡應外合,妄想竊取俺們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果實。還有你爹那頭發,梳的跟他娘的夠舔的似地,跟那國民黨反動派的頭沒兩樣,這不是複辟資本主義是什麼?彆跟我瞪眼,還有,你爹一個吊毛大的村長,芝麻粒大的官,非要搞文書,文書就文書嘛,還硬要找個女的!”狗蛋這一開口,嘴巴就跟美國鬼子的榴彈炮似地,一發不可收拾。“女文書乾事不是利索,細心嘛……”田國強解釋道。“屁!那乾啥不找村口的胡老奶奶當文書,非要挑個二十歲的大姑娘,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爹想乾啥,俺都看過好幾次了,淨盯著彆人胸和屁股看,假公濟私,胡搞瞎搞!老牛吃嫩草!”“撲哧……”旁聽的劉大少和小麻子被他給逗樂了,一個個擠眉弄眼的瞧著田國強,大笑不止。而田國強的臉則青一陣紫一陣的,拳頭捏得緊緊,顯然氣得夠嗆。劉大少知道,要是再放任不管,叫他們倆在這拌嘴,估計再頂幾句真得打起來了,於是趕忙和小麻子兩個一人一邊拉住了兩人,說了半天好話,才壓下了兩人的氣頭。“狗少啊,我也不是對這個事情不關心。”歇了半晌,田國強對劉大少開了腔:“鄉村林子大,窪子多,平日裡什麼事都有,所以遇到這個那個也是不可避免的,這樣吧!咱們去找觀花婆婆去問問,叫她老人家給俺們算個卦,測個吉凶好不?”對於鬼神學說,不可以全信,但更不可不信。畢竟,但凡世間種種,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而田國強口中的這個‘觀花婆婆’,便是民間一種神婆的彆稱,往俗裡講,就是跳大神的,陰陽先生。隻不過人家是公的,她是個母的。觀花婆婆姓範,因為年紀挺大的,頭發也花白了,所以出於尊敬,鄰裡鄉親的都管她叫範仙姑,這一來而去,範仙姑範仙姑的喊著,具體全名叫啥,也就沒人能說清楚了。據說,觀花婆婆未正式成為通靈人之前,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婦。有一次乾完農活回來,就大病一場,常常感覺自已靈魂快要飄出身體之外,睡覺時總是看見一個穿著古怪的人,在畫符咒,還說要收她為徒弟。找衛生所的醫生看了很久,都沒見好轉。後來,家人帶她去找鎮上的一位大仙,那高人說,你本身就是一位通靈人士,你隻要按照夢中那位師傅所說的去做,還有就是在家裡擺個香爐,早晚燒香,等你開了天眼後,身體就好了。後來,觀花婆婆病好後,果然成為了通靈人,接了那位大仙的班。至於田國強為什麼知道有這個觀花婆婆,那還是有一段淵源的。幾年前,觀花婆婆來他家做客,剛好鄰居的大媽也抱著她的小孫子在田村長家閒聊,兩歲大的小男孩,長得很稚氣。過一會,鄰居大媽離開後。觀花婆婆卻搖搖頭,淡淡的對田國強他媽說:鄰居這小孩很難養,即使養大了也要耗去好多錢財。當時田國強也剛好在場,聽到了她們的對話,第一反應就是這個醜婆子故弄玄虛,肯定是跟鄰居大媽有過節,乘機周她們一家子。但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多久,小孩果然出了事情!長期發熱,厭食,麵色蒼白,逐漸出現腹部膨大,最後在鎮醫院檢查才知道小孩得了一種怪病,第二天就沒了。自此,田國強在潛意識裡認同了這個封建分子的存在,嗯,這個老太婆,醜是醜了點,但還是懂點門門道道的。還有一次,那邊的秀山村有個嬰兒害病死了,就埋在亂墳崗中,他的母親後來懷了兩胎,總是養不大,幾個月就夭折。無奈之際,求子心切的她隻能去找觀花婆婆,希望她能給出解決的法子。觀花婆婆在問了她的住址後,焚了炷高香,出神過來看了看,就說你以前的小孩屍體沒有爛,所以他投不了胎,就來糾纏你,你把他挖出,用火燒掉就可以了。女人將信將疑的回來後,請人去亂墳崗把小孩挖出來一看,果然沒有爛,還成了乾屍!在將嬰兒的屍首用火燒掉以後,她就又養了一個男孩,這次所幸沒有夭折,而且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為此這個母親送給了觀花婆婆三籃子雞蛋以示感謝。但有一點很是奇怪,因為村子裡的人都說,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這個男孩和以前死去的那個孩子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麵對田國強亮出的這道觀花婆婆的金牌,劉大少卻是直接出口反對,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去找那個老婆娘!”語氣十分堅決。“為什麼?觀花婆婆很靈的。”田國強搞不懂為什麼劉大少一聽到觀花婆婆的名字,反應會如此強烈。“總之就是不行!”劉大少撅著嘴道:“咱們要是求她,前腳出門,後腳就去向俺們爹媽告密了。到時候,哼哼,輕了跪搓衣板,重了,屁股就得受活罪了!再說,即使她不告密,也肯定不給我好臉色,說不定還會冷嘲熱諷,故意拉翹!”“咋了?你們有梁子?”田國強腦袋後麵立馬拖出了幾條黑線。“你不記得了,去年就是俺和小麻子看不慣她那扯高氣昂的樣子,乘著秋收摸黑進了她們家菜地,用土炸藥把那一畝南瓜全給炸瓢了!”劉大少道。“對,對,有這事,我跑得慢,還有那老婆娘在屁股上蹬了一腳,媽媽的老不死,七老八十了,腿腳還賊有勁!”小麻子唯恐天下不亂的補充道。“你們啊!淨愛給老子惹事!”田國強弄得簡直是無話可說,這樣一來,觀花婆婆這條路也算是走不通了。沒辦法,隻得再次雙手托腮,陷入思考狀態,琢磨著對策。可惜,他不是諸葛亮,也不是司馬懿,所以想來想去,除了感覺到腦袋發脹以外,其他的就一無所獲了。“田哥,要不咱們甭管了,先等兩天看看,要是大家都相安無事,也就過去了,以後注意點,彆進那個妖怪廟也就行了。”此刻,太陽已經害羞的將半張臉隱藏在了雲層裡,大地上的溫度明顯的降了好幾度,剛剛還舒舒服服的環境,立馬有些冷了。於是,架不住凍的小麻子叫喚了起來。“說得好聽,先等兩天,要是就在這兩天出事咋辦?得罪了那些菩薩老爺,弄不好,俺四個今晚上就得嗝屁!”狗蛋將手收進袖子裡,沒好氣的道。“從哪來滾哪去!就你烏鴉嘴!”田國強瞪了他一眼,看到狗蛋那張皮球臉,剛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燒起來了:“就算是要害人,先是先生吞活吃了你這個胖子!”“切。”狗蛋這會倒不像廟裡那樣畏手畏腳,嚇得尿褲子了,反而大大咧咧的,像是有什麼倚仗:“反正俺們家供著如來佛,早晚三炷香,呆在家裡,晚上有佛祖保佑,我才不怕呢!”說完,狗蛋站起身子,拍了拍褲腿子上的穀子碎粒,也不跟三人打個招呼,就奔著家門去了。“狗蛋他奶奶好像是信佛。”看著狗蛋的背影,小麻子喃喃道。“草,信佛了不起,封建迷信。等文青下來調查民情,我第一件事就是要當村長的爹把你家佛像全砸的稀巴爛,叫你婆孫倆抱著哭去!”田國強衝著地上吐了口濃濃的唾沫,罵道。“等等……”劉大少眼睛一亮,像是抓著了一根救命稻草:“田哥,你說咱們是不是也請一尊神來供著,這樣那些妖魔鬼怪叫著肯定不敢瞎折騰。”“彆說,貌似還真對路!”田國強一拍腦袋:“我怎麼開始就沒想到這個好辦法呢!”“但是,請一尊神,從哪請呢?再說請什麼最利索?”田國強犯難了。“這好辦!”劉大少有了對策,心情自然好了不止一點兩點,對那兩樁怪事一直打壓著的陰晦臉麵,也花枝招展起來:“我常聽說評書的講,關雲長關老爺最厲害,忠義無雙,赤兔馬,青龍偃月刀,這玩意擱家裡,有不長麵地小鬼來砸場子,哢,哢,哢,直接腦袋就給關老爺的神靈剁了,百試不爽!”“有道理!”田國強連連點頭:“咱也看過《三國演義》,關羽是個爺們,純的。”“至於去哪請……”劉大少皺了皺眉毛:“不行的話咱們辛苦一趟,去鎮裡買吧!”“鎮上?那也太遠了吧!”田國強苦笑,的確,從秀水村出發,得翻兩個山窪,岔大馬路走幾個鐘頭才能到鎮上。“怎麼,你還指望能在陳大腦袋那個耗子見了都掉眼淚的破小賣鋪裡買到雕像?”“現在時候還早,來回一趟應該沒問題,至於錢,咱們三個平攤吧!買個小號雕像還是夠數的。”劉大少翻上翻下的搜刮出自己藏在周身各處的私房錢,點了點,道。“那小麻子你看?”田國強有些意動了,畢竟這個關頭,有個心理保障比什麼都強。“我聽你們的。”小麻子笑道。“那好,就這樣!”三個人拍了拍手,當下就出了村子,抄小路進山了。一路無事,也就是林子裡幾隻烏鴉‘呱呱呱’的賊叫讓幾個少年有些心驚肉跳。所幸,在大馬路上,他們正好撞見了正準備運玉米到城裡賣的胡老頭。胡老頭開的是拖拉機,雖然聲音很大,跟雷公炸鳴似地,震的人耳膜生疼,但那時候,卻是實打實的寶貝疙瘩了。於是劉大少便提出要搭一趟順風車,可胡老頭卻不是太樂意,說人多了,費他油錢。最後幾個人好說歹說,再加他田國強又將自己那個村長老爹搬上了台麵,胡老頭才勉勉強強的答應了下來。黑色的工業煙塵寥寥升起,載著一行人奔向了城鎮。說是城鎮,其實比我們現在奔了小康的農村還差了許多。放眼望去,也就幾個三四層的小樓矗立在那裡而已。道路還算四通八達,瀝青鋪就的,圍牆上,電線杆子上,都寫著,拉著各式各樣的紅色條幅。小巷子裡賣著各式各樣的玩意,熱鬨非凡。因為時間不等人,所以劉大少三人隻是匆匆的和胡老頭告了個彆,約定了回去時聚頭的地點。就二話不說,直接進了百貨商場二樓,選購了一個價格低廉,而且威風凜凜的關老爺神像,準備供在家裡辟邪。塑像看著沉甸甸的,其實卻是空心的,要不然怎麼便宜呢?對吧!幾個人用塑料袋把它裝好,接著讓他們之中性格還算穩重的田國強保管,小麻子和劉大少則是一前一後,在人流中保駕護航。雖說樓道內還是陰暗,此時的光線卻足以看清楚任何事物。怪異的事就在光天化日下的大堂裡發生了!劉大少走在樓梯的拐彎處讓了開來,先讓抱著關老爺的田國強走下去,自己喘口氣,正要跟進去,卻猛然覺得背上被狠狠的推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猛倒過去。幸虧他條件反射的伸出了雙手,抓住了田國強的胳膊,才沒有趴到地上。田國強卻被大力一撞,雙手一鬆,關公像落在了地上跌成了碎片。田國強驚訝的望著劉大少,剛要開口問他是不是踩空了台階,劉大少卻滿臉驚慌的叫道:“有……有人推我!”而靠在一邊驚慌失措的小麻子頓時連連擺手,撇清了關係:“不是我,不是我。”他這句話一出口,不用說太多,三個人都明白了:有東西纏上了他們!劉大少馬上竄上樓道,果然,十來米的視線內,根本沒什麼人影,即使有幾個家夥,也是在櫃台上眼饞的看著玻璃櫃裡的東西,根本沒有作案動機和條件。這說明不是人在惡作劇。現在才是下午,那些東西就迫不及待了嗎?我們隻是住了會他們的廟,打了場撲克,吃了個供果,又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置我們於死地呢?劉大少鐵青著臉,心亂如麻。看來今天晚上,生死殊難預料!起碼,絕不是個平安夜!劉大少鐵青著臉,心亂如麻。看來今天晚上,生死殊難預料!起碼,絕不是個平安夜!不過,關老爺的神像跌碎,也讓劉大少明白過來,為什麼剛剛這些個玩意會猛推自己,讓自己把田國強懷裡的關老爺撞碎,說明了它顧忌關公神像,而又不敢直接接觸,所以巧妙的用這個辦法毀了神像!想明白過來,劉大少心裡便有了底:你九*九*藏*書*網不是怕關老爺嗎?老子放點血,再請一尊回來,我倒要看你敢不敢在關老爺麵前逞凶!“走!田國強,我們再回去買一尊回來,我看是真的撞鬼了,不請個關老爺,晚上還真怕睡不著覺呢!今晚你就睡我家吧,或者我睡你家,帶著關老爺!”他故意顯得很輕鬆的樣子,讓田國強知道他並不十分害怕。商店的銷售姑娘卻糊塗了,這三個小子,十分鐘前剛買走了一尊關公像,怎麼一會兒又回來了?兩人也不理姑娘的驚奇,隻顧付錢,搬了就走。兩人都在想,這次怎樣才能把關老爺好好的請回家去。商店裡人流如織,田國強小心翼翼的抱了這麼個東西,生怕不小心被人撞到。真是怕鬼的人偏遇到鬼,剛出商店大門,迎麵便來了個戴墨鏡的老頭,手裡拿條導盲杖左右亂點,原來是個盲人。劉大少忙拉了一把田國強,怕他被瞎子手上的竹竿打到,那盲人卻中邪一樣,偏偏拐了個彎朝田國強方向走過來。正當兩人在想如何避開他時,那盲人腳底下卻忽然一滑,一頭向田國強撞了過去,手裡的拐杖也順勢揚了過去。左右都是人,田國強無處避讓,隻好本能的側身躲避。竹竿拐杖生生的敲到了關老爺的頭上,把泥像打成了好幾塊。田國強當場就急了:“你這個瞎子,走路不帶眼睛啊!天下這麼多人,你他媽的偏偏來撞我?”不少人圍了過來,看到是個盲人摔倒在地,有人便去攙扶,還有的聽到田國強在罵,紛紛指責起來:“你這年輕人怎麼這麼說話?人家是看不見,你也不能這樣侮辱他吧?!”盲人被扶起來後,知道自己給彆人惹了麻煩,連忙朝著田國強鞠起躬來。不料這樣一來,大夥更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的開始批評起田國強來。劉大少和小麻子一看勢頭不對,對視一眼,忙拉著田國強從人群裡擠了出來,歇會氣。雖然是瞎子不小心打破了關公像,但劉大少更相信這是被鬼盯上的跡象。否則,怎麼會一天當中連續兩次弄壞了神像呢?一定是跟著他們的鬼怪極度害怕關公神像被請回家中,影響她實施報複。田國強滿臉苦惱的說:“怎麼辦狗少,請個關老爺回家怎麼這麼難呢!”劉大少心裡也有些哭笑不得,可他天生就有一股子倔牛脾氣,行啊!你越是不讓我請,我還非要請回去不可!得,好戲上演了。古有劉備三顧茅廬,今有咱劉大少三請關二爺!當下,劉大少連逼迫帶訛詐的將小麻子那點零花錢全都弄了過來,拉著目瞪口呆的田國強,第三次奔向了百貨商店櫃台。“你們……你們怎麼又來了!”正端著大茶缸的櫃台姑娘差點沒被滾熱的開水給嗆死,她甚至覺得,是不是這幾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喜歡上自己了,借口和自己套近乎?不過,當她聽到劉大少接下來的那句話時,卻是直接將剛喝下去的那口水直接噴了出去。“再給我來個關雲長!”“還要?”姑娘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撞鬼了,或者是還在夢中,不過應該是劉大少一夥撞鬼了才對。“對!這次麻煩包嚴實點。”劉大少將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推到櫃台上。“可是……”看到劉大少那頗為英俊的麵孔,姑娘有點臉紅。“怎麼了,又不是不給錢!”劉大少道。“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賣完了。”姑娘無奈的攤了攤手。“賣完了,怎麼可能賣完了?”劉大少和田國強一致傻了眼。“這本來就不是緊俏的東西,隻是庫存的而已,唯一剩下兩個,都給你們仨一個不剩的買走了。”姑娘解釋道。“這樣啊!”劉大少頓時失落無比,但隨即一把攥住姑娘的手,搞得跟要表白似地,嚇得她差點叫了出來:“那你知道,在哪能買到不?”“估計就我們百貨商店有,你要是要,下個禮拜再來看看,或許會來貨。”“下個禮拜,晚了。”劉大少顫抖的手鬆了開來,眼神黯然,說不出的蕭索。“什麼晚了?”姑娘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忍:“小同誌,冒昧問一句,這件東西對你很重要嗎?”“當然了,我們要拿它……”小麻子的話剛插了一半,就被劉大少一聲重重的咳嗽所打斷,接著狠狠的對這個亂嚼舌頭的家夥送了一個白眼,才讓小麻子悻悻而退,再也不敢在美女麵前表現了。“沒什麼。”劉大少甩了甩頭。這個櫃台姑娘很聰明,知道劉大少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就沒再問下去了,隻是和善的笑了笑。“對了,你們這百貨商店裡還有沒有彆的菩薩雕像,天兵天將之類的都行,總之一句話,越靈驗越好!”“那我去倉庫問問吧!”姑娘還是挺好說話的,轉身就去了裡麵的倉庫,不過很快便出來了,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將滿懷希望的幾個人打入了穀底:“抱歉,都賣完了。”也不知道是怎麼跟這個好心姑娘告的彆,三個人也沒有這個精力去浮想聯翩了。總之,劉大少隻覺的自己拖著滿肚子的失望,還有那具行屍走肉的皮囊,搭上胡老頭的順風車,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踩著很久沒人打理的路邊雜草,望著天邊的夕陽,平日裡肚子裡沒啥墨水的劉大少,卻突然想起了那句“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腦海中也開始浮現出在靈官廟裡的種種遭遇,還有那個提燈籠的孩子,揮之不去的——魅影!突然“啪嗒,啪嗒”的聲音傳來,劉大少猛的一回頭,嚇了一跳。未幾,隻覺得臉頰一涼,用手一抹,卻是一團白白綠綠的粘稠物,湊到鼻尖,還散發出滾滾惡臭。自小就打村子裡住的他自然知道這是個啥,媽的,鳥屎!抬起頭,一隻非常大的烏鴉停在牆沿上。大的有些出奇,看上去至少是普通烏鴉的兩三倍,羽翼烏黑明亮,像打了一層蠟油一樣。此刻,它正眨巴著腥紅的眼睛,對著詫異的劉大少,發出死了爹似的淒慘叫喚,聲音就像戲班子的拉鋸條聲,循著一根鋼管,插到人的耳朵裡,讓人閃躲不開,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