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者世界(1 / 1)

入殮師 道門老九 2751 字 1個月前

“尹先生,請留步!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張雲飛竟然被尹琿的一招以進為退給憋得無話可說,就仿佛是一隻被馴服的綿羊,乖巧萬分。尹琿四處望了望,緊皺眉頭也稍稍鬆開,拉著唐嫣再次坐定。這次,張雲飛親自起身,主動把主賓的位置讓給他,但尹琿對他這套倒並不感冒,隻是搖搖頭,假意推托了下,便重新做回了原來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在喝下第三口紅酒之後,尹琿開口了:“張總,唐突地問一句,不知道你的曾爺爺是否沒有活過五十歲?”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張雲飛,一眨不眨。張雲飛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家夥為什麼會再次轉移話題,不過在沉吟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點頭。“那你爺爺也同樣如此吧!”張雲飛再次點頭稱是。“而且,你父親也絕對活不過五十歲。”尹琿望著張總,似笑非笑得講道。“你……你竟敢當麵詛咒伯父大人,來者是客,彆人讓你,是給你麵子。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下去了嗎!”不用問了,煽風點火的事,羅哲還是很擅長的。張雲飛的性子比他倒是穩重的多,隻是瞳孔一縮,淡淡的攔住羅哲,示意他不要說話,隨後望著尹琿誠懇道:“彆管他,你繼續說。”“不知伯父現在在什麼地方?”“我父親正在辦公室處理一些手頭上的瑣事。”張雲飛平靜的回答。“哦!今天應該是伯父的五十壽辰吧?”尹琿看著張雲飛問道。張雲飛連連點頭稱是:“沒錯沒錯,今日正是父親的五十壽辰,我已經將晚間的整個會所包了下來為父親慶祝壽辰。”“嗯,不錯,我已經收到了張總的請柬了。現在伯父正好端端的準備他五十大壽的事宜呢,你卻說他活不過五十歲,這不是詛咒是什麼,哼!”羅哲目露凶光,看來是準備咬著不放了。尹琿冷笑一聲:“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不講。隻是到時候可彆後悔。”“慢著!”張雲飛出乎意料的再次打住了兩個人的口舌之爭。恭敬地站起身來,語氣委婉地說道:“先生你繼續講下去,我早就覺得這件事裡多少有些蹊蹺。總感覺……總感覺父親這幾天的行為也是怪怪的。”說到這,神情有些難以捕捉的微妙。“我沒什麼好說的,現在咱們去看看伯父吧!”尹琿站起身來,在唐嫣耳邊輕語了幾句,讓她在這裡等著自己。“您這邊請。”張雲飛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尹琿傲慢地從他低下的頭顱前方走過。這讓在場的眾人都傻了眼,億頓大廈的老總,竟然給尹琿玩笑腰肢。這家夥來頭到底有多大啊?所以,羅總張總和尹琿一走,唐嫣立馬便被眾人給圍上了啊!不是羨慕就是巴結。“唐嫣,真沒想到你這個小妮子竟然這麼幸福,男朋友不但帥氣漂亮,而且還這麼有來頭。”“是啊!咱們唐嫣小姐長得也不賴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唐嫣給圍住了,幸福的唐嫣好像是掉進了蜜罐裡一樣,笑得比誰都甜。而心中也是在盛讚尹琿:“真沒想到這小子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形象,真的到了大場合竟然裝地跟真的一樣。不過這樣也好,以前許多看我看不慣的人也對我開始拉攏起來了。”越想越甜蜜,想回去之後一定重重賞這小子一番。女人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可是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尹琿走在最前頭,在張雲飛的帶領下走入了一個豪華的辦公室。甚至比總統套房還要奢侈,這就是上流,這就是地位。但尹琿並沒有在意這些,相反,他的雙手都開始顫抖了,因為他沒想到這個辦公室裡潛在的陰氣竟然如此濃鬱,甚至如刀子般深深地刺入了骨髓。已經開始不正常了。尹琿心中歎道。“這個辦公室是怎麼回事?”他扭頭看著張雲飛。張雲飛恭敬回答:“父親是在最近一年才搬進這個荒廢的辦公室的。這個辦公室早就已經荒廢了五六年時間,從來都沒有人進來過,可是父親卻執意要住進來。我們都執拗不過父親,隻好答應了。”尹琿稍微點點頭,他已經判定,這個陰暗的地方,絕對沒有那麼簡單。重重吸過一口氣,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這才繼續走下去。拐過了幾個轉角之後,便看到了一間豪華的辦公室。雖然裝飾十分豪華,不過燈光卻是昏暗無比,隻能隱約看到一些物品的影子。這些倒沒什麼,偏生不知道此間的主人是因為惡作劇的緣故,還是某種怪癖作祟,竟然將走廊兩邊的照明燈全部換成了綠色,碧粼粼的燈光自上而下鋪撒開來,讓人產生了一種置身陰曹地府的視覺差異。而原本豪華的裝飾也在燈光的映射下,變的異常詭異扭曲。羅哲兩人緊隨其後,看到這種景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張……張總,你怎麼把辦公室弄得這樣?”羅哲說話的兩片唇兒,明顯的開始打戰,就連原本扯高氣昂的音調,也變成了結結巴巴的顫音,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恍若一個脆生生的音符,將氣氛推向高潮。張雲飛的心也跟著發緊,自言自語地說道:“不對啊!前些日子這裡還燈火通明的?這才一個月沒來,誰把燈泡給換了?”尹琿在前麵,一句話沒說。沒人看到,他那背光的左手,已經輕輕地撩開了藏在腰間的符袋。他不是活菩薩,也不是神算子,事情到底發展到了哪一步,誰也不清楚。但直覺告訴自己,這一趟,來晚了。而且不是晚了一星半點。辦公室的大門是紅漆木質地的,流線型的金色鎖頭,再配上“總經理辦公室”這六個彰顯氣派的楷書,簡單而又不失莊重。隻是現在,它卻是鎖著的,緊鎖。尹琿側過身子,把空出的場子讓給了張雲飛,畢竟對方和裡麵的人是父子關係,敲門問安的事,輪不到自己。張雲飛此刻很著急,從他敲門的力度上就可以看出來,三長一短,中間沒有絲毫停歇。“父親!”“父親!我是雲飛!”如果是平時的話,裡麵肯定會傳來一聲蒼老而又嚴肅的回應:“嗯!進來吧!”官場無父子,職場,同樣如此。幾十年來,張雲飛已經習慣了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可是現在……自己的父親沒有午睡的習慣,即使工作太多操勞,最多也就是閉目養神一會兒,隻要周圍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會立刻驚醒。也正因為這樣的兢兢業業,才有了億頓大廈的今天,想到這,張雲飛的心,涼了。於是他急不可耐地轉過頭,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尹琿。他知道,眼下唯一可以幫自己的,隻有這個年輕人。但尹琿卻不在了,此時此刻的他,正停在距離門口大約五六米的通風窗邊,麵無表情。那是一扇玻璃窗,從外麵能清楚的看到裡麵的一切。順著風,側耳傾聽,裡麵寂靜的很,沒有人說話。甚至於連呼吸的節奏,都難以收集。尹琿回頭望了一眼張雲飛:“張總,您有多久沒來看過你父親了呢?”張雲飛細細想了一下,用儘可能規範的語言回答道:“這裡不但是父親辦公的地方,也是父親飲食起居之所。他平時都是住在這裡,我們聯係都是靠著MSN。就連今晚的宴會也是他在MSN上聯係的。上一次來是在一個月之前,主要是取一些業務上的文件批複。”說到這,張雲飛咽了一口吐沫,他已經感覺出尹琿語氣的不對勁了,似乎有一些暴怒的傾向。“不早說!”尹琿瞪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到門前,目光飛快的找到合適的著力點後,便一腳踹開了房門,刺耳的撞擊聲伴著走廊儘頭抽離掉的回音,恍若幽冥鬼哭,此起彼伏。‘啪’的一聲,尹琿打開了燈,久違的溫暖頓時將整個房間拉出了死神的懷抱。而走廊裡原本昏暗的綠光也在此刻毫無預兆的同時熄滅,好像一個懸掛的小蘋果般暗淡無光,將跟在後麵的羅哲嚇得滿頭大汗,差點就不顧身份的大叫起來。“父親,你怎麼把燈泡換了。”張雲飛一邊埋怨一邊走向父親的辦公桌。張父是一個慈祥的老人,此刻他正筆挺的端坐在老板椅上,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借著光可以看出,老人家的皮膚紅潤光澤,皺紋也沒多少,看起來還真不像是五十歲的人。茶杯,文件盒,鋼筆,電話,桌子上麵擺放的條理清晰。不過奇怪的是張父雖然是擺著一副坐姿,但壓根就沒理會眾人,隻是目光呆滯地望著麵前的文案,走神了一般。“父親?”張雲飛再次好奇地喊了一聲。可是老人依舊沒有回答。尹琿打量了下並沒有急著上前,隻是將先前早已折疊成三角形的四張黃符輪流從五指間彈出,待將這些小東西全部準確無誤的拋擲到屋子的東西南北四個角落之後,這才冷言道:“不用喊了,老先生已經過世了。”“胡說!”張雲飛歇斯底裡地喊了一聲:“我父親這不是正好好地坐在這裡嗎?”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羅哲這次沒敢跟尹琿倆抬杠,這就叫吃一塹長一智。“你再仔細看看!”“父親?”張雲飛聲音夾雜些許焦急神色。“伯父?”羅哲麵帶微笑得打了個招呼,但是老者很明顯不給他們麵子,仍舊是一絲不苟地盯著麵前的文案。張雲飛的表情徹底變了,很難看。他望著尹琿,卻怎麼也無法陪上笑臉。“我父親這到底是怎麼了?”“張總,從走進屋子的那一刹那,我便感覺到了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活人的氣息,你還不信。好吧!那我就讓你徹底的相信。”話畢,尹琿便走到了張父跟前,從懷中掏出了雷光鐲,套在了自己的右手腕。這‘雷光鐲’是師傅老趙頭送給自己的師門禮物,同樣也是茅山殮宗百年傳承的七件法器之一。據老趙頭所說,此物常佩戴於右手,平時裡吸收天地精華,使用時才會顯出其本來麵目。如果施法者將自己身全部道術注入鐲子裡,會產生巨大的藍光電弧,配合高速度的攻擊,可以在瞬間貫穿人體,達到極致時,甚至可以切斷天上的雷電。當然,此刻的尹琿並不需要如此費力,萬物相生相克,自然規矩。在道家的言論裡,雷電從來都是魑魅魍魎的死敵,所以大多數的符咒和指令都和空氣中的雷元素息息相關,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催發出雷光鐲的半成威力,打散這裡的布局。若有若無的蒼龍咆哮,一圈藍色漣漪在雷光鐲上滾動了一圈之後,張父的身體竟然緩緩的頹廢起來,紅潤的表皮也開始鬆弛,原有的色澤逐漸變得粗糙,昏暗。兩隻上位者才擁有的炯炯雙眼,仿若疲倦了一番,漸漸褪去了威嚴,發散的瞳孔由內向外突出,就連頭發也開始一撮撮的掉下。幾個吐息的功夫,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成了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哎呀我的娘啊!”羅哲說話都變了音。顧不上自己總經理的身份,沒頭沒腦的就狂奔起來,接著一個不注意,一跤跌倒在了地上。要說這張雲飛也同樣嚇傻了眼,剛才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竟然瞬間就變成了一具腐朽的屍體,而且還是如此的嚇人。“父親,父親……”反應過來的他失聲痛叫,跪倒在地哇哇亂哭一通。而尹琿也不閒著,為了提防不必要的屍變,他懷中掏出了一張寫滿朱砂印記的‘鎮屍符’,不偏不倚地貼在了張老爺子的印堂之上,然後右手在張父的臉上一撫,讓他那圓睜的雙眼得以瞑目。“張總,走吧!過了十二點再來這裡收拾你父親的遺骸。他已經將自己製成了活屍,其中定有蹊蹺。此地陰氣太重,我已經用‘四相收魂陣’將它暫時性地壓製了下去,清理乾淨之後,還要請得道高僧做一場法事,將裡麵的臟東西都請出去。”尹琿拉起張雲飛,也不管後者願不願意,便慢慢的退出房間,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倒沒什麼乾係,但現在多了一個張雲飛卻不得不小心一點,他可不想對方成為第二個張父。隨著他們的腳步行走,房舍兩邊的那些家具竟也在發出微妙的轉變,紅色的榆木座椅竟然逐漸由厚變薄,顏色也在逐漸的減淡,到最後竟變成了一張紙糊的家具。這……這分明就是專門為死人預備的紙藝品。張雲飛嚇的麵無血色,而羅哲的那兩隻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因為此刻,兩個大大的白色燈籠正掛在自己的腦門正前方,跳動的燭火將燈籠上的‘奠’字襯托的愈發奪人心魄。沒想到這個辦公室裡麵的東西,竟然……尹琿點了一支煙壯壯膽,遞給張雲飛吸了一口,狂吐了幾口眼圈之後,兩人這才感覺到發涼的脊背有些溫度。趁著攢起的一股勁,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出了走廊。回頭望望,透明的玻璃後麵,又哪裡是什麼辦公室啊!根本就是一個死人的世界,鬼怪的樂園。家具,床櫃,茶杯全都是紙糊上的,一些掛件也變成了櫻桃小嘴,方口白麵的紙人,正中央一個紙糊的五顏六色的辦公桌上端坐著一個老者,一個早就風乾成臘肉模樣的老家夥。尹琿重重地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口濃霧,將玻璃給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煙霧,這樣就看不清裡麵的情景了。做完了這一切,方才拽著一邊打嗝一邊抽泣的張雲飛回到了大廳。大廳裡,鋼琴聲依舊婉轉動聽,因為此刻的幾人坐著的方向是背對來賓的,所以倒真沒多少人在意這裡的情況。“羅公子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喝杯紅酒壓壓驚?”尹琿剛一坐定,就浮起了一絲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然後將盛滿紅酒的‘太白醉’遞了過去。他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見證了張父的死,羅哲又哪裡敢再接觸這個杯子,這東西現在在他的眼裡,就是勾魂的小鬼,索命的無常!“啊!不,不!”“彆過來,彆過來!”羅哲一張保養得極好的臉麵瞬間嚇得蒼白,全身哆嗦打著擺兒,拿煙的手也在急速的顫抖,煙灰抖落了一地,將那件很是精貴的名牌西褲燒了無數個小洞,此時的他腦子裡又哪裡還有什麼氣派和架子,有的隻是先前看到的畫麵,還有無儘的……恐怖。冉甜甜皺了皺眉,海林薇和蘇靜同時捂住了嘴,似乎想壓抑著即將爆發的笑容,便是唐嫣,也有些忍俊不禁了。她們自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猜測,這個富家公子,貌似被尹琿整得很慘,連神經都有些不正常了。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尹琿咬破食指,用還未蒸發的鮮血在那件恐怖的杯子上書寫了一個大大的“赦”字。“找個地方,把它用生石灰包裹,深埋進地下,永遠不要再出土。因為送給你先祖這個‘太白醉’的人,是執意在害你們。”尹琿在張雲飛耳邊輕語:“這便是‘太白醉’的真正威力,不僅危害當事人,更能禍及兒孫乃至更多。”“尹先生,大嗯不言謝。”此刻,張雲飛的臉色好多了,拭去了臉上淚水,炯炯地看著尹琿。“不用謝,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我想羅公子也沒有心思送我,那就……88!”尹琿甩了一句網上用語,起步離開。“怎麼了尹琿?宴會才剛開始啊!”跟在後麵的唐嫣問道。“沒什麼,反正今天是超額完成任務了,況且這宴會,哼哼!也開不成了!”羅哲今天一肚子的話全部被尹琿給噎在了肚子裡,而好不容易裝出來的一番儒雅形象也被徹底毀了,看著唐嫣小鳥依人的模樣和三個女子豔羨的目光,他握住沙發的手不斷的用力,顫抖到了歇斯底裡。“尹琿,我他媽跟你勢不兩立!”突然,尹琿停住了腳步,轉身露給尹琿一個很迷人的笑容:“隨時奉陪!”“……”擦,這家夥是什麼耳朵啊!我這麼小聲都能聽到?羅哲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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