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州賭棍?”重樓還沒怎麼反應過來。“是啊!‘乾坤一擲’可是他教我們的!”“……”饒是重樓修為高深,這一下也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他才道:“這傾國銀彈波,本來就是你前世在人間學會的。我剛才看你對邪劍仙施展的那一招,似是而非,便讓你重新想起來罷了。”“哦?嘿嘿,我前世學會的,那一定很厲害吧!”“厲不厲害,我怎知道!”“咦?你偷學過去,難道沒用過?”景天不相信。“哼!”重樓冷笑道,“我怎會用這種無聊招式!”“無聊嗎?我倒不覺得。”景天對這拿錢砸人的法門細想想,歎道,“我不覺得無聊,隻是覺得有點無恥罷了。”說話間,他和重樓又回到紫萱、雪見和龍葵她們麵前。到了眾人麵前,重樓看也不看旁人,隻盯著紫萱,口中吐出兩個字:“保重。”對他這般關注,紫萱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雪見正站在旁邊,這少女如願複活之後心情甚好,想也不想便直白地說道:“紫萱姐姐,這人對你真好,很關心你,是不是喜歡你啊?”“住口!”紫萱脫口一聲嬌叱,卻忽然在轉瞬之間愣住了——原來剛才重樓也脫口叫道“住口”,自己竟和他不約而同說出同一句話!“你……”重樓也有些訝然。不過他也不多話,一甩披風,腳一跺,便平地一聲驚雷,整個人頓時化作一道燦烈火光,砉然巨響破空而去!“紫萱姐姐,他可能真的喜歡你呢!”目送重樓倏然遠去,雪見回過頭來對紫萱道。“不可胡說!”紫萱有一絲慌張,趕忙道,“依我看,他隻是對這位邪劍仙感興趣罷了。此人兩次出手,都是針對邪劍仙下手吧。”“紫萱姐姐此言甚是。”景天想起重樓上回在蜀山相告的心魔之說,覺得還真可能是這麼回事。他便對唐雪見道:“雪見,這邪劍仙的靈體頗為可疑,恐怕已被邪惡的上古域外心魔浸染。他兩次出手,確實隻針對邪劍仙。”“未必吧!”沒想到唐雪見卻較了真。她仔細想了想,便螓首輕搖,給眾人仔細分析:“紫萱姐姐、小天,如果重樓隻看重邪劍仙,那為什麼邪劍仙獨處時不去找他麻煩?上一回在蓬萊,大家與邪劍仙對敵,還有這次我們和邪劍仙爭鬥,兩次都在場的隻有小天、紫萱姐姐、小葵妹妹、花楹,還有我。那重樓不可能喜歡龍葵、不可能喜歡花楹、不可能喜歡我,那就隻可能喜歡紫萱姐姐!況且剛才一開始時,這怪家夥隻給你一人療傷,為小葵和花楹治療時還不情不願。依我看啊,這冷冰冰的家夥根本就把心思寫在臉上了!”“不要亂講!”紫萱依舊否認,隻是語氣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堅決。“雪見妹妹,你們連他的來曆都不知道,是敵是友還很難說,不可妄加揣測。”紫萱有些憂心,便慎重提醒。“肯定隻能是友啦!”唐雪見乾脆地說道,“他救過我們幾次了,本事又那麼大,如果存著害我們的心,我們早就死光光啦!”“害一個人,也未必一定要他死。”紫萱繼續反駁。不過,雖然嘴上依舊不以為然,但她內心深處卻有那麼一個片刻,心神有些茫然。她的眼睛還看著有些不服氣的曼麗少女,腦海中卻不知怎麼浮現出那個凜冽如冰山、行動如野火的高大身影。“也許,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漠……”紫萱想。再說景天。他站在一旁,雖然沒有加入她們的辯論,但靜眼旁觀時心裡也翻騰開了:“呃,彆看雪見這丫頭快言快語,還真可能說到點子上啦。彆的不說,重樓這家夥上回在蜀山跟我告彆,遁去時用的是不聲不響的霧隱之術;但這回跟紫萱告彆,卻如天馬行空,火龍飛天,驚天動地,無比拉風,這裡麵顯然很有問題!隻是紫萱姐姐和長卿大哥情比金堅,怎麼也不可能接受他這份情意。”想到這裡,景天也變得有些悵然:“唉!真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啊!我的重樓兄弟,你命苦啊……不過,”他歪頭瞅瞅旁邊那個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小靈獸,打主意道,“不過兄弟你如果實在中饋乏人,枕邊空虛,日夜想討媳婦,那就等將來小花楹長大了,由我做主說給你,也不是不行啊!”“啾啾!”這時那小靈獸卻不知少年胡思亂想,見他隻顧看來,不禁麵色酡紅,一時竟似筋酥翅軟,飛得沒先前那麼靈光啦。景天幾人在此議論紛紛,那駕火光離開的魔尊又何嘗沒有些思緒。雲路之上,重樓不免想起雪見那句話,便在心中哂笑一聲:“無知少女,無稽之談。”不過正淡然之際,他心中忽然一動,竟想起了一個人。“她?”重樓驀然一驚,忽然下意識地想到,好像那位紫萱姑娘的眉眼,和這個人還真有幾分相似呢。心中轉念,一貫冷峻酷烈的魔尊忽然驚醒,轉又有點迷惑:“我怎麼會想起她來?”是啊,這個人的身影,曾經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不知有幾百年都沒有再想起來。今日被唐雪見之語一勾,這時便俏生生地浮現,仿若又立在了眼前——刹那間,千百年努力不再回想的場景和話語,又如魔界蜃火幻境般在眼前不斷閃現:“你就是那個很厲害的重樓?我叫女醜!”“獨角龍魚耶!好漂亮啊!你怎麼知道我最想要一隻的?你是為了我才去闖龍潭神泉的嗎?什麼?不許說不!我就當你送給我的……嘻嘻,太好啦!我騎著正好!喂,彆苦著臉啦,來,給姐姐笑一個!”“重樓,你要去毒瘴泉打窮奇嗎?我也一起去,好嗎?”“你不要小看我哦,我可是獸族第一女巫呢!再看不起我,我就放一把天火,把你的眉毛燒掉,過一萬年才能長出來!”“你、你竟偷偷去了毒瘴泉……”“重樓,你醉心修煉我不怪你,可是你能不能陪我多說幾句話?這三年來,你我相見不超過三次,你跟我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五句……我、我女醜就這麼沒人要嗎?!”“重樓,我要走了。神族放出了十個太陽,再這樣下去,人族都要死光了……你放心,三族同源,有我女醜去神界說情,他們一定能聽得進的。你等我回來哦。”回憶進行到這裡,忽然間中斷。那句“等我回來哦”的刻骨銘心之語,在記憶的虛空中反複回蕩,在時間潮水的穩健衝擊下,終究陷於記憶的深淵,重歸永恒的沉寂。這時候,心腸已硬得如同亙古冰山的魔界王者,眼睛裡也忽然有了點亮晶晶的東西。“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了你,才明白你的珍貴?”“為什麼想要向你懺悔,你卻已經不在?”“無法重來!無法道歉!”冷寂的天路上,重樓的視線漸漸模糊。呼嘯的天風裡,那個穿越千古的倩影,最後漸漸和冰風穀中那個端莊嫻靜的花容玉靨重合,也不知哪個是現實,哪個是記憶。此時此際,重樓隻覺得心中壓抑了無窮的火氣,於是仰天怪嘯,發泄般一揮拳,頓有無邊火海應手生發,在天雲中熊熊燃起!於是這一日,天現奇觀,先有赤霞綿延千裡,如烈火焚空,又似火玉遍地;俄而霹靂驚天,中有怪聲呼號,如同煉獄鬼哭,轉眼便是大雨傾盆而下,三日乃止。天現異象,地方官或當祥瑞報上,或視異兆罪己,還有的趁機攻擊政敵。他們中沒有一人能想到,這奇異的天象背後,隻是一個表麵拉風、內心孤獨的魔頭,偶爾失態發泄而已。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