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雖然知道自己這個本家輔國公的心思,隻是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沉吟了下,抬頭見自己的女兒站在那個步姓男子的身前,衣角拂風,神色決然。心中微微歎息一聲,自己縱然是一國之尊,如今隻怕也是無力扭轉乾坤。再看向那個步姓男子,雖然出身低賤,無法與自己的女兒般配,隻看起來也是忠厚磊落,今日又立下大功。昌平招了這樣的駙馬,若是以後能借此避過皇家權力之爭,也算是無心插柳了。明元女皇思量再三,終於緩緩開口說道:“眾位卿家說得有理。朕的女兒,昌平公主,與步效遠步卿,就按太史令剛才擇定的日子大婚,昭告天下,普天同慶。”***步效遠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將近兩年的羽林軍火頭房,看著迎接他的各種欣喜、羨慕、奉承和妒忌的目光,仍然有一種沒有完全清醒的感覺。片刻之前,明元女皇宣話之後,擺駕離去,公主也在侍女的簇擁下走了,沒有多看他一眼。而他一直目送著她,直到她驕傲的華美背影消失在了校場的南門之外。而後天,不過兩夜之後,他真的會與她、這個他曾一度以為高不可攀的女子合巹洞房,從此,她成為他的妻,而他,就成了她的夫?他怔怔坐在自己平時休憩的鋪位上,腦海裡浮現出了兩年前那個深夜時的片斷……他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召喚著,風一樣地追逐著前麵的那輛馬車,那個不過短短半夜、一場歡愛,就已經侵入了他心魂的女子,她現在就坐在車上,被隨了馬車疾行而狂舞不止的紫色帷幕遮擋住了,直到他眼睜睜看著她的馬車入了太寧宮高高的皇宮外牆。等到了第二天,他向守衛打聽昨夜入內的那輛馬車。“昌平公主。”守衛飛快掖起了他遞過的錢,簡短地說。昌平公主……中昭最高貴美麗的公主殿下,怎麼可能會是那個在那夜裡慢慢溢出閃爍淚光,自己進入她身體,她又重重咬了他肩膀一口的像貓一樣的女孩?她身上帶著的那種幽涼馥鬱的氣息,甚至在幾天之後的此時,仿佛還在他的鼻端縈繞,久久散之不去。他顫抖得像得了快要死去的重病。現在他也終於明白了,他的家為什麼會在第二天變成了那樣的模樣。他反反複複地翻看著那塊繡了暗紋的精美的衣料和上麵的幾個字。這是她留給他的唯一一片關於那個像夢一樣的春夜的最後記憶了。離開這裡。就像她最後留給他的那幾個字叮囑的那樣。這是明智的選擇。但是幾天之後,他又回來了,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牽引著他的腳,他控製不住自己。他一直等在太寧宮外西門的附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直到有一天,太寧宮衛尉寺裡要招納人頭,於是他進去了,成了一名最低下的夥夫,結識了與他一同進去的李續,他的義兄,在那裡默默地過了將近兩年。隻在夜半無法入睡或是夢醒的時候,同伴的震天鼾聲中,他會獨自到屋外去練他的刀,或者就著月光默默看著那片早已經陳舊得看不出原來色澤的衣角。兩年的時光裡,他看到過一次她的身影。那是第二年的正月元宵,明元女皇在太寧宮的廣德殿中大宴群臣,他被暫時調去了禦廚做粗活,送菜到廣德殿外轉交給宮女的時候,終於遠遠看見了她的側影。她穿著華美的宮裳,高高坐在女皇陛下的右下首。那時候她似乎正在笑,笑顏傾城,隻是仿佛有些漫不經心。步效遠在那一刻,終於想明白了,他為什麼會繼續回來,甘願在羽林軍的火頭房中做著最臟最累的活。因為她就在這太寧宮中,或者是宮外不過數條街之隔的公主府邸中。能像此時這樣遠遠看見她,自然是幸福的。就算一直看不到她,也沒關係。他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身邊,隻不過中間隔了幾十幾百道高高低低的圍牆,幾百幾千間大大小小的宇室而已。對他來說,這就夠了。“駙馬爺,駙馬爺,您怎麼還回這裡?哎喲今時不比往日,駙馬爺您現在是露過臉的了不得的人物,公主的駙馬,快些隨了咱家到北象宮去。陛下有旨,與公主大婚前,駙馬爺就暫時安身在那處,這就快走吧。”一個宮人尋找了過來,用有些陰柔的嗓子說話,驚醒了步效遠。他看著宮人臉上掛著的諂媚的笑,自己平日同伴此刻各種表情的臉,有些尷尬地笑了下,朝他們一一點頭致意過後,終於隨了那宮人離去了。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大家。小步下章要洞房了。公主是讓他洞房呢,還是讓他洞房?^_^。1111、十一章...初八,黃道吉日,太寧宮元鳳殿。明元女皇端坐,看著一身紅妝、豔色無儔的女兒到了自己的近前,下跪拜辭。昌平,她的如珠如玉般的小女兒,終於也長大了,嫁為人婦。“母親,吉時將至,昌平前來拜辭。”她的耳邊響起了自己女兒清脆的聲音,卻聽不出絲毫新嫁娘該有的歡喜和羞澀,仍是那樣冷淡而自持。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女兒昌平,不再像小鳥一樣地依偎在她的身邊了?她微微有些恍惚,思緒竟然又漂回了兩年前的那一個清晨,她闖進了自己的寢宮,昂首把那塊沾染了落紅的羅帕丟到自己麵前時的情景。看到自己震驚的表情,當時她烏溜溜的一雙眼睛裡滿是宣泄的快意。也就是那一夕間,她的女兒離自己突然疏遠了起來。她知道她是刻意的。昌平得不到回應,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提起散在地上的繁複的裙擺,站了起來,轉身慢慢離去。跨出元鳳殿那高高的銅檻的時候,她終於聽見身後響起了自己母親的聲音:“昌平,你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怪我,甚至不惜用傷害自己的手段來報複我。但是,那個男人,他美豔的外表和不凡的才華注定了他不會是一個忠誠的丈夫。你是我的女兒,我不能容忍你被男人的色相和甜言蜜語所欺騙。身體的傷害隻是短暫,女人若是沉淪在男人的甜言蜜語中不可自拔,最後發現無情的背叛,這才是最大的傷害。即使你是我的女兒,中昭國最尊貴的公主。”昌平站住了腳。片刻,她終於回過了頭,看著明元女皇。“那樣的男人,卻會是一個很好的情人,所以你就讓他做了你的情人。母親,你也是喜歡他的吧?至少從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