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1 / 1)

孫鵬家白天數日後,鐘天水拉上龐建東,輾轉找到了孫鵬的家。孫鵬的老婆抱著孩子流著眼淚,聽鐘天水介紹情況。鐘天水:“……所以我們想,還是應該把孫鵬在獄中裝病的情況,如實告訴你,也希望你能了解,孫鵬冒著傷殘甚至死亡的危險裝病,儘管屬於嚴重的抗拒改造的行為,但目的,我想恐怕也就是為了回家養活你和你們的孩子,也就是怕你跟彆人跑了,孩子沒人管了!他隻有這個想法,沒有彆的想法。他是想跟我們鬨個魚死網破,也得保住他這個家!這個想法我們可以不理解,但你是他的親人,你不能不理解。”鐘天水的話,說得孫鵬老婆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龐建東把幾百塊錢放在桌上,說:“這是我們分監區乾警給孫鵬的孩子捐的五百多塊錢,錢不多,是個意思。”鐘天水:“我們這些乾警其實都是旁觀者,我們跟孫鵬不沾親不帶故。可我們也有親人,也有老婆孩子,有時候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真是覺得人在倒黴的時候,在碰上厄運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親人,這時候也隻有親人能幫。親人要是都不管他了,那他真是沒活頭了。孫鵬這個人有很多毛病,但他對你,對你們的孩子,那感情還是真的。所以我希望你也為孫鵬想想,也為孩子想想,不就是熬幾年苦日子嗎,等孫鵬刑釋出來了,一家人幸福團聚多好。”孫鵬老婆哭著不說話。反省隊白天孫鵬結束禁閉,一臉呆滯地被押出了反省隊。集訓隊白天管教乾警向孫鵬宣布對其集訓三個月的處理決定。孫鵬神色枯槁,精神萎靡。孫鵬父母家白天鐘天水龐建東來到孫鵬父母家,他們坐在椅子上,聽孫鵬的老爹—個勁兒地罵孫鵬。孫父:“這小子不是我兒子!不是我兒子!我們一家老老實實的守法做人,怎麼出了這麼個逆子!”孫母:“兒子怎麼不是你兒子,犯了死罪他也是你兒子呀。”孫父:“養了這種兒子我對不起孫家的祖宗先人,我,我沒臉呀我!養不教,父之過,我沒臉呀我……”孫鵬父母爭了起來,孫鵬母親哭道:“從這麼小我抱他抱到這麼大,怎麼不是我兒子啊!他再有多大錯,也是我的兒子呀!”孫父不吭聲了,也陪著老伴掉了眼淚。鐘天水:“大嫂說的沒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嘛。孫鵬這麼多天屎尿纏身,身上都漚爛了,得受多大罪呀,還不就是為了他那個孩子嗎。孫鵬的孩子也是你們的後代嘛,你們哪能不心疼啊!”孫母擦著眼淚:“那孩子原來也是我抱,孩子是好孩子。”鐘天水:“對呀,咱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對血緣的感情,心裡是抹不掉的,孫鵬是你們生你們養的,他的孩子也是你們孫家的種,你們能不心疼?”孫父:“我,我對不起政府,對不起共產黨,兒子養這麼大,孝不孝順我們都無所謂了,給黨和國家添這麼大麻煩,我們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生下就先弄死他……”孫母:“你有這誌氣你就彆生,打小還不是你又打又罵不好好教育……”鐘天水:“現在不是你們給政府添麻煩,現在是政府要麻煩一下你們,麻煩你們配合政府做好孫鵬的轉化工作,把他挽救過來,讓他儘早減刑從監獄裡出來,回家好好過日子!”集訓隊白天孫鵬在心理谘詢室接受談話。心理谘詢員:“……能主動意識到自己性格上的好鬥意識,就說明你的心理還是有冷靜和理陛的能力,這是性格變化的基礎,這很好嘛。”孫鵬:“我那兩個月天天泡在屎尿裡頭,又蹲了十五天禁閉,又在集訓隊嚴管了這麼多天了,我現在真的蔫了,以後可能再也狠不起來了,我骨頭裡那點狠勁兒差不多都耗光了。”心理谘詢員:“這不是壞事,這說明……”某郵政公司白天老鐘和小龐又來到了孫鵬老婆的單位。孫鵬的老婆在一家郵政公司工作,他們和公司的一個頭頭進行了交談。公司頭頭:“劉玉琴在我們單位工作六年了,一直很內向,丈夫被抓以後,更覺得在班組裡抬不起頭了,所以很少與人交流。我們都知道她家生活不富裕,但困難到什麼程度,詳細情況也不太清楚。你們剛才要不跟我們介紹那些隋況,我們還真不知道已經到了過不下去的程度了。”鐘天水:“你們這公司是國有企業吧,我聽說郵電行業這些年效益不錯。”公司頭頭:“效益還好吧,我們公司最近正在開展像學校,像軍隊,像家庭的活動,正好趕這時候,我們可以打報告向上麵給劉玉琴申請一些補助,上麵估計應該能批,也算開展像家庭活動的一個具體事了。再說你們民警非親非故的都能這麼老遠跑來關心這事,我們和劉玉琴一個單位的,就更該關心了。”鐘天水:“謝謝,謝謝,我們來以前就估計,你們是國有大企業,三個代表肯定學得好,關心職工就是關心效益,這道理你們肯定比我們領會深。”公司頭頭:“哪裡哪裡……”孫鵬家晚上鐘天水帶著孫鵬父母到孫鵬家。孫鵬家住在一個大雜院裡。孫鵬妻子正在門外準備燒火做飯,看到公婆來了,愣著不知所措。孫鵬母親過去抱起了孫鵬的女兒,鐘天水在孫鵬父親和孫鵬妻子中間說著什麼,孫鵬父親也說了什麼,孫鵬妻子一邊聽一邊掉淚,一邊點頭……監獄會見樓白天馮瑞龍陪孫鵬老婆從會見樓裡結束了會見走出來,向獄外走去。馮瑞龍:“你公公婆婆不是已經答應把孩子接到他們那兒養著了嗎,周六周日你再接回去,這樣也就等於幫你分擔了一大塊負擔,再加上你們單位補助給你的錢,日子我看就能過了。我們請你們單位的工會給孫鵬寫信的事跟你說過了吧,信孫鵬也接到了。他爸爸媽媽也給孫鵬寫了信,反正都是勸他安心改造,爭取減刑,早點出來,與家裡人早點團聚嘛。”孫鵬老婆滿臉感激:“馮隊長,謝謝你們,你也替我謝謝鐘監區長和小龐隊長,真的謝謝你們了,孫鵬就是再關多少年,我衝你們這麵子,我也不跟他離了。您跟他說,他要是在裡邊服從命令聽指揮,再也不惹事的話,我就不跟他離,我就等他,他要是再給你們老添累,我就跟他離!事,您就這麼跟他說。”馮瑞龍:“好,我答應你跟他說。有個事我們鐘監區長托我也跟你商量一下,你跟你公公婆婆一直有點疙瘩,早點解了得了,平常多跟老人說兩句軟話,把以前的恩怨是非化解了得了,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一家人有什麼說不開的!”孫鵬老婆不好意思地笑笑:“行,我聽你們的。哎,那以後我要有什麼難事,還能找你們嗎?”馮瑞龍猶豫了一下:“能啊,要是你們單位,家裡都解決不了啦,你可以找我們,我們至少可以幫你出點主意吧。”孫鵬老婆:“好。”集訓隊白天一個管教向孫鵬宣布:“孫鵬,你這三個月的集訓今天到期,經一監區同意,今天送你回三分監區繼續服刑,你東西收拾好了嗎?”孫鵬腳下,放著已經捆好的行李,孫鵬立正答道:“收拾好了。”管教:“走。”三分監區白天孫鵬被押回三分監區,一進筒道,看見鐘天水正跟龐建東等幾個隊長說著什麼,孫鵬突然衝上去,朝鐘天水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孫鵬:“鐘大隊長,從今往後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我這輩子隻要還有一口氣沒斷,我說什麼也要報答您老人家。”鐘天水一愣,對龐建東說:“你們四班的犯人怎麼都愛磕頭啊,起來起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等你這輩子快斷氣的時候,我早就燒成灰了。你要報現在就報,怎麼報你心裡知道,啊!”鐵藝車間白天孫鵬和劉川在一起乾活,兩人邊乾邊聊。孫鵬:“……我這人,心裡想什麼嘴裡說什麼,我現在,除了我媳婦和我那丫頭,我最想報答的就倆人,一個你,一個鐘大,這是真話!”劉川:“你甭報答我,先報你老爸老媽吧,你老爸老媽養你這麼大……”孫鵬:“老爸老媽不算,除了他們,我就欠你們的。”劉川沉默—會兒,自語道:“我也想報答鐘大。”孫鵬:“你報答他什麼?”劉川依然像是自語:“是鐘大讓我弄明白了,明白我做人做得非常失敗。做人也是有方法的。”孫鵬:“哎喲,你做人還不夠好呀,我看鐘大對你最滿意了。”劉川:“他?”劉川搖頭,“對我最不滿意了。”孫鵬:“不會吧,他不滿意什麼?”劉川:“他說我不關心彆人,不關心集體,看不到自己的缺點,把彆的人缺點看得又像眼中釘肉中刺似的。”孫鵬:“真的假的,你是這樣嗎?”劉川:“不全是。”他笑了一下又說,“但也有點。”三分監區白天周日,犯人們或在球場上打球,或洗曬自己的衣服,或獨自伏案讀書,或三五成群聊天下棋,劉川則在水房擦洗窗戶,清掃垃圾。—個犯人走進來,把一包垃圾砰的一下傾倒在剛剛打掃乾淨的垃圾桶裡,濺得周圍都是。犯人走了,劉川過來,皺眉看著一地狼藉。三分監區晚上犯人自由活動時間,劉川與一班的孫誌勇一起在疏通廁所裡一根堵塞的管道。兩人的雙手和衣服都沾滿了汙水。有犯人進來方便,問:“怎麼啦?”孫誌勇:“堵了。”犯人:“這麼臭!”三分監區晚上犯人們收工回來,劉川一進監號,馬上拎著暖壺去打開水,剛把開水打回放在桌上,就被李京倒在臉盆裡燙腳了,其他犯人拿著杯子過來,晃晃暖壺,水早空了。劉川反感地看看李京,李京一邊燙腳一邊看報,一邊哼歌,劉川嘴裡嘀咕著罵了聲,拿了暖壺再去打水。親情電話室外晚上劉川等兩三個犯人在排隊打親情電話。一個犯人打完電話出來,輪到劉川進去。親情電話室晚上劉川在和奶奶通話:“……你上次不是說養老院除了每天配的飯菜之外自己還可以加菜嗎,你想吃什麼自己就加唄。……加一個多少錢呀?噢,那麼貴呀。……我挺好的,身體沒事。我現在學人大的法律函授呢,您和王律師還有聯係嗎,能托他幫我找點書嗎,書名回頭我寫信寄給您。哎,還有,王律師要是有空的話,您能托他幫我打聽一下季文竹的地址嗎,季文竹您都忘了?……沒有,她老給我寄錢寄東西,我想給她寫信……”監獄籃球場白天幾個犯人正在玩籃球,劉川在另一個空著的籃球架下給球架刷洗。鐘天水在一邊幫忙。鐘天水:“我聽三分監區說,你這一陣經常幫大家做好事,掙分也掙瘋了,是不是?”劉川:“做好事又不掙分,又沒有規定為大家做一件好事能加幾分。”鐘天水:“行,一個人要是乾好事不圖個人利益,那就是真乾好事了。為大家打個開水,為集體清潔一下衛生,挺好。”劉川:“我最煩我們班李京了,他喜歡用熱水燙腳,用水最多了,自己又不打,每天收了工大家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呢,就全讓他用了。要在過去,我早不伺候他了。”鐘天水:“你既然是為了彆人乾好事,彆人把水用了,那不是正好嗎。”劉川:“是啊,所以我心裡不高興也都忍著,我倒沒掛在臉上。”鐘天水:“那你還是沒有修煉到家,修煉到家心裡也就不會不高興了。既然你是自覺自願做好事,打開水給大家用,你管人家用多少呢,你管人家是喝了還是洗腳呢。”劉川想想,笑著默認。鐘天水:“說你還擔任你們分監區補習班的小教員了,這有加分吧?”劉川:“這有加分。”鐘天水:“你過去不是公安大學籃球隊的嗎,在這兒我怎麼沒見你打過籃球啊?”劉川:“啊,老不打也就不想打了。”鐘天水:“監獄局馬上要舉辦全局運動會了,你還不參加幾個項目,得一個冠軍加二百分,得一個亞軍加一百分,得第三名加八十分。”劉川:“冠軍?這分可不好掙。”鐘天水:“考下—個大學文憑好掙?那不更難嗎。”劉川:“我今年計劃考一門法律基礎,一門大學語文,一門外語,外語是我強項,不用怎麼背,這一下能掙六百分呢。等於仨冠軍。”鐘天水:“這六百分可不容易,你一考就知道了,至少要比在社會上讀大學難得多了。在外麵正常上大學有老師授課輔導,你現在在監獄自學,每門課重點在哪兒,全得自己琢磨。考試的麵又特彆寬,平時邊邊角角不注意看的,考試的時候準栽在上頭。”劉川:“我下死力,練笨功,每個題都在理解的基礎上死記硬背,應該可以。我奶奶答應托人幫我多找點學習資料。”養老院晚上小珂來看劉川的奶奶。奶奶正在吃飯,—個護士進來對奶奶說:“老太太,你給我那幾個電話我今天都打了一遍,一個關機,一個停機,一個一聽說我是養老院的就說我打錯了。”劉川奶奶臉上,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小珂說:“奶奶,您要找誰呀,我幫您去找。”奶奶:“劉川想考法律,讓我幫他找書,我找原來他爸爸公司裡的那些人,現在那些人都散到哪兒去了我也不知道了,能找到人家也不一定肯幫這個忙了。公司都垮了,我住在這兒動不了,劉川爸爸媽媽住在地底下,也動不了,誰還願意管這個閒事啊。現在請人幫忙做事,都得要錢的。”小珂從奶奶手裡接了劉川寄來的書目單,邊看邊說:“我去找,奶奶您放心,我去找。”書店晚上小珂冒雨跑進書店為劉川買書。圖書館白天小珂騎車來到圖書館,認真地在電腦裡查找需要的書目,抄下書的編號。某老師家晚上小珂敲開老師的房門,和老師寒暄著,她在老師家的客廳裡給老師看書目清單,老師點頭應允……街頭白天小珂頂風騎車,車上捆著幾本書籍。小珂的臉被寒風吹得赤紅。監獄門口白天小珂上班,在門口碰上龐建東,她把兩本書交給了龐建東。三分監區白天中午,劉川收工回號,龐建東把書交給了劉川。龐建東:“劉川,你奶奶又給你帶書來了,老太太腿腳不好,能一次一次地找這麼多書來也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學,考不下來真是對不起老人家一片苦心。”劉川:“是。”鐘天水辦公室白天劉川被一位民警帶到鐘天水辦公室外,喊了報告,得到允許後走了進去。他看到屋裡除了鐘天水外,馮瑞龍也在。鐘天水:“劉川,過來,坐吧。監獄局的迎新春促改造運動會,聽說你報名參加咱們監獄籃球隊了。”劉川:“對,我還報了—個跳繩的單項。我們籃球隊的領隊就是馮隊長。”鐘天水:“啊,馮隊長年輕那陣是咱們監獄局籃球隊的後衛,我看過他的球,這小子體力好,防守也好。防守有時比進攻還要重要。”一個隊員問:“馮隊,那乾嗎這次不讓孫鵬參加呀?”馮瑞龍:“孫鵬剛剛從集訓隊出來不到兩個月,按規定凡從集訓隊出來的,六個月後才能重考計分{午可證,可這次運動會按局裡的規定,沒有計分許可證的犯人沒資格代表所在監獄參加比賽。”另一隊員:“不是說這次運動會不夠格的人可以憑外卡參加嗎?”馮瑞龍:“是啊,孫鵬要在沒有計分許可證的情況下參加比賽,除非他有重大立功表現。可立功這種事情,就算孫鵬有那個決心有那個膽量也有那個能力,可哪有那麼巧偏偏就能碰上那個機會!”隊員們一片議論。生活衛生科庫房白天馮瑞龍帶劉川到庫房來領球衣和球鞋,發貨的正是小珂。小珂一邊幫著往劉川騎來的三輪小貨車上裝東西一邊問:“劉川你也是籃球隊的?會打球嗎?”劉川:“會。”馮瑞龍:“彆稀裡馬虎的,劉川是我們天河隊的主力呢。”小珂:“我就知道劉川以前唱過搖滾,鬨了半天打球也會,你經得起撞嗎?”劉川靦腆地:“還行吧。”馮瑞龍:“劉川在公安大學就是籃球隊的,正經練過呢。”馮瑞龍跳上三輪小貨車,劉川騎走了。小珂走回庫房,她在庫房門口望著他們的背影遠去。監獄大院白天在騎三輪車回監區的路上,劉川替孫鵬向馮瑞龍求隋。劉川:“孫鵬打球我看過,他在大前鋒的位置上確實很強,關鍵咱們天監籃球隊現在就是這個位置最弱,孫鵬閒在那兒不能參加確實可惜了。孫鵬現在不是表現挺好的嗎?”馮瑞龍:“我也沒辦法。監獄局既有這規定,你求我還不如去求孫鵬呢,讓他咬牙立一功,有立功表現我馬上給監區打報告申請讓他參賽。我跟你們一樣,說是坐三爭二望一,其實不想拿冠軍那是假的。”劉川問:“讓他立什麼功啊,有什麼機會啊?”馮瑞龍:“我哪兒知道有什麼機會,機會都是自己找的,機會要都擺在明麵上那也沒他的份了。炸碉堡堵槍眼攔驚馬跳冰窟窿這種事,我到哪兒給他找去!”劉川一邊騎車一邊低頭琢磨。養老院晚上小珂來看劉川的奶奶,給奶奶帶來她母親做的可口飯食。奶奶:“你媽媽做的茄子真好吃,我年輕的時候,天天吃單位食堂,最愛吃燒茄子,我好多年都沒吃到這麼好的燒茄子了。”小珂:“我上次來也帶了一份燒茄子,我還怕您吃膩了呢。”奶奶:“不膩,哎,劉川也特彆愛吃燒茄子,你能給他也帶一份去嗎,允許嗎?”小珂:“不允許,不過劉川他們夥食也還可以。您彆光操心他了。”奶奶:“上次我見他,他很瘦,臉色也不好。現在好點沒有?”小珂:“那一陣他臉色不好主要是心情問題,現在好多了,還參加我們監獄的籃球隊呢,我過去不知道他會打籃球。”奶奶:“他呀,一陣一陣的,有一陣愛打籃球,球鞋球衣買了一大堆,還都是名牌的。玩兒一陣又不玩兒了,乾什麼都是三分鐘熱氣。”小珂笑笑。鐵藝車間白天犯人們分散在車間各處乾活。劉川和孫鵬工作的小屋裡,一隻小麻雀正在窗口—趴著,劉川上去逗逗它,它竟慌不擇路地飛進了屋裡,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好像飛不起來似的,見劉川和孫鵬過來,翅膀撲撲棱棱煞是驚恐。人在大牆關得久了,對這類活物當然格外好奇憐惜,何況這小家夥近在咫尺,不能不引起他們的興趣。先是劉川撲它,後來孫鵬也上來幫忙,好容易撲到之後,發現它的一隻翅膀果然斷了。劉川掀著鳥翅:“喲,斷了。”孫鵬:“我看看,怎麼斷的?”麻雀與劉川目光相對,好像真的有所交流。它在他手上瑟瑟發抖,一對圓圓的眼睛可憐地眨著,眨得劉川心疼得不行。見左右無人,劉川對孫鵬說:“它飛不動了,咱們把它養起來吧。”孫鵬猶豫地說:“讓養嗎?”劉川說:“咱們悄悄養呀,就養在這兒就行。”孫鵬:“不行吧。”劉川目光巡睃,正好看到旁邊的牆角,堆著一堆砂紙盒子,劉川就把麻雀放進一隻空著的紙盒裡,還在紙盒的前後,各挖了一個通氣的小孔,然後把它放在那堆或空或實的紙盒下麵,偽裝堅壁起來。然後,他拍拍手直起身子,看看孫鵬,孫鵬在小屋門口替他望風,兩人同時鬆了口氣,眼神之間,雖然都是七上八下,但也顯然達成了一項攻守同盟。劉川表麵膽大無忌,內心其實心虛膽小,說:“不會被發現吧?”孫鵬:“要是發現了,你就隻能死不承認,這屋子誰都來,誰也沒證據非說是你藏的。”劉川看著那堆紙盒,心跳稍定,臉上漸漸現出一絲微笑。監區、車間白天、晚上把一個秘密藏在心裡,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每個早上,每個中午,劉川都要在吃飯的時候,悄悄留下一點饅頭渣和米飯粒,有時還有一點菜葉,在出工時帶到車間,仔細地給麻雀喂食。看得出劉川特彆疼愛這個小小的生命。分監區談話室晚上劉川在梁棟的幫助下繼續練習跳繩,他越跳越快,氣喘籲籲。籃球場白天劉川在場上練球,球的擊地聲和他的喘息同步轟響。操場晚上劉川帶領隊列比賽的隊員們頂風夜練,風聲和口號聲彼此呼應:“一!二!三!四!”鐵藝車間白天中午開飯,犯人們都去打飯了,四班班長梁棟走進車間小屋來找卡尺,突然,他聽到牆角的紙盒堆裡,傳來唧唧喳喳的聲響,梁棟嚇了一跳,疑心自己聽錯,他緊張地注視著那堆紙盒……鐵藝車間白天吃完午飯,劉川正在乾活,一分監區的一個隊長和劉川的班長梁棟一起走進小屋,進來之後二話沒說,就直奔牆角翻查紙盒。劉川站在一邊,知道事情走了風聲,他的身體有些發抖,眼睜睜地看著隊長和梁棟把紙盒翻得亂七八糟。小鳥很快被翻出來了,一分監區的那位隊長打開盒子往裡看了一眼,然後把紙盒砰的一聲放在工作台上,嚴肅地盯著劉川孫鵬。劉川和孫鵬全都停了手中的活計,垂手站在各自的原位。隊長問:“這是誰藏的,啊?”無人應聲。一分監區的隊長緊接著威脅了一句:“是不是要把你們三分監區的隊長請來你們才說呀!”劉川不知怎麼一衝動就站出來了:“報告隊長,是我養的。”他沒用“藏”字,他用了“養”字。但他的“自首”還是讓孫鵬和梁棟都意外地一愣。隊長不多噦嗦,指指那個盒子,對劉川說了一句:“拿著這個,跟我走。”劉川兩手端著盒子,走出小屋,穿過整個車間,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在隊長身後,向設在車間門口的辦公室走去。他從盒子半開的縫隙中看到小鳥,看到它半躺在盒內,羽毛偶爾爹起,脖子裡發出咕咕的呻吟,劉川感到萬分心疼。進了車間辦公室,隊長先指指桌子,示意劉川把盒子放在桌上,又指指牆根,劉川便走到牆根,雙手抱頭,麵壁蹲下,聽著隊長給他所屬的三分監區打電話,說劉川藏鳥的事,讓他們來人處理。很快,龐建東來了,來了以後先看了鳥,再讓劉川轉過身來,問他隋況。龐建東:“怎麼養的,養多久了?”劉川:“它自己飛進來的,養了四天了。”龐建東:“還有誰知道?”劉川:“沒人了。”劉川沒有供出孫鵬,儘管他屈身蹲在地上,但回答審問的神態,並無半點驚慌,平靜中甚至潛伏著一腔悲壯。正說著,監區長鐘天水走了進來,龐建東和一分監區的隊長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龐建東:“鐘大。”鐘天水看見劉川蹲在牆邊,問:“怎麼了?”龐建東:“你看這個,偷著養四天了。”鐘天水扒著盒子朝裡看了看,出乎劉川意料,他竟然伸手進去,把小鳥從盒裡拿出,托至眼前細看。看罷,他問劉川:“好養嗎?”劉川先旺:“啊?”又說,“好養。”鐘天水把小鳥放進盒子,又問劉川:“你怎麼想的,怎麼想起養這玩意兒來了?”劉川還蹲在牆邊,但雙手已經不抱頭了,而是扶著自己的腳麵,他仰臉麵向鐘大,說:“它受傷了,飛到車間,飛不動了,挺可憐的,所以我就養了。白天給它點水,給它點吃的,就是想讓它活著。”鐘天水點點頭,再次看看盒子裡的小鳥,自己叨咕了一句:“這還活得了嗎?”又看看牆邊的劉川,想了想,說:“這事,你怎麼不跟隊長請示一下呀,這兒畢竟是監獄,你畢竟是服刑人員,什麼事不能那麼隨便。雖然罪犯改造行為規範裡沒有明文禁止養鳥,但也不能張三今天養鳥李四明天養蛐蛐,那不全亂套了嗎,啊。”劉川低了頭,說:“是。”鐘天水又想了一下,轉臉對兩位隊長說:“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個活物,既然已經養上了,就讓他養吧。懂得愛護生命珍惜生命,這是好事,但也要有規有矩才行。我看先讓他養吧,下不為例。不要養在車間裡,可以帶到監號去,養好了放歸大自然。”鐘天水轉臉又對劉川說:“不過這事你沒向隊長彙報,不符合規定,該扣分還是得扣分。”劉川已經大喜過望,高興地答道:“是。”對鐘天水的意見,龐建東和一分監區的那位隊長顯然都有幾分意外,劉川能看出來的。但他們這種年輕乾警,在鐘天水麵前隻有服從的資格。龐建東說了句:“行。”又轉臉對劉川說:“你先乾活去吧,這盒子先放這兒,收工的時候想著到這兒來拿。”劉川沒想到鐘大居然如此寬宏大量,不僅饒了他,也饒了麻雀一命。他臉上綻放出感激的笑容,那笑容是從他的心底裡發出來的。他蹲在地上,但揚起麵龐,衝鐘大,也衝龐建東和一分監區的那位隊長,滿心歡喜地再次大聲答應:“是!”三分監區晚上四班的犯人都圍著在看劉川的小鳥。陳佑成:“這就是一般麻雀,不值錢。”李京:“我以前在德隆居飯莊吃飯。菜單上就有一道油炸麻雀,我嫌檔次不高沒吃,不過聽說特好吃。”孫鵬瞪眼:“把我們這兒誰拿油炸炸我估計你都敢吃!”班長梁棟:“準備睡覺了,大家散開吧。”大家散了,劉川小心地將盛鳥的紙盒放在床頭。他用一點米粒喂鳥,但能看出,那隻鳥已經奄奄一息吃不下任何東西了。梁棟:“劉川,彆弄鳥了,上床睡覺!”劉川連忙放好小鳥。鐵藝車間白天因為鳥飛到車間裡來這件事情,一分監區的隊長們後來專門過來檢查了劉川他們乾活的那間小屋,發現窗子果然壞了,已經關不嚴了。隊長:“上次鳥就是從這兒飛進來的吧?”劉川:“對。”隊長:“你們修一下,彆耽誤生產任務,把它早點修好。”劉川孫鵬:“是。”鐵藝車間白天劉川和孫鵬利用做鐵藝欄杆的廢料,做了一扇枝葉連藤的鐵藝窗欄,還塗了雅致的白漆。李京和陳佑成幫劉川和孫鵬一起拆下了原來小窗上黑色的鐵條,換上了這扇白色的鐵藝窗欄。一監區的隊長過來檢查生產,一看窗戶,臉色頓變。隊長:“哎,原來窗戶上的鐵欄呢?”孫鵬:“拆了。”隊長:“拆了,誰讓你們拆了?”隊長的聲音俱厲,讓在場的犯人都不敢吭聲了。又有兩個隊長聞聲進了小屋,聽說犯人把鐵條拆了,一個隊長再次喝問:“怎麼把鐵條拆了?誰拆的!誰拆的?”另一隊長:“你們三分監區的人到這兒乾活怎麼老是搞破壞,你們懂不懂這些鐵條是什麼,這是監獄的象征,是服刑人員活動的界限,你們知道不知道拆毀這個界限是什麼性質的行為,啊?”一個年長的隊長急急地對一個年輕隊長說:“叫分監區長來一下。”年輕隊長急急地去了。一分監區的分監區長和好幾個隊長從車間外急步趕到現場。很快,參與拆毀鐵條的劉川、孫鵬、李京和陳佑成等四名罪犯被反銬起來,押出了車間。車間裡的犯人們不知出了何事,目光晾恐地遠遠圍觀。獄政科白天劉川、孫鵬、李京、陳佑成被分彆提至不同的屋子裡審問,李京和陳佑成當然齊聲鳴冤,將責任推得乾乾淨淨。陳佑成說:“我們就是幫忙安裝了一下,具體拆毀鐵條和製作鐵藝窗欄的行為都是孫鵬劉川乾的。”在另一間屋內,李京交待:“我們還以為是一分監區的管教乾部布置的呢,我們真是沒想到這是孫劉二犯蓄意破壞呀!”獄政乾部:“孫鵬和劉川誰是主謀?”在另一間屋子的審問中,孫鵬交待:“製作鐵藝小窗是我和劉川一起乾的,當時隻是覺得比鐵條顯得漂亮,反正也能起到鐵欄的作用,所以就把鐵條拆了。”在另一間屋裡,劉川關於拆換鐵條的過程與初衷的供述,和孫鵬的交代差不太多。審訊民警:“你先不要說你們是什麼目的,我問的是你們拆毀鐵條,向分監區哪個隊長請示過沒有!”劉川:“沒有。我們就是覺得好看,當時也沒多想,我覺得確實挺好看的。”審訊者:“拆之前你們是怎麼商量的?”劉川:“我們就說這個比鐵條藝術一點,能美化一下車間環境……”審訊者:“你們誰先提出拆的,誰第一個提出來的?”劉川:“我先提的。”審訊者:“孫鵬怎麼說的,你一提他就說行?”劉川:“我提了以後他……他沒說什麼,反正這事是我提的,他隻是幫靜忙,我是主謀,他是脅從。”兩名審訊者一問一記。劉川蹲在地上,雙手依然戴著銬子。獄政科外晚上李京和陳佑成被放了出來,被三分監區的龐建東接回去了。獄政科的一位民警低聲對龐建東說:“這倆人看來責任不大,你們先接回去吧,以後有什麼問題需要找他們再說。”獄政科監號夜劉川和孫鵬這一天沒被允許回到自己的分監區,而是被押到獄政科的獄內偵查隊的監號分彆關押。當天晚上由獄政科負責獄內案件偵查的民警分彆繼續審問。強炳林辦公室白天獄政科的負責人在向副監獄長強炳林彙報:“……昨天晚上我們獄政科的獄內案件偵查隊又審了一遍,事實大體清楚,雖然沒有證據能說明劉川孫鵬拆毀鐵條有脫逃和故意破壞的動機,但這個行為本身在咱們天河監獄的曆史上,也算是絕無僅有了。犯人私自拆毀禁錮鐵欄,從性質上說,應當算是一種破壞監管設施的行為。這種事我們的意見還是不能簡單就事論事的處理,還是要殺一儆百,否則以後非亂套不可。”強炳林翻看著審訊筆錄,若有所思地問道:“破壞監管設施?”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