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楊少宗來說,他可能要暫時宣告停止一段時間的學術研究,雖然他估計自己以後每一年還是會儘量推出一份屬於自己的學術論文,可是,後麵的論文質量再也不可能達到《個人計量選擇對各國宏觀經濟及國際貿易的影響》和《亞洲非自由經濟增長因素及其範圍》的高度了。這是他的極限,而且,他在這裡麵實際所占的分量頂多是30%。不管能否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他似乎都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個目標,因為他愈加明白了一件事——其實,拿諾貝爾經濟學獎也是要碰運氣和講究資曆的,通常需要連續發表一係列高素質的論文才會進入彆人的視野,才會獲得提名的機會,每年大約有六到十個真正意義上的提名,最終有機會角逐桂冠的隻有三四個。這三四個中,誰獲獎的概率都很大,因為拚到這種程度,基本上的水平和成績都差不多,後麵要看的就是誰的論文和成就對整個世界經濟影響更大,其次是看誰在純理論的範疇更為深遠。從這個角度來說,對於專注國內經濟研究,專注於服務工農大眾的中國經濟學家而言,拿不到諾貝爾經濟學獎是很正常的事,給你一個提名機會都算是非常不可思議。這倒是沒有辦法,從新中國成立開始,我們黨就號召知識分子要為工農大眾服務,也就是要為政府服務,不是為全世界服務。中國的知識分子們一貫也是非常聰明的,改革開放之前,他們有兩個目標:1、成為執政政府中的一員;2、成為執政政府的顧問。改革開放之後,他們又有了兩個新目標:1、成為下海企業家中的一員;2、成為企業家的顧問。楊少宗覺得自己之所以能擺脫這些束縛,安心和楊小凱從事一些純理論的研究,無非是四個原因,1、他曾是政府中的一員,現在還是,至少是一個縣級市的主席和黨委常委;2、他是中央政府的顧問,至少目前還是旗州經濟研究院的副院長和國務院國企改革小組的顧問;3、他是下海企業家中的一員,而且可能是最大的那一個;4、他是企業家的高級顧問,不管說,他既然是投資銀行的老總,總是要給那些小企業家們提供各種服務,特彆是融資和谘詢服務。靠。做為一個中國知識分子,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簡直是太賺了。現在肯定不是開心的時候,因為更開心的時刻還遠遠沒有到來……東南亞金融危機即將到來,做為一個經濟學者,楊少宗終於明白了更多的事情,那就是這場金融危機最終隻有兩個半的獲利者,一個是美國,一個是中國,另外半個是印度。從他所研究的地區經濟競爭學科的範圍來說,東南亞經濟和中國經濟基本是相反的,前者強則後者弱,前者弱則後者強,如果從國家競爭的角度來說,東南亞越弱越好,弱到連驅逐艦都買不起,想要在南海占一個位置就基本是自欺欺人。在90年代以前,為什麼東南亞經常出現**運動,甚至是屠殺華人,歸根結底一句話——中國弱,因為你弱你窮,我們就看不起你們華人。中國強了,東南亞的土著可能還是非常討厭華人,可他們至少不敢繼續光明正大的屠殺了,像以前那樣隨意殺人的局麵就會成為曆史,除非中國又弱了。所以,在和胡祖銘分析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的可能性到底有大時,楊少宗說,如果有80%的可能爆發,那我們就將它變成現實,短暫的市值增發不算什麼,隻要中國經濟繼續高速增長,他們的市場遲早是我們的。當然,楊少宗和胡祖銘還相信另一個邏輯,如果真的會爆發危機,他們在東南亞的大部分金融業對手都會遭遇重創,這顯然才是他們的機會。在1996年10月份,胡祖銘、錢家英等人所帶領的中旗國際經濟研究中心對東南亞地區的經濟數據進行了第二輪的抽調,最終認定東南亞經濟即使沒有爆發危機,經濟硬著陸的風險也是非常高的,特彆是泰國和印尼,而韓國也會首當其中。很好。從3月份開始進行第一輪抽調檢查,並著手進行大規模的準備工作,到了10月份,中旗係終於決定玩真格的了,他們開始沽空泰銖、印尼盾和韓元的長期合同,以一年期為主。雖然還是有大多數的中旗分析師不太認可他們的判斷,包括胡祖銘和錢家英也不是那麼肯定,可楊少宗的信念是堅定的,他的意思是如果彆人不動手,那就由我們來乾。不過,沽空是一個零和遊戲,對手輸多少,你賺多少,雖然中旗係是前提采取了逐步分銷長期沽空的策略,在主攻印尼盾和韓元之餘,將沽空範圍擴大到整個東南亞主權貨幣、韓元和日元,這就足以保證有足夠的央行、國際投行、各國本地投資公司、個人、銀行有可能吃下他們的長期合同。楊少宗故意忽視了泰銖,沽空泰銖的力度也比較小,這是因為沽空泰銖做的太狠,彆人就會放棄攻擊,因為對衝基金是要盈利的。毫無疑問的一點,對衝基金要攻擊主權貨幣時,通常會選擇三個方向,那就是首先用杠杆沽空貨幣彙率的長短期合同,隻需要花一美元就可以購買20美元,或者100美元的長期合同,這是賺錢的主要渠道;第二步,沽空你的股指,由於股指bō動大,任何投行、證券公司都不可能接受杠杆操作,所以必須是實打實的投入資金去買沽空合同;第三步,這是最花錢的,也肯定虧錢的地方,那就是大量和銀行拆借主權貨幣拋售,出售泰銖換美元,逼迫泰國央行拿出美元儲備換泰銖。一般的情況下,對衝基金還要提前幾個月介入對手的股市,在沽空對手股指的同時出售股票,造成股指大幅下跌,從中牟取利潤。不過,有時候也不需要這麼做。如果央行在和對衝基金交手的過程中采取抬高隔夜拆借利率的方式,逼迫對手增加拆借的利息,也就是使得對衝基金在第三步上虧空的更多,造成即便第一步和第二步盈利也無法彌補第三步的虧空,對手就可能離開市場。但在這種情況下,你的拆借利率一旦提高,股市必然暴跌,那麼,對衝基金即便不購買你的股票拋售,也可能在第二步上賺取一大筆錢。從這個角度來說,隻要主權貨幣確實存在大幅度的泡沫,而對手央行缺乏足夠的外彙儲備,對衝基金贏下來的概率就是非常大的。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對衝基金也可能虧損,比如說已經有其他投行購買了大量的沽空印尼盾和沽空印尼股指的合同,市場已經飽和,而印尼央行根本不打算和你作戰,任由彙率暴跌也不提高利率,減少自己的外彙支出。這個時候,對衝基金就可能出現虧損。這是後來的事實,印尼央行直接放棄了抵抗,導致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敗興而歸,雖然在表麵上打垮了印尼盾,實際上根本沒有賺到錢,他們當然也知道賺不到錢,可又必須要打擊,萬一印尼盾沒有垮掉,他們如何造成整個危機的擴大趨勢,又如何去攻擊下一個目標。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更慘酷,比如像香港,他是提高了港元的拆借利率,可又拿出大約一千億的港元掃盤,不僅沒有讓恒生指數暴跌,反而抬了上去。這個時候,港元彙率沒有跌,股指不降反升,港元拆借率高,從銀行借來的港元都要支付大量利息,一萬點股指時買入的股票拋售出去,結果又漲到了14000點。對衝基金就等於說是四個方麵大虧,如果對衝基金采取和投行沽空股票的方式,借股票賣股票,同時又賣空股指,這一下子就真是損失慘重,重到全麵大虧。虧的連爹媽都沒有了。那麼,在第一個環節,如果泰銖市場已經存在長期的彙率沽空壓力,對衝基金就會進行很複雜的核算,算來算去,我靠,怎麼算就不能賺錢,更彆談本該是天經地義的暴利,他們就不會實施彙率攻擊。所以,在已經基本確信國際資本有撤離泰國市場的跡象,並造成泰國房地產出現了大規模的滯銷後,楊少宗故意跳過了泰銖這個環節,隻是小幅沽空了六億美金泰銖的長期合同。因為自身的資本率比較充足,中旗國際投行的長期沽空彙率隻采取了20倍的常用彙率,也就是支付了3000萬美金的定金,設定期限為一年。這個長期合同,誰買誰吃定大虧,不管是瑞銀買,還是彙豐買,亦或者是泰國央行、泰國商人、個人投資、基金、sī募基金、對衝基金、國際投行,誰買吃死虧。當然在1996年10月份的情況下,大家顯然也沒有預計到泰銖會有大幅度的暴跌,特彆是在摩根士丹利、高盛等國際投行寡頭的一片鼓吹聲浪中,大部分的投資者仍然相信泰銖彙率不會有所變化,泰國經濟升值速度這麼快,泰銖說不定還會繼續上漲。相對整個國際資本市場高達幾萬億美金的遊動資本而言,六億美金泰銖的長期合同簡直是小兒科,而且是分期一個月逐步沽空,基本沒有遇到太大的銷售壓力。這就意味著,整體投資市場仍然看好泰國經濟和亞洲經濟的長期發展,在某種程度,各大投行也會樂意鼓勵個人投資者和小基金通過他們購買這些外彙長期合同,以從中牟取一筆不菲的經紀費用。香港中旗國際投行的主要沽空方向是印尼盾、韓元,而且從10月份開始沽出一年期合同,緩慢而有節奏的通過三到六個月長期沽出,能賣出去多少就賣多少,新加坡元、日元、新台幣、菲律賓比索、馬元同樣也在沽空範圍,慢慢沽,除了在印尼市場,表麵上在每一個領域都不會影響到對衝基金的盈利空間。他們在韓元的沽出量很大,可是,這種長期合同沽出的速度非常快,因為韓國經濟規模的基礎在那裡,它的經濟質量也是非常高質的,幾乎沒有人會相信韓元會跌。這不可能。事實是絕大多數的投資機構和個人根本不可能拿到最為詳細的數據,而如果你有比較全麵的數據,你就會意識到實際的情況非常糟糕。有一些數據,泰國央行絕對不可能透露出去,各國央行都不會,但你可以通過和國際投行的合作來獲取這個大概的數字規模。中旗國際投行(香港)憑借母行的特殊力量,一直以來都能做為香港最好的投資銀行,和瑞銀、美國銀行、美林證券、ing、彙豐進行非常好的數據合作。再加上在泰國的分行不斷抽取各種數據,楊少宗現在估計泰國政府目前的外債總額大概是950億美元左右,其中,短期外債在680億左右,而泰國的實際外彙儲備隻有410億的規模。首先來分析泰國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外債,原因很簡單,泰國早期經濟的起飛主要是靠金融資本的溢出,整個東南亞經濟都是憑借這一點起飛的,後期才開始逐漸在外資比例上出現多元化。總的來說,在1992年以前,資本一直占泰國外國投資的50%份額,隨著金融危機的爆發,資本開始大幅度撤離東南亞。為了應付這個問題,幾乎所有的東南亞國家,特彆是韓國、泰國、印尼,大家都紛紛采取了更為寬鬆的貨幣政策,加大國內貨幣的供應量,放鬆貸款的發放要求,加大對地產等行業的投入。所以,在經濟泡沫破滅後,東南亞經濟表麵上並沒有受到影響,平均經濟增長率仍然能維持在5%左右,這是一個非常高的整體速度。結果就來了,實際上,國際資本介入東南亞的層度並不深,各國的外彙儲備不僅沒有增加,甚至出現倒退的局麵,由於大家都采用了聯係彙率製,每印發多少本國貨幣就要持有一個彙率比例的美元。比如說,泰銖的彙率一直維持在右,每印刷銖,泰國央行就要增加一美元的外彙儲備,臨時沒有足夠的外彙儲備,又要保持經濟增長,泰國央行就隻能采取和其他國際銀行、投行拆借短期外彙貸款的方法,臨時增加自己的外彙儲備。好了,這就是問題的根結,這個問題和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機是完全一樣的性質。簡單的說,泰國央行是用和國際銀行借的錢來增發貨幣,維持其麥凱恩主義的寬鬆貨幣政策,通過投資的方式來增加經濟增長率。克魯格曼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這一點,但人們還是寧願相信事實,那就是泰國經濟仍然在保持每年4%-5%的增長率,通貨膨脹也控製的非常好。於是,人們就這麼的相信了。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會成為人所共知的事實,國際銀行和國際投行在不斷拆借資金,在泰國投資地產、股票的同時,也在不停的鼓吹泰國經濟的騰飛,亞洲經濟的奇跡,鼓吹亞洲四小龍、四小虎,就像後來鼓吹中國經濟奇跡一樣——這樣看吧,在rmb可攻擊麵不大的情況下,國際金融界就開始鼓吹rmb低估,逼迫rmb升值,還說是對中國好處很大,如果央行上當,真的抬高了彙率,那毫無疑問,rmb就會出現泡沫,一旦國際金融界大幅沽空rmb,下一個中國金融危機就來了。楊少宗當然不會相信這些謊言,他知道,通過從泰國分行抽調的大量數據,他們可以確信現在泰國曼穀至少有價值5000億泰銖的地產是滯銷的,最令人擔憂的是……梁百韜以購入泰國幾家銀行股份的名義查看了一部分資料,據他的反饋,泰國目前至少有一半的貸款是來自於房地產業,如果加上水泥、鋼鐵等關聯貸款,這個數字可能達到70%。這個時候,連原本一直覺得泰國經濟很不錯的香港中旗國際投資銀行的總裁梁百韜也突然驚醒了,泰國的危機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雖然香港的數據基本相同,可香港的基本盤其實是紅籌係占了一半,香港的外彙儲備也足夠支撐港元,香港本身也幾乎沒有外債貸款。這裡麵的差彆是巨大的,不可同日而語的。天啊。當梁百韜按照楊少宗的吩咐,利用自己在泰國和東南亞銀行業的資深人脈關係,同泰國幾家銀行簽署了風險貸款合同返回香港之前,他隻能是這樣的一聲感歎。他意識到,借了幾百億泰銖給中旗國際投行的盤穀銀行、泰國農民銀行基本是在劫難逃,雖然他和這幾位泰籍華商都有一些來往,可他隻是一個職業經理人,他不可能去違背總行的決定。所謂風險貸款一點也沒有風險。我和你借兩百億泰銖,兩年後還給你兩百億泰銖,另外按每年15%的高額貸款利率給你結算利息,在這兩年時間,你不能因為任何理由和我收回貸款,如果強行要求解除合同,你就要支付一大筆違約金,足以將你的貸款利息和大部分的本金沒收掉。當然,我肯定要給你提供足夠的資產抵押,如果我屆時不能還款,你可以拿走我超額40%抵押給你的資產。這就是風險貸款。這個貸款的真正風險是很難出現的——泰銖暴跌,銀行本身陷入大規模的債務危機。楊少宗將這些借來的泰銖、印尼盾、韓元都在外彙市場換成美元債券,然後做等漁翁之利,等你的彙率暴跌,我隻需要用一小半的美元債券就能償還債務。總之,一個很可怕的事情正在醞釀著。楊少宗實際上希望這個危機比預期的規模要更大一些,更慘烈一些,隻有這樣,他才有利可圖,他並不是隻靠沽空彙率來賺錢,他也會去沽空一些股指,但從總體上來說,他們對東南亞各國造成的傷害不大,隻是和其他國際投行一樣,既然有錢賺,那就賺一筆,彌補我在這些國家的投資損失。中旗國際投行真正的獲利點是在對手最慘烈的時候收購他們,用在彙率市場套取的利潤收購他們,拆解他們的不良資產,幫助他們回複運營,同時從中牟取更為長期的利潤。不管怎麼說沽空、對衝永遠都是零和遊戲,彆人虧多少,你才能賺多少,中間還要繳納一大筆的經紀費、傭金費,彆人的損失可能非常大,但在彙率市場和對衝市場,你能得到的收益額隻有這麼多,你的頭寸越多,一旦贏了,你贏的就最多,彆人贏的就相對會少。假如你的頭寸太多,多到其他對衝基金感覺不劃算,大家不會操作對衝,讓你衝去吧,反正你不衝也得衝。所以說,大的對衝基金在操作中不僅要算計對手,也要計算同行。最後總結兩點,第一,想要在危機直接賺錢是很容易的,但這個數額不會多到非常驚人;第二,你不可能連彆人的賺錢機會都拿走,還指望彆人虧本衝出去幫你忙,你不傻,彆人更不傻,所以,要麼讓利,要麼就躲在彆人背後算計對手。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