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推開診所的玻璃門進來。“陸醫師在裡麵,現在輪到於老大看病。”候診區的一個小朋友好心地告訴他。“小於也生病了?真是難得,我進去打聲招呼奸了。”他一踏進診療室,眼前一閃,好像看到陸醫生飛快退了幾步。“小於,你生病了?”挺立在中央的大個兒把某樣東西塞進牛仔褲口袋裡,神色如常。“沒事,我隻是來向陸絲拿點東西而已。”“什麼東西?”這種小地方是沒有什麼醫病隱私的,隻有鄰人的關心。“隻是一些醫療用品啦!”陸絲的臉頰過度嬌紅,眸光水潤潤的,看起來就一副那個……咳……春情蕩漾的樣子。但是淳樸善良的村長隻想到——“啊陸醫生你的臉好紅,你不是也感冒了吧?”“沒有,我沒事!”陸絲飛快說。旁邊傳來一聲低笑,她狼狽地瞪眼過去。今天於載陽是拿來保險套的,在他家的那盒用完了——過去三個夜晚他們用滿凶的——本來他是說他去便利商店或藥房買就好,開玩笑!要是讓他跟周媽媽那個廣播電台買保險套,過不了兩個小時全村就都知道了,陸絲死活擋著不讓他去買。“你明天來診所拿!你如果敢去彆的地方買,就自己找地方把它用掉吧!”於載陽實在是覺得很好笑。這幾天她都睡在他那裡,村長夫人天天幫她整理房間,焉會不知那張床有沒有人躺過?算了,這女人臉皮超級薄又超愛麵子,他還是不要太賭自己的運氣。“那個,沒事你就出去吧。”她對於載陽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窘什麼,村長又不會去翻他的口袋看裡麵的包裝。“咕咕咕。”散完步回來的公雞拍拍翅膀,踱進診療室找主人。基本上,鄰裡們已經很習慣這隻大公雞的存在。咕咕的衛生習慣非常好,平時就在診所裡找個角落窩著,如果想上廁所,它自己會搖頭擺尾的走到外麵草地去。“陸醫生,你這隻雞要是再不宰就太老了,不好吃!”村長好心提醒。“咕咕咕——”咕咕悲憤地看著他。“咕咕是寵物雞,不是養來吃的!”陸絲鄭重聲明。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養了雞還不吃,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看,女人就是同心情過剩”的眼神。“對了,陸醫生,我是來問一下的,梁醫生說你後天就要走了?”“是……”陸絲看了於載陽一眼,又轉回村長臉上。她沒有向他提過要回台北的事,他也沒問,不過她猜想他應該聽說了。至於他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除了那天晚上的簡短否認之外,他也沒再多說什麼。當然!他可能覺得自己行得正立得穩,沒什麼好說的,可正常女人不會抓著一個男人就說自己是他未婚妻吧?陸絲想死了要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陸醫生,你真的要走?我看你跟我們大家也都處得很好啊,不能再考慮一下嗎?”村長惋惜地道。陸絲再看了於載陽一眼。其實她自己也還沒有決定未來要何去何從……“無論如何,我車子還是得開回台北還給親戚。”“你什麼時候要回台北?”於載陽低沉地插口。“後天。”她小聲道。“我有事要到桃園一趟,到時候讓我搭一下便車吧。”他點點頭。“好。”撇開彆的不談,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山裡呢!好像約會喔。她的臉上出現傻傻的笑意。於載陽搖頭失笑,仿彿看出了她在想什麼——這實在不太難——大手親匿地抓抓她的頭頂。“那也隻能這樣了。小於,我家裡最近很容易跳電,不曉得是哪裡有問題,你過來幫我看看!”村長道。“好。”他又抓了抓她的頭發,和村長一起離去。“咕咕咕。”公雞跟在他後頭走出去。事實證明,他的魅力不隻對人類有用,對小動物也極有奇效,現在咕咕儼然將他視為半個主人。陸絲有點心酸地想,也好,如果將來她真的無法帶咕咕一起回加州,起碼它還有一個主人可以依靠。“喂!小於!”一踏上大街,村長突然頂他一下,賊忒兮兮地笑。“怎樣?”於載陽懶懶瞄這老賊頭一眼。“我說,你收獲如何?”“你會不會關心太多了?”“喂!這關係到我們村民的福祉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要有責任心一點。”村長嘮叨道。“責任心?我乾嘛要對你們負責任?”他沒良心地嘿笑出來。“講這樣?就算不對我們負責,也要對人家女孩子負責任吧?”村長吹胡子瞪眼睛。“彆以為我不知道,她的床這幾天晚上可是都沒人躺過。”於載陽陡然停住,極慢極慢地傾向村長。“你們最好少管我們的閒事!彆以為我不曉得你們在搞什麼?”“我們能搞什麼鬼?”村長強辯道。黑眸眯得更緊。“我的‘未婚妻’……”“啊,啊,哈哈,哈哈哈。咳。”村長清清喉嚨。“啊你都大人大種了,也應該定下來了。而且小鈴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妻。”“你還敢說?”他狺狺露出的白牙比大黑熊更恐怖。村長滿頭冷汗,開始四處亂瞄。“那個,沒有小玲這個未婚妻刺激,你們也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嘛!我們有功無過啊。”有沒有人可以出來救他?嗚。“喂。”救星出現了。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榮叔,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蹦出來,在身後拍拍於載陽的背。於載陽立時轉頭看向他。榮叔默默遞出一個紅色的護身符。“這是?”他一愣。“給你。安胎的。”“……要安胎的話,不是應讓送給安可仰或梁醫生嗎?”榮叔搖搖頭。“給陸家那個小妞的。”“她還沒有懷孕。”於載陽終於說。“遲早而已。”榮叔不收回來。就說全村八成都知道了,隻有某個女人以為她還名聲無虞。“謝謝。”他也就不客氣地塞進口袋裡。“敵人來了。”榮叔突然轉身往村口走去。“什麼敵人?”村長一愣,趕快跟上去。“他的。”榮叔睨年輕人一眼。“我有什麼敵人?”於載陽挑了下眉。“情敵。”榮叔點點頭。情敵?村長和於載陽交換一個視線。榮叔或許不符合傳統對“正常人”的定義,但是每個村民都知道關於他的兩件事。第一,橘莊的每個人都是他的家人,他有強烈護短的傾向。第二,他不會說謊。如果他說“有敵人來了”,那就是真的有敵人來了。兩個人才剛走到大街上,一輛黑亮的車子停在路旁。“silklu。silklu。”一個金發藍眼的外國人下車,叫住經過的路人比手畫腳地問路。大家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外國人好奇得不得了,根本沒有多少人在聽他問話的內容。“陸輸、陸輸。”金發洋鬼子的聲音斷續傳來。於載陽濃眉微皺,榮叔轉身走開之前,丟下一句——“有需要的話,我知道哪裡可以埋,警察找不到。”***鳳鳴軒獨家製作***bbs***“羅勃!”陸絲驚愕萬分。她的學弟,那個當初讓她“誤會”的男人,此刻竟然站在她眼前!金發碧眼的羅勃·溫特斯,風度翩翩,儀表不凡。身為專業知識分子的那份優越感,讓他有一份睥睨自得的神氣,今年三十歲的他比陸絲大了四歲,卻比她小三屆。她受聘到加州地區醫院的隔年他才進來的。兩年前,他們發生了那個“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而已,恐怕你是誤會了,我親愛的陸絲”事件之後,糗得要命的她理所當然也就避他避得緊。不久他們合力發表的那篇愛滋醫療研究刊出了,有幾個主要的研究計畫延攬他們倆一起加入,陸絲當然不可能再跟他合作,就把那個機會讓給了他,自己繼續留在教授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