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諾隻是靜靜地看向車窗外不斷掠過的景象,那原本熟悉的洛城已經變了模樣,大街小巷的繁華之景讓她有些不適應。因為那從縫隙當中透過來的風,安諾不禁將臉龐往圍巾裡藏了一些,身邊那同樣沒有言語的宋南琛似乎微微皺眉,隨後車窗被緊緊地閉上。暖和的氣息打在臉頰上,安諾承認她那緊繃了一天的心好像在宋南琛身邊放緩了些跳動的速度。或許這個洛城對於她來講,唯一算得上認識的,就是宋南琛了。直到到了那棟小樓,安諾下車之後才說了第一句話:“衣服在上麵,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給你。”說罷轉身準備往樓梯口的位置走去。不是她不想讓宋南琛進屋,而是那晚他的舉動實在是太危險了。她了解宋南琛,一個發瘋時誰都控製不住的男人。將手中的包掛在牆壁上簡陋的釘子上,匆匆拿起整齊疊放在桌角的那件西服,朝著樓下邁步,在樓梯口卻看到了端正坐在對麵麵館裡的宋南琛。“吃碗麵再走,我時間還來得及。”宋南琛看著走過來的安諾,低頭瞄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語氣似是無意。乾淨整潔的小桌子被翠花桌布覆蓋,上麵擺放著兩副白色的碗筷。安諾沒有應答,隻是拉開椅子坐了下去。對麵的宋南琛端正地坐著,那一絲不苟的模樣有些正經,西服的領帶和周圍的喧囂顯得格外的不合,那名牌手表也在翠花布上顯得有些突兀。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宋南琛了啊,不會再把腿不安分地搭在椅子上,也不會隨手解開幾顆襯衫的扣子拿起廣告紙扇風。不知道為什麼,安諾的心猛然有些泛起酸楚。“這個是剛才在路邊看到的,就買下來了。”宋南琛開口,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米色布塊,疊得倒是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桌角的位置。“這個是?”安諾看著那個方向,用手輕輕展開,還是挺大的一塊布,背麵還帶著毛茸茸的一層。“窗簾。”宋南琛拿起手邊的杯子放在嘴邊輕抿一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抬頭看向了安諾那棟小樓的方位,那塊紅色的單薄窗簾顯得格外顯眼,“紅色不好看。”說得很直白。安諾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好在這個時候麵店的老板端著兩碗清湯麵走了過來,尷尬的氣氛得以緩解了一些。“小夥子,帶女朋友來吃麵的啊?真漂亮的姑娘,怪不得你那麼喜歡。”麵館的老板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伯,姓趙,身前一個深色圍裙,笑起來臉上的笑紋堆積在一起,格外慈祥。兩碗清湯麵被放在了桌子上,熱氣騰騰的香味飄散開來。安諾看向趙伯的位置,而對麵宋南琛已經低下頭去吃起麵來。“姑娘你是不知道,昨天這小夥子來要麵,說不要香菜。結果你也知道,我這一順手把香菜給放進去了。然後他竟然拿著筷子一點點挑出來的,一點都沒剩。”趙伯拿起毛巾擦了下手,臉上還是笑著,說罷轉身接著忙活起自己的事情。他還記得自己不吃香菜?回想起昨晚的清湯麵,還真的有一些香菜的味道,可是卻絲毫那樣見到任何綠色的蹤跡……安諾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向對麵的位置。原本吃著麵的宋南琛猛地嗆了一下,隨著一陣咳嗽臉也帶上幾絲緋紅,隨後放下了筷子,臉上帶著一些尷尬。安諾難掩嘴角的笑意,很難想象現在這個在街邊小攤吃麵還被人揭短的男人,是盛天風風光光的總裁。飯桌上一直很安靜,直到兩碗清湯麵都見了底。可是正當準備上樓的時候安諾才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情。自己的鑰匙……剛才匆匆把包放在房間裡的畫麵映入腦海,心中暗暗責怪起自己。“怎麼不上樓?”安諾看到剛剛開遠的汽車又倒退了回來,車窗被搖下,宋南琛探出頭來,抬眼問道。“沒什麼,隻是鑰匙……”安諾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把鑰匙鎖進屋子裡的這件事情。本想去房東那去找把備用鑰匙,可是卻想起來昨晚房東和自己交代了一句她要去外地參加兒子的婚禮,好像過幾天才能回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在宋南琛麵前做出這麼丟人的事情,手掌不禁握緊了衣擺,彆開視線暗暗想著今晚的著落。空氣仿佛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隨後宋南琛開口,“上車。”說罷,車門已經緩緩在安諾麵前打開,車內的暖氣一下子撲在了安諾的身體上。本想推辭,但看著大街小巷裡被寒風不斷吹得縮緊衣領的人們,安諾還是抿了下嘴,抬步登上那輛車子,坐到了副駕駛座的位置,看向前方。“安全帶。”宋南琛眼睛瞥了一眼安諾的方向,語氣平淡地吐出這三個字。隨著安全帶扣的聲音在車中響起,車子才緩緩地開動。“我們這是去哪,鎖店嗎?”安諾看著眼前的景象不斷飛速略過。宋南琛好像微微撇了下嘴角:“那麼晚了,哪還有鎖店會開門。”停頓了一下又道,“去我家。”安諾猛地看向駕駛座的方向。宋南琛依舊和上車時一樣目視前方,車內的暖氣微微吹著,打在他額前那幾縷碎發上,發絲緩緩飄散著,映襯著精致的五官。“要不然我還是去賓館就好了,不要麻煩你了。”“原來你還有閒錢住賓館?”車子的速度好像放慢了一些,宋南琛的駕駛座在左邊,安諾聽得稍微有些吃力,但也算是清楚。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她身上根本沒有什麼錢,彆說是賓館,就算是做個公交車都怕是會被趕下來。安諾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不再言語。似乎隻有一小段路程,車子緩緩在一個高檔小區前停了下來。裡麵一棟棟的精致樓房整齊地排列著,歐美風的建築物顯得優美和諧。“進來吧,隨意就好。”宋南琛輕輕推開房門,一隻手扶在棕紅色的門框上,從鞋櫃裡拿出兩雙拖鞋,一粉一藍,擺放在地上。安諾看著地上大小兩雙鞋子,有片刻的失神。連鞋子都是情侶的,那……是不是代表這屋子已經有女主人了?是啊,都八年了,自己怎麼可能還認為宋南琛是獨自一個人呢。更何況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混混了,而是身家過億的盛天總裁,怕是身邊從未斷過女人。嘴角的笑有些苦澀,彎腰去拿鞋子的動作有些生硬,指尖微微顫抖著。“等到我有錢了,給你買個超大的公寓,公寓裡麵什麼東西都是成對的,隻有咱倆,好好過小日子。”安諾似乎抑製不住耳邊回蕩著的那段話,而那兩個相擁在裝滿情侶杯子的玻璃櫃前的身影也是那樣清晰。那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可是有彼此。現在呢?安諾黯然,眼前的房間乾淨整潔,明亮的燈光照射著每一個角落,冷色調的布置卻被那成雙成對的各種情侶用品映襯得有些溫馨,無論是鞋子抱枕還是杯子碗筷,幾乎都是一粉一藍的兩副。宋南琛將堆滿文件的沙發整理出來一些位置,餘光看到了皺著眉頭的安諾。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坐下吧,今晚你在客房睡。”說罷坐到了一旁,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她……不會介意嗎?我是說如果有什麼誤會就不好了。”安諾手指在抱枕上停留,語氣有些無力,但嘴角依舊儘力帶著微笑。“沒事。”宋南琛回答得倒是迅速,瞄了安諾一眼,眼睛似乎帶著笑意,補充道,“我和她吵架了,我想她應該不會很快回家。”聽著這種回答,安諾隻是簡單地應答了一聲。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真的為了詢問那個她介意不介意,抑或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從宋南琛嘴裡得出那個她是否真的存在?她和宋南琛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嗎?遠遠地離開,日子裡再也沒有對方的身影。可是為什麼總是會想到那些無關的東西?宋南琛合上電腦,一隻手有些疲憊地按了下自己的鼻梁,轉身朝著浴室走去,臨走前將電視打開:“自己調著看看吧,怪無聊的。”隨著浴室門的關閉聲,安諾一個人留在了客廳。*“一直在美國發展的華裔巨星蘇以沫今日現身機場,據官方可靠消息稱,蘇以沫將轉戰國內,在內地繼續發展她的音樂事業……”藍色羽絨服的記者興致勃勃地講解著情況,畫麵當中那些狂熱的粉絲不斷呼喊著蘇以沫的名字。蘇以沫。安諾的眼眸猛地看了過去,隨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紅色火辣長裙的身影,碩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了整個白嫩小巧的臉頰,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氣勢逼人,和記憶當中那個唯唯諾諾的女生完全不一樣。“如果這次要是考不及格,我爸會打死我的,求你幫幫我行嗎?求你了,小諾。”“小諾,門口那幫混混……他們老是纏著我,我能和你一起回家嗎……”那柔軟悅耳的聲音回蕩在腦海,不知是屋子裡麵的暖氣還是真的是眼淚,安諾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電視裡不斷播放著有關她的新聞。出獄之後安諾也打聽過一些關於蘇以沫的事情,可是城南巷子裡的人家都說,那個姑娘出國了,再沒回來過。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了,那個自己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那個讓自己走出抑鬱的人。到現在安諾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蘇以沫時她的那個笑容,微微的陽光下是那樣的耀眼,嘴角的酒窩仿佛把一切都照亮了幾分。在遇到她之前,安諾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愛。“你這都傷了,我這正好有創可貼。”那句話,讓安諾感受到了陽光的存在,是蘇以沫讓她知道,原來這世界也可以有溫暖這種感覺。眼中帶著淚,屏幕卻猛地黑了下來。轉眸看去,宋南琛站在不遠的地方,手裡拿著的是遙控器,緊蹙的眉頭顯示著他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