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縮了下身子把頭埋進了被子裡麵,幽暗的燈光下她依稀能看到投在地板上的高大影子,白天的事情再次湧入腦海,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我知道你沒睡。”宋南琛往床的方向走了幾步,一隻手將杯子放在了床頭的位置,眼睛一直盯在安諾的方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明天跟我去個地方。”安諾沒有應答,直到聽到了身後輕輕的關門聲,才轉過身來看向那微微冒著熱氣的杯子。卡通的小熊在杯壁上顯得有些滑稽,粉色的杯身上沾著水霧,床頭的燈剛剛好把安諾的視線照亮。她睡覺的時候喜歡開著燈,而這客房恰好床頭櫃上有一盞可以定時的台燈。客房的床很暖,溫溫的讓她安心。高中的時候,安諾獨自住在一間小屋子裡,那個時候沒有暖氣也沒有台燈,為了能夠讓自己睡著的時候不害怕,宋南琛特意買了一個手電筒給她。安諾至今也記得那個晚上宋南琛突然在床上環住自己的腰,下巴輕輕抵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做我媳婦好不好,我給你照一輩子手電筒。”那溫熱的氣息打在安諾的耳畔,手掌隔著衣服輕輕地劃過皮膚,身子也貼近了幾分。“那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安諾微微動了一下,但是卻沒有推開身後的那個身影。那個時候,安諾已經習慣了宋南琛賴在自己的身邊。月光灑在小床上,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裡就那麼一張小床,宋南琛蜷縮著身體環住安諾:“晚上我沒地方去,以前都是去老白家,可是老白今天和女朋友在一起,我也不好意思賴在那。”後來安諾才知道,白恒高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談過女朋友,更不要提什麼和女朋友一起過夜。“就一晚,老老實實地睡覺就好。”安諾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身後被溫暖覆蓋,連夢都安穩了許多。從那以後,宋南琛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在夜晚突然出現,不過還算老實,從沒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那種簡簡單單抱在一起取暖的溫馨畫麵,安諾珍藏在了記憶的深處。*夜漸漸深了,窗外依稀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聲,劃破了寂靜的夜幕。寒風都被阻擋在了窗外,這一夜,安諾倒是睡得異常安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麵的陽光已經照在了潔白的被子上,渾身慵懶地活動了一番才緩緩支撐著起身。踏著那有些大的拖鞋,安諾走出客房,看到了坐在客廳正中央的身影。宋南琛坐在沙發上,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架在腿上,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操作著鍵盤和鼠標,而他麵前的桌麵上擺放著兩碗清粥,還有一些邊角整齊的雞蛋餅。“起來了?”宋南琛抬眼看了一下安諾的方向,手指停頓下來,輕輕合上筆記本電腦。隨後拿下那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揉了下眼睛。可能是因為剛起床的原因,宋南琛的聲音有些沙啞。“今天不用去公司嗎?”安諾抬眼看了下鐘。宋南琛伸手端起那不知道熱了多少遍的清粥,起身走向廚房,拖鞋在地板上碰撞發出聲音,慵懶的身姿顯得格外的隨性。一邊輕輕將粥倒進鍋裡,一邊回答:“今天帶你去見個人,吃完飯收拾一下。”宋南琛的眼睛微微瞥了一眼安諾的位置,說話間鍋鏟翻動了幾下。安諾一身寬鬆的男士睡衣,剛起床的臉微微有些紅潤,頭發散亂地披在肩膀上,幾根碎發貼在臉頰旁。想起昨晚的話,安諾微微點頭。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客廳裡麵那份短暫的寂靜,安諾看向桌角上那個不斷震動著的黑色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接。“愣著乾什麼,幫我接一下。”廚房裡傳來宋南琛的聲音,隨後是清粥被翻動的動靜,一陣清淡的香味飄散進了屋子。安諾走過去,拿起手機不熟練地按下了接通的按鍵,隨後裡麵傳來白恒的聲音。“喂,那麼久才接,雖然說有美人相陪也不至於十二點了還不來公司吧。”安諾看了下時間,微微抿了下嘴巴,剛想開口卻又被白恒的話堵了回去,“對差點忘了正事,你不是讓我告訴那個房東晚點回來嘛,她昨天明明答應說在老家多玩幾個星期的,可是剛剛來電話說馬上就要回來了,看來你是留不住你家美人了……”安諾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白恒的意思。是宋南琛交代房東不要回來的?為了讓自己在這多住幾天?“白恒……我是安諾。”開口,電話那頭原本慷慨激昂的聲音戛然而止,停頓了幾秒鐘才回話:“阿諾?怎麼是你接的電話?我這有點事,回來聊。”隨著聲音的結束,電話裡也匆匆地變成了忙音。宋南琛剛好端著熱好的粥走出了廚房,修長的手指扣住碗沿,視線停留在安諾的身上:“是誰打的電話,有什麼事兒嗎?”“是白恒。”安諾簡單地回答,隨後邁步走到沙發的位置,“我今天可能要回去住了,房東差不多要回來了,鑰匙的問題也能解決了。”安諾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拿起那碗熱乎乎的粥吹了幾口氣,眼睛卻一直瞥向宋南琛的方向,留意著他的神情。宋南琛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喝粥的動作也僵在了空氣當中,但也很快回過神來,繼續輕輕地用湯勺將粥送進嘴裡。“你確定一下,如果房東真的回來了就搬回去吧。”說得道貌岸然的樣子。看著宋南琛的樣子,安諾停下了動作,將手上的勺子放在了桌子上:“白恒都告訴我了。”說罷將眉頭蹙起。宋南琛一愣,抬眸,那平時遇事坦然自若的劍眉蹙了起來,神色有一瞬的慌張,看向自己剛剛響過的手機。看著他緊張的神情,安諾的表情微微釋然了一些,難掩的笑意掛上了臉頰。她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宋南琛了,這樣沒有深沉的表情,像個孩子一樣會緊張不安的宋南琛。“老白和你說什麼了?”宋南琛握著碗沿的手加緊了幾分力道,轉頭看向身邊坐著的安諾。兩個人的距離本就很近,在宋南琛轉頭的瞬間,恰巧對視上,鼻尖到鼻尖的距離仿佛隻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炙熱的呼吸猛地打在安諾的臉上,麵前突然放大的麵孔讓她不禁一愣,棱角分明的臉頰映在眼中。周圍的空氣變得溫熱,仿佛那一瞬燈光也漸漸有了暖意。“老白沒說什麼,我……我先去收拾了。”安諾猛地收回視線,一隻手慌亂地捋了下自己的發絲,站起身朝著門的方向走去。她很確定,那是心動的感覺。在浴室裡,安諾看著鏡子旁那成對的牙刷靜靜地安放在杯子裡,心中有些異樣,周圍精致的一切和那總是保持恒溫的空氣讓她有些不真實。是真的嗎?自己出獄了,回到了這裡,回到了宋南琛的身邊?可是一切又都那樣的不真實。而且對於那個女人,宋南琛自始至終還是沒有開口解釋。她明明已經決定不再聯係,卻還是渴求那麼一句解釋,原來一直都放不下的,還是她。安諾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無奈地勾起嘴角,隨意地將頭發用皮筋套起,簡單得就像當年的她。出門的時候,宋南琛已經把車子開出了車庫靜靜等著她的到來。“把安全帶係好。”宋南琛微微彎腰,身體壓在安諾的身上,溫熱傳遞在肌膚之上,發梢掠過安諾的臉頰。“我們去哪?”安諾彆過臉去。宋南琛坐穩,雙手扶上方向盤的位置:“去見那個女人,讓你吃醋吃了八年的女人。”安諾一愣,她在吃醋嗎?那個女人……安諾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時候,宋南琛發動了汽車,瞥了一眼安諾的位置但很快收回了視線。車子開得很是緩慢,周圍的景色匆匆地掠過,收音機裡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音樂,環境令人舒心,似乎一瞬,安諾全身都放鬆開來。但是安諾卻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原本應該在副駕駛座左邊的收音機現在卻在右手邊的位置,喇叭不斷地響著悅耳的音樂。“這收音機……”安諾開口,眼睛看了一下它本該存在的位置。“哦,怕你聽不見,出廠的時候定製了一下。”宋南琛說得輕描淡寫。安諾聽著宋南琛的話,心猛地跳動了一下,慌亂地把視線轉移到車窗外,抿了下嘴巴不再言語。他一直都掛念著自己嗎?那麼多年了,連車子收音機的位置他都有留意。這種被人掛念的感覺,安諾隻感覺久違。八年,多少個日日夜夜都是冷床以對,那小小的多人房間裡有的隻是無儘的吵鬨和冰涼的牆壁,那個時候的她多想見到宋南琛一眼,可是她知道,宋南琛不再是屬於自己的了。每每想到這些,心總是會不爭氣地發痛。是他讓自己全身心地去嘗試名為愛情的東西,可是卻最終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像父親對母親那樣,結局隻會是淚水。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卻讓她已經沉寂了八年的心漸漸有了溫度,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好事……“電視機也是靠右。客房就是給你準備的臥室,台燈是因為你不喜歡關燈睡覺。還有電腦的音響……”宋南琛眼睛看著前方,麵部沒有很豐富的表情,語氣仿佛在敘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這些年,他從沒忘記她。就算是一碗麵,一個小小的擺放位置,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想著那個身影,那個曾經和他一起規劃了未來的身影,那個讓他有了目標的女人。安諾沒有應答,但是不知何時嘴角揚起一絲久違的笑容,車窗微微打開,一股新鮮的空氣湧入鼻腔,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腦海當中不斷回想著宋南琛的話語,那熟悉的嗓音讓周圍的空氣變得漸漸地溫暖起來,似乎連風都消減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