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旗艦 段連民 4836 字 1個月前

陳建軍在忐忑不安中終於等到了艦隊返航,聽說海上沒有發生戰事不禁長舒了一口氣。事情的經過是後來聽彆人講的,那天魯淮成率編隊趕到事發海域,W國軍艦剛開始還不肯示弱,魯淮成當即指示我軍數艘艦艇搶占正位,隨即用旗語通知對方我們要在這裡進行實彈射擊了,請你們離開。那意思你要不走我可不敢保證炮彈不落到你艦上。一聲令下,四艘軍艦主炮狂噴怒火,炮彈落到海裡炸起一海裡多長的水幕,我方兩艘潛艇躲在海底看熱鬨,其實魚雷早就瞄準了三艘外艦,你不老實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外艦在我軍炮火的“歡送”下乖乖離去,連聲汽笛都沒敢鳴。為防止外艦再回來挑釁,魯淮成帶編隊在外海就地訓練七天。令陳建軍奇怪的是魯淮成回來並沒有找他,好像他掉艦的事根本沒發生過,這讓陳建軍落了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他知道魯淮成是不會輕易放過這麼嚴重的錯誤的,他想去找魯淮成主動承認錯誤,又不知魯淮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關鍵時刻他想起了一個人。2豬場的一頭豬病了,薑喜子怕他走了鄭遠海不好好待他的豬,便跟鄭遠海商量,想讓鄭遠海替他上街給豬買藥。鄭遠海嘴上應著,出了豬場就直奔基地醫院,一進診室就裝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醫生看都沒看他就扔出一句晚上做夢都可能說的話:“什麼病啊?”鄭遠海心想都說部隊醫生誰都能當,跑肚拉稀痢特靈,感冒發燒掛吊瓶,如果兩樣都不是,轉診單上簽個名。你去看病他一定會問你什麼病?想吃藥還是打針?看來一點兒不假。想到這兒,他旋即裝出一臉痛苦狀:“渾身哪兒都不舒服。”“什麼症狀啊?”醫生隻顧在病曆上寫著,頭都沒抬。“趴在圈裡不愛動……”“哦……嗯?”醫生終於抬起頭來。鄭遠海急忙改口:“不是,躺在床上不願起來。”“還有嗎?”鄭遠海隨口編著:“好像不發燒,就是不愛吃食……啊……那個吃飯,不愛吃飯。”醫生審視著他:“到底是你病了還是豬病了?”“嘿嘿!”鄭遠海臉上擠滿笑,“當然是我病了。”醫生拿起聽診器,鄭遠海很配合地掀起衣服。“醫生,我得的是啥病啊?”“你這病啊!我看不了,你得去獸醫院。”鄭遠海心裡暗暗叫苦,這醫生有病看不出來,沒病倒看得挺準:“醫生,您再幫我好好看看……”“去去去,沒事彆在這兒搗亂!走……”說著把鄭遠海給轟出去了。3秦思婷那天去鄭遠海那順便把他幾件沒洗的軍裝帶了回來,陸戰隊要求嚴,正課時間不準洗衣服。星期天一大早她端著衣服進了洗漱室,翻了下衣兜從鄭遠海軍裝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剛要看,李小騫端著盆進來,連忙放進了自己褲兜。“班長,這誰的軍裝啊?喲,還是乾部的!”李小騫像發現了新大陸,語氣裡帶著好奇和興奮。“一個老鄉的。”秦思婷隨口答道。李小騫一臉壞笑著湊上來:“哎!你不是……那個了吧?”“瞎說什麼?”秦思婷佯裝生氣,其實內心甜得不能再甜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規定是規定,咱部隊和乾部偷偷談戀愛的女兵又不是沒有。”“是嗎?人家不都說乾部和戰士談戀愛成功率很低嗎?”李小騫一副極老練的樣子:“談戀愛又不是非要結婚。”秦思婷詫異地:“不結婚談它乾嗎?”李小騫仰起頭振振有詞:“就算是枯燥軍營中業餘文化生活的一種吧!”秦思婷笑了:“小丫頭,人不大理論研究得可不淺啊。”李小騫嬉笑著,卻把秦思婷臉給笑紅了,急忙低頭洗衣服。熄燈號響過半天了,秦思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頭腦裡充滿了幸福感,把困意趕得一乾二淨。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一絲月光,扭頭看了看,發現全班都睡著了,悄悄打開手電,在被窩裡又看起那張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紙,紙上寫著一首很動情的詩:“你是一滴水,浪花中有你晶瑩的身影。你是一滴淚,回眸中有你閃動的真情。你是一句話,承載著親人的叮嚀。你是一個兵,固守著夢中的長城。答應我,我要和你一起,一起度過這無悔的人生……”秦思婷感覺上麵每個字都是那麼的親切,到底幾點睡著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天亮醒來的時候發現全班都起床了,好幾個腦袋擠在一起看著什麼。眾人小聲地說著,好像很怕吵醒她。“哎呀!太肉麻了。”一個女兵的聲音。另一個女兵:“好感動啊!要是寫給我的,我肯定嫁給她……”李小騫的聲音:“和你一起度過這無悔的人生……好幸福啊!”秦思婷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鄭遠海寫給她的,怎麼跑到這幫瘋丫頭手中去了?一定是她昨晚看著看著睡著了,沒收起來被她們發現了。她急忙跳下床,連推帶打把那張紙搶到了手。眾女兵嬉笑著一哄而散,留下她一個人回味這首詩帶給她的甜蜜。下午,秦思婷特意請了假去豬場給鄭遠海送還衣服。鄭遠海連聲道謝,說我怎麼感謝你才好啊?秦思婷說很簡單,你陪我再到海邊走走吧。在秦思婷的心裡,今天的大海好像比哪天的都藍,藍得那麼純淨,那麼迷人。浪花比哪天都歡快,一浪接一浪就像在邊唱歌邊跳舞。“你口袋裡的詩我看了。”秦思婷語氣都充滿著幸福。“哎,那就是要給你看的,怎麼樣?”鄭遠海問。秦思婷臉上漾著喜悅:“嗯!抄得不錯。”“什麼叫抄得不錯啊?我鄭遠海要沒這點水平敢來當海軍嗎?”“我們班的戰友們都看了,她們說寫得好,讀起來挺感動的。”“我還沒寫完呢!你聽啊!後麵還有!”鄭遠海清了清嗓子,“有了你,我胸中熱血奔湧。黃河彙入你,那是母親養育你的乳汁。長江彙入你,那是兒女捧給你的甘瓊。你平和恬靜,你波濤洶湧……”秦思婷越聽越不對勁,疑惑問道:“什麼意思?”“這還不明白嗎?”鄭遠海認真的給她解釋著,“前半部分,把我自己比做大海裡的一滴水,抒發從軍報國的偉大誌向;後半部分用長江和黃河作為紐帶把大海和祖國聯係在一起……”秦思婷氣得轉身就走。鄭遠海攆上:“哎,你覺得怎麼樣啊?”“蹩腳!”秦思婷氣得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鄭遠海愣在那兒半天沒緩過神兒來,不解地自語著:“你剛才還說挺好的……”秦思婷走後,鄭遠海一個人坐在礁石上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現實和理想實在差距太遠了。他想起了秦思婷說過的話,參謀長是不是知道了你是鄭冀的兒子故意發配你到這兒養豬啊?難道魯淮成真的認出自己了?報複?他實在不敢相信當年的魯叔叔會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可又不能完全否定,畢竟當年人家女兒丟失是他鄭遠海貪玩沒給看住。培養?扯淡,哪有從喂豬開始培養的?不可能,他不會認出我的,六歲時候照片上的模樣和現在比自己都不相信是一個人了,彆人怎麼會看得出來?那他乾嗎偏偏讓我來喂豬呢?鄭遠海百思不得其解。4鄭遠海回到豬場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打老遠就看見自己曬在晾衣繩上的毛毯掉在了地上,一頭豬正在那亂踩亂拱,他急忙跑過去撿起來,心疼地看著,心想這可是秦思婷送給自己的,現在你這頭死豬竟敢在上麵又踩又拱,看我不打死你,回身抄起一把鐵鍬狠狠地拍過去。豬發出了被人宰殺時的聲音,這種聲音隻會博得一個人的同情,那就是薑喜子。果然,薑喜子以衝鋒陷陣的速度衝出宿舍,以近身肉搏的力量奪下他手中的鍬:“你想打死它呀?”“打死他我都不解恨!”鄭遠海咬牙切齒轉身回屋取出了毛筆和墨水。“你又乾什麼?”毛筆蘸滿濃墨在豬身上畫了個大大的叉,鄭遠海惡狠狠地說:“做個記號,這頭豬殺的時候我親自操刀。”晚飯後,薑喜子提議開班務會,鄭遠海有點不解:“就咱倆有事兒你就說唄,還用得著開會?”“定期開班會是製度規定,必須嚴格遵守!”鄭遠海想笑見他一臉嚴肅又憋了回去,乖乖坐到馬紮上。“請把手放到膝蓋上。”“哎,我是排長,要開也得開排務會呀?”鄭遠海爭辯著。“不行,我們班開會,你排長列席!”薑喜子毫不通融。鄭遠海無奈地把手放在膝蓋上:“好!好!”薑喜子依然一臉嚴肅:“請大家坐好,現在開會,首先我要對某些同誌提出嚴厲的批評,對養豬場的工作極不負責。”“你這意思就是批評我了?”“我沒點名!”鄭遠海大聲喊著:“就咱倆你不點名也是指我。”“排長同誌,請遵守會場紀律,有意見最後發言。”鄭遠海無奈:“你說你說。”“養豬場的豬是公共財產,你打它們就是破壞公共財物。”“上綱上線是吧?”鄭遠海忍不住反問。薑喜子嚴肅地說:“請你最後再發言。”“好!好!”鄭遠海心裡憋著氣。薑喜子又說:“希望個彆同誌……”鄭遠海瞪著他:“彆個彆同誌,直接說我就行了。”“希望排長同誌能就此事做出深刻檢查,徹底改正錯誤!散會!”“哎?”鄭遠海喊著,“我還沒說呢?”薑喜子收起馬紮:“散會了。”鄭遠海咬牙切齒地嘟囔著:“虎落平陽被犬欺,竟然讓我給豬作檢查!”瞪著已經爬上床的薑喜子惡狠狠道:“看我不收拾你!”第二天早上,薑喜子早早起來就把豬喂了,又清掃了一遍豬圈,回到屋裡的時候發現鄭遠海正站在床前看著他,薑喜子沒理他,從床下端出洗漱用具要走。“站住!”薑喜子回過頭來,鄭遠海拉長聲調:“見了我怎麼不敬禮啊?”薑喜子盯著他。鄭遠海亮出手裡早已準備好的條令翻開念道:“條令規定,每天第一次遇見比自己職務高的首長要敬禮,此時,首長應還禮……”薑喜子看了看他,抬起右手。鄭遠海以為他要給自己敬禮,舉手還禮。沒想到薑喜子根本沒給他敬禮,而是順手摘下了身邊的蚊帳鉤:“我掛蚊帳!”轉身出去了。鄭遠海敬禮的手僵硬地放下,氣鼓鼓地瞪著出門的薑喜子心裡罵著:“臭小子,沒給我敬倒賺了我一個。”5白天,後勤部協理員來找鄭遠海談話,主題就一個,想給他下後勤部助理的命令。鄭遠海一聽就不乾了,我當兵的目的是上艦,理想是當艦長,不是乾後勤的。他再三陳述理由,並以轉業相威脅,協理員臨走說我很理解你,但你不能總編外在我們這兒,給你半個月時間,再調不走,那就隻有下命令。協理員前腳剛走,鄭遠海就撿起一根棍子瘋狂地追著豬打,他實在不知往哪兒發泄心中的憤怒,隻好拿眼前一群不識相還直往他眼前湊的蠢豬撒氣,邊打邊罵:“都是你們這幫畜生,害得老子白念了四年大學,來侍候你們……”豬們哀號,四散奔跳。薑喜子衝出屋來:“你乾什麼?”上前一把奪過他的棍子。“走開!”鄭遠海一把把薑喜子推個趔趄,反身追上豬又用腳踢。薑喜子上前把他攔腰抱住,“啊!”鄭遠海大叫著回身把薑喜子摔倒在地。這個時候哪怕天王老子出現在他麵前都可能成為他撒氣的對象。薑喜子也急了,又衝上來,被鄭遠海再次摔倒。一次、兩次、三次……薑喜子還在不停地往上衝,像一個明知打不過對手也要拚死抗爭的勇士。終於鄭遠海倒下了,直挺挺向後倒下了,不是薑喜子摔的,是他自己倒下的,他覺得這種不對稱的博弈很沒意思,向又過來抓他的薑喜子說:“你打不過我的。”聲音平靜的讓薑喜子無法再繼續下去,鬆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鄭遠海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天空,在他的眼裡,豬場上的天根本不能和大海上的天相比,大海上的天是藍的,藍得令人遐想令人神往。而豬場的天雖然也是藍的,卻藍得虛無飄渺,藍得讓人生厭……晚上,薑喜子搞來了一些罐頭和一瓶酒,挨著鄭遠海坐下。鄭遠海見狀心裡很過意不去,內疚地說:“喜子,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放心,我一定不再打你的豬了,一定會對它們好的,我把它們當親人還不行嗎?”他不知該怎麼表達好了。薑喜子把兩個軍用茶缸倒上酒:“排長,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在陸戰隊的訓練成績最說明問題。可讓你到豬場來那可真是屈才了,你打心眼裡是一百個不願意,壓根兒就沒想好好乾。這酒呢……給你送行!”鄭遠海愣了,他知道白天二人打完架他就去找協理員了,一定是去告他的狀了,告就告他根本不在乎,可薑喜子請他喝酒他沒想到,說出這番話更是出乎意料。“我已經找了協理員,幫你調換了工作。”鄭遠海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渴望的眼神看著他:“真的?上艦?”“機關飯堂,當司務長。”鄭遠海的火騰地又上來了:“你……你……”薑喜子勸著他:“飯堂的味道總比這又臊又臭的豬圈味兒好多了吧?”鄭遠海終於大喊起來:“你說你要有這本事乾嗎不直接把我弄軍艦上去啊?你這是把我拉出火坑,又直接推水坑裡去了,水深火熱你知不知道啊?”薑喜子的口氣不容辯駁:“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鄭遠海像雕塑一樣愣在那兒,他實在不知道一腔怒火該往哪兒發。薑喜子接著說:“老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也不管鄭遠海願不願意聽自顧自講起來:“很早以前,有一個兵,離家的時候,告訴他媽媽,他的理想是要在部隊提乾。她媽媽說不,我不要你有那麼高的理想,就要你平安回來,回來見到我就是你的理想,我要你堅守這個理想。後來在一次海戰中,他不慎落水了,沒有救生衣,沒有淡水食品,有的隻是媽媽當初那句話。他堅守著這個理想,一天一夜,終於被戰友們救起,他活著回來了,見到了媽媽。後來,他提了乾,當了艦長。”薑喜子從鄭遠海的眼神中看明白了,他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兩年前,一個艦長把堅守理想這句話送給了我,今天我想把它送給你。”停了一下又道,“老排,隻要你堅守理想,不放棄,你對眼下的處境就不會心煩了,就一定會看到希望。”鄭遠海的確聽進去了,而且有幾分感動,半晌端起茶缸:“喜子,謝謝你!以前的事你彆往心裡去……”6王宏業是基地的政治部主任,和魯淮成是一起入伍的同年兵,二人私交甚篤。這天傍晚,二人散步來到碼頭上。“軍委已經決定加快海軍現代化建設步伐,而且給了我們基地一個到艦副長班去學習的名額,你的意見想讓誰去呢?”王宏業問。“你看呢?”魯淮成反問。“你覺得陳建軍怎麼樣?”王宏業開門見山,“陳建軍為人正直,有管理能力,軍事技術也不錯,在艦上當導水長,獨立指揮一條艦沒問題。從目前情況綜合考慮,應該算是最佳人選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條件,他父親是艦隊的副司令員。”魯淮成直言不諱。王宏業笑了:“這事兒不能拿到台麵上說,但私下裡我們也不得不考慮。”“你怎麼不說陳建軍剛剛犯了一次嚴重的錯誤啊?”魯淮成在基地綽號魯“屠夫”,就是因為不管誰犯了錯,一刀紮過去不見血決不會善罷甘休,說話就更是從不遮掩,“還有,他文化程度偏低,這是我們選拔未來艦長一個致命的弱點。”“你知道那天掉艦嗎?”王宏業接著說,“他報了電大,那天正好趕上考試!這說明他本人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犯錯誤得看原因和動機,像這樣的錯誤我們就不應該把人一棍子打死!”魯淮成盯著他看:“這番話是陳建軍讓你來說的吧?”王宏業笑了:“陳建軍是找過我,可沒讓我說這些,他是找我承認錯誤的,態度很誠懇。”“哦……”魯淮成笑了,“這個臭小子在軍事上犯了錯誤不找我這個參謀長認錯,倒找起你政治部主任了。”“彆人看你那臉一拉都哆嗦,誰還敢找你啊!”王宏業道,“文化不高是可以學的,你不也是從一個文化不高的普通士兵乾起乾到今天的基地參謀長的嗎?”“時代不同了,我們不能用我們那時候的標準來要求今天的艦長了。過幾天就要打靶了,等打靶結束再說吧!”其實魯淮成心裡早就有了打算,錯誤我先給你記一筆,打靶的時候是騾子是馬咱拉出來遛,行就上,不行就下。第二天上午,作訓處長向魯淮成報告了龍灣山有條明架國防備用通信電纜被盜割了。自打部隊通信改成光纖後,大部分明架通信電纜被拆除,僅保留了一部分線路,目的就是戰爭期間一旦地下光纖被毀地形複雜的山區搶修困難,可以備一時急需。因過幾天打靶,上級要求使用備用線路一並檢驗暢通情況。魯淮成趕緊安排通信和保衛部門去處理,交代務必保證打靶時的對上通信保障。中午吃飯的時候魯淮成還在想著這事,龍灣山地處偏僻,人煙稀少,給查護線帶來了很大困難,怎麼辦?一邊的王宏業正在笨拙地切著盤子裡的牛肉,邊切還邊嘟囔:“這個鄭遠海,真能玩新花樣,這飯怎麼吃啊?”公務員急忙說道:“司務長說這是仿照西方海軍的營養配餐,有利於提高戰鬥力。”“給我拿雙筷子。”魯淮成對公務員說。“筷子……都被司務長收走了。”魯淮成無奈拿起刀叉,切了半天沒切好,氣得扔在一邊。王宏業湊上前:“知道為什麼切不開嗎?這牛肉根本沒熟!”此時,機關食堂裡更是炸了窩,一個中尉喊著:“哎!你們大夥看看,這什麼夥食啊?能吃嗎?”眾人吵嚷著:“就是,太不像話了!”“怎麼也沒人管管啊?”鄭遠海走過來:“怎麼了?怎麼了?”男中尉上前:“你是新來的司務長吧?看你們做的什麼呀?能吃嗎?”鄭遠海接過叉子叉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挺好吃的?沒問題,吃吧!”轉身要走。男中尉喊道:“這牛肉根本沒熟?”“知道為什麼嗎?”鄭遠海看著他道,“書上說這樣有營養,七八分熟的牛排可以讓人長力氣,也就有利於提高部隊戰鬥力,明白嗎?”另一乾部喊著:“太難吃了!”鄭遠海轉身瞪著他:“嫌難吃啊?嫌難吃吃好吃的去啊!”男中尉端起一盤青菜:“你自己看看,這是人吃的嗎?簡直就是豬食。”鄭遠海急了吼著:“老子以前就是喂豬的,你愛吃不吃。”“哎?你怎麼罵人啊?”中尉也急了。“罵你,我還打你呢!”鄭遠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擼胳膊挽袖子,他心裡一肚子火還沒下去呢!把中尉當成出氣筒了。“不準打架!”一個女上尉擠上前。鄭遠海推開他,一把扯過中尉就要掄拳頭。“鄭遠海!”鄭遠海回頭,見魯淮成站在身後。魯淮成走了過來,看了看桌上的飯盆向鄭遠海道:“你給我出來。”鄭遠海在眾目睽睽之下跟魯淮成走向操場。到了操場,魯淮成手指著一個沙袋,向鄭遠海冷冷說道:“手癢癢了想打架是吧?你今天要不把這個沙袋子給我打漏了,就彆想離開這兒。”鄭遠海猛然發瘋似的衝向沙袋拚命打起來,邊打邊喊:“我懷著一腔熱血來當海軍,你們今天讓我喂豬,明天讓我做飯,早知道讓我乾這些我念大學乾什麼?還不如在家就養豬做飯,早知道……早知道我還不來當海軍了。我以為……你們會重視知識……重視人才,狗屁!你們海軍全是……沒文化的大老粗……大老粗……大老粗……”終於他停下喘了幾口氣,猛然用儘全身力氣,火山爆發般舉拳打向沙袋,嘴裡大喊著:“啊……”沙袋真的被他打穿了人也隨之跌倒在沙袋下,喘著粗氣,沙子淌了一身。“你發泄完了?”魯淮成聲音平靜地問。鄭遠海看都不看他。“大學生,時代驕子!說起來好聽,其實你的文憑隻不過是一張紙,一錢不值,不想乾可以打報告走人。”魯淮成語氣變得嚴厲。“你不用挖苦我,我不會放棄。”鄭遠海的火氣終於沒了,像泄了氣的皮球躺在地上,嘴裡卻在自言自語:“堅守理想!”魯淮成看著他冷笑道:“哼!你發泄完了我的處罰還沒完呢!”7連綿的群山中,一條蜿蜒的山路在山腳下七拐八彎,一直伸向大山深處。山路上駛來一輛吉普車和一輛卡車,卡車上坐著鄭遠海和六個全副99lib.武裝的戰士。一個戰士把目光從車外收回來問鄭遠海:“排長,參謀長這是要讓我們執行什麼任務啊?”“誰知道他在發哪根神經啊?”鄭遠海嘟囔著。戰士沒想到這個小排長竟敢說參謀長發神經,吐了下舌頭。另一個戰士望著四周連綿的青山:“興許是讓我們來這兒野外生存訓練吧?”薑喜子自打上車就一直用軍帽遮住臉在那兒似睡非睡,聽見彆人說話摘下帽子:“生存訓練有我喂豬的什麼事兒啊?怎麼把我也弄來了?”鄭遠海倒是毫不隱瞞:“是我讓你來的,我跟參謀長說我犯的所有錯誤都是你在豬場教的。”薑喜子嘟囔著:“認識你算我倒黴!”從軍裝懷裡掏出耳機戴上。鄭遠海心裡罵著臭小子,寧肯聽噪音也不聽我說話。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在了一處乾涸的河灘上。魯淮成推開車門,走下來,望了望四周的群山,看著橫貫大山的國防通信線路。鄭遠海冷眼看著他,心想:哼!魯淮成,我知道你在收拾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也不是為你魯淮成才當兵的。眾人下山列隊在魯淮成麵前。鄭遠海向他報告,列隊完畢請指示。魯淮成開始向他們宣布此行的目的:一、巡線護線,保證打靶期間該條國防通信線路的絕對暢通;二、鍛煉野外生存能力。之後,他又把鄭遠海單獨叫到一邊問:“帶錢了嗎?”鄭遠海挺胸抬頭:“沒帶!”用很真誠的眼神看著他,那意思不信你翻。魯淮成看了看他:“把鞋脫下來。”“啊?”鄭遠海心裡暗暗叫苦,心說怪不得你能當參謀長,太賊了,藏在這兒你都知道?無奈隻好把鞋脫下來,掏出藏在裡麵的錢遞過去。魯淮成的眼神顯然很得意,那意思是說臭小子,小瞧我了吧?我就是從你這時候過來的,嘴上卻說:“雖然我們是海軍,但未來戰場上也難免遇到生存問題,我實話告訴你,不讓你們帶任何吃的,練的就是你。其他人都是替你受過,你要給我餓壞一個人,回去找你算賬。”說完轉身就走。鄭遠海嘟囔著:“你就不怕我占山為王不回去了?”魯淮成停住腳步:“好啊!那我就帶人進山剿匪。”魯淮成走了,把鄭遠海唯一一點偷奸耍滑的機會也帶走了。8龍灣山岩石裸露,植被稀少,想找點吃的並不容易。進山三天了,鄭遠海帶著戰士們一直靠挖野菜充饑,吃完他就觀察每個戰士的表情,他怕野菜有毒,中毒的症狀沒發現,倒是感覺大家的臉好像越來越綠了。薑喜子說他這是心理扭曲的前兆,發展下去就是神經病。鄭遠海說你就給我扯淡吧!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打那以後鄭遠海還真不敢再看大家的臉,唯恐自己觀察的結果和彆人有什麼不一樣。薑喜子從小生長在大興安嶺林區,對大山有一種特彆的敏感,什麼地方有野菜,什麼蘑菇有毒無毒能吃不能吃他一看就知道。鄭遠海說帶你小子來算對了。薑喜子說這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鄭遠海說對,真正目的就是想收拾你。薑喜子還會捉螞蚱用棍穿上烤來吃,鄭遠海第一口是閉著眼睛喊著革命口號抱著壯烈犧牲的決心咬上去的,沒想到這種農民兄弟恨之入骨的害蟲吃起來還是這麼難得的美味,被戰士們譽為薑氏肉串。進山的第四天,眾人沒能挖到“中午飯”,薑喜子的慧眼也一時失去了靈光,望著光禿禿的荒山一籌莫展。這時一個戰士跑來報告了一個好消息,山下有個村子。眾人一聽來了精神,紛紛嚷著要下山買兩隻雞燉燉,說著開始比賽吞咽口水。鄭遠海問你們有錢嗎?眾人搖頭。沒錢下山乾嗎?偷去?搶去?眾人不做聲了,口水也失望地不再出來湊熱鬨。緊接著第二個好消息橫空出世,一個最小的兵跑出去方便,竟然牽回來一頭羊,並驕傲地報告他抓到一隻野羊,把眾人剛退潮的口水又給勾了回來。鄭遠海圍著羊轉了三圈,唯恐自己的眼神再次與大家不同,試探著問道:“我怎麼看著不像野羊啊?”“在山上到處亂跑的不是野羊還是家養的?”薑喜子道。鄭遠海又仔細看了看:“這就是家養的吧?”一個老兵在口水的催促下急忙開口:“這還看不出來,野羊嘛!”兵們一個個摸著空腹,互相使著眼神,嬉笑著:“對,對,野羊,絕對野羊!”鄭遠海再也不管自己的眼神了,嗓門提高了八度:“看你們一個個那眼神兒,跟餓狼似的。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要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撿到老百姓的東西要交還回去。”向薑喜子道,“去!給人送回去。”“送哪兒去啊?”“送給村裡的老百姓啊?”薑喜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已經餓得走不動了,下不了山了。”在某種困難下,命令往往也會打折扣的,不送那就等著人家來找吧!鄭遠海這樣想著繼續帶大家巡線,隊伍裡又多了一隻不怎麼聽話的山羊。到了下午三點左右,眾人實在走不動了,鄭遠海找了處開闊地,命令就地紮營。他心裡念叨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迷迷糊糊地剛要睡著,卻被一個噩耗驚醒,隊伍裡的新成員,羊,趁眾人不注意開了小差,被眾兵圍追堵截時慌不擇路掉下了山澗,一命嗚呼了。眾人圍著被摔死的羊傻了眼,傻了的眼裡隻流露出少許的悲傷與惋惜,更多的則是和口水相生相伴的貪婪。薑喜子看著鄭遠海:“老排,怎麼辦?”“什麼怎麼辦啊?死都死了,吃了吧!”話音剛落,眾人本來不多的悲傷惋惜瞬間飛到了爪哇國,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歡呼雀躍。一堆柴火上架烤著全羊嗞嗞冒著油泡,伴著眾人“咕嚕”、“咕嚕”的口水聲,就像一場即將開始的音樂大餐會的前奏曲。薑喜子笑嘻嘻地撕下了一塊肉遞給鄭遠海,鄭遠海接過看了看,嘴裡念念有詞:“唉!對你的去世我實在是很悲痛!我們會永遠銘記你的!安息吧!”回頭看看眾人,一場展現牙齒鋒利的比賽正進行得如火如荼。薑喜子張開一張油嘴向他道:“嘟囔什麼呢?吃啊?”小戰士邊吃嘴還不閒著:“野外生存比想象的好多了,還有肉吃。”老兵抹了一下嘴:“要天天這樣,我寧肯不回去了。”鄭遠海邊扯著沾在嘴上的羊毛邊道:“沒想到我鄭遠海竟然淪落到了茹毛飲血的地步!”“再這麼下去,早晚得變猴兒了!”薑喜子的話總是不失時機。“吃你的吧!堵不住你嘴呢!”鄭遠海瞪他一眼。吃完了羊肉,眾人在溫暖的陽光下躺在山坡上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鄭遠海感覺有人推他:“老排,你醒醒!”是薑喜子的聲音。鄭遠海睜開眼,薑喜子見他醒了急忙把臉閃開。隨後映入鄭遠海眼簾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正用憤怒的眼神看著他——主人來找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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