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血關(上)(1 / 1)

(……老兵總是告誡新兵們,這樣的情況下不能去救你受傷的弟兄,那樣的情況下不要去救你受困的弟兄;但老兵卻經常在最危急的時候不要命地去救自己的弟兄,為什麼?等你明白了,你已經是老兵了……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張八山已經打下來了?添田孚把電報搓成了一團扔在腳下,協同作戰部隊的勝利一點沒能給他帶來喜悅,相反他覺得這是一道催命符。山田旅團已經取得重大突破拿下了張八山,但是自己卻在清流關前駐足不前,誰都能明白沼田旅團長這時給自己發這份通報的意思。添田孚帶著幾個近衛又爬到指揮部的崗頂上去觀察敵人的陣地,他們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個頭,鋼盔也學了那些中國老兵用麻包包上,他們不得不特彆小心,因為對麵的中**人太毒辣了在從關山口到清流關的路上他們就吃儘了苦頭,幾乎每一處可以被利用的特殊地理都被中**隊利用上了——一個之字形的山路大拐彎就讓他們吃儘了苦頭,中國人就在對麵的路儘頭拐彎處架了一挺機槍不斷狙擊他們,幾個走在前邊的斥候全部葬身在那條山路上。後邊的部隊得到消息連忙頂上去用重機槍壓製,但卻發現收效甚微,雖然他們的火力把對麵的機槍陣地打得煙霧彌漫,他們通過山路的士兵還是不斷地被狙殺。於是他們架設迫擊炮轟擊,但在對方的陣地上完全沒有了反應時繼續前進的士兵才剛轉出路口就被機槍打倒了幾個……直到前鋒部隊把機關炮頂上去壓製,同時步兵開始沿路猛衝過去發起攻擊才算是把這個空無一人的可惡的阻擊點占領了:中國人在轉彎的山壁上掏了個窯洞,做了一個很小但很堅固的地堡,他們的迫擊炮和重機槍確實很難威脅到對方,隻能依靠機關炮這樣的平射重火力。就這樣一個簡單的之字路阻擊點竟然讓他們傷亡了三十多人,而且耽擱了他們三十分鐘的時間。這僅僅是一處,在沿路上他們碰到的各種阻擊點數都數不過來;一夜的狼狽前行,等前鋒部隊到了清流關前,他們的傷亡已經達到了三百人——這樣的傷亡如果放在北方戰場上已經是一場中等規模戰役的總傷亡人數了前鋒部隊這才剛剛到達清流關前,進攻主力都還沒有集結就收到了旅團長的來電,真是催命符啊……天色已經大亮,但剛剛才趕到的添田孚卻無法發起進攻,憑經驗他知道能夠在一路上表現得那麼難纏的對手絕不會讓他們輕鬆。“報告聯隊長,這是倉森聯隊的損失情況和作戰遭遇情況……”聽到手下的報告,添田孚縮回腦袋接過文件,隻看了兩眼他就恨得牙癢癢的:他知道倉森公任不會那麼簡單把立功的機會讓給自己,肯定是對手非常難纏,所以他在部隊越過倉森聯隊的時候命令部下親自下去倉森聯隊摸查情況。倉森簡直是想把自己往死路上趕……敵軍擁有大量衝鋒槍,近戰時讓我軍損失慘重;敵軍有超大口徑機關槍,威力幾乎等同機關炮而且射速更快,我前沿掩護機槍陣地幾被全部摧毀;敵軍頑強異常,使用傷員為活地雷帶集束手榴彈潛伏路旁致我軍行進中傷亡慘重……八嘎這個是自己派下去的人回來的報告,但倉森給自己的作戰情況通告僅僅是敵軍頑強,不畏犧牲,獻身精神可與我大和勇士相若……如果不是自己細心派人實地調查,就這麼直直撞上去,損失會多大?這樣強大的敵人據險而守,就算把聯隊打光也不見得能夠攻下來越看報告添田孚越是氣得七竅生煙雪雖然不大,但是足以讓飛機無法參戰,超過75mm的大炮難以運上來,至少短時間內不行……雖然火力自己這邊還是占據較大優勢,但是要攻下清流關添田孚自問毫無把握。“‘田鼠’回來了……”隨著戰士們的聲音,一個長得矮小精瘦,看上去比彆人小了一圈的漢子出現在李斌麵前,一邊發著抖嘴裡噴著白氣,一邊雙手拚命擦自己的臉——因為出外偵察不能多穿衣服,在野地裡幾乎呆了半晚的“田鼠”兩邊臉已經全部麻木了,連話都說不出來……“田鼠”話說不清,直接就到了地圖邊上標起來,把日軍的部隊分布一一標示清楚。,看上去猥瑣瘦弱的“田鼠”竟是八二三團一營的貴州老兵,老偵察排長“炮火準備……”隨著李斌的一聲令下,炮兵陣地上馬上忙個不停;其實他們已經忙了三個晚上了——他們團屬迫擊炮連有四門81mm法國迫擊炮,但沒想到上邊發下來的四百發炮彈卻是82mm迫擊炮彈這些炮彈發下來後大家就當寶貝一樣護著,也沒人想到底能不能用,等要打仗的時候才發現炮彈放不進炮筒拿到炮彈的炮兵沒辦法,隻好死馬當活馬醫,硬是通過打磨把82mm炮彈的閉氣環磨掉試用,居然發現沒什麼問題,精度也不見得差(不是yy,抗戰中的**多支部隊這樣把民24迫擊炮彈和法國炮通用的,苦吧?),於是一連三天炮兵們每個人的手指頭都磨出血了才終於把炮彈算是加工到能用了。也許,傷亡重些不是壞事添田孚惡毒地想道:很明顯倉森公任是要自己吃大虧好有機會當上旅團長……那麼來一次強攻再收兵,把他給自己的戰情通報加上自己的戰情通報交給師團長,讓這個家夥的陰謀破產,讓他自食其果“咻”“咻”……添田孚的作戰命令還沒有下來,天空忽然響起破空之聲;支那人竟還有迫擊炮?添田孚剛反應過來就看到一片常綠闊葉林裡炸起四團烈焰……“轟”“轟”……四門迫擊炮早就設好了射擊座標,一開火就是急速射,被樹木誘爆的散彈剛好形成空炸效果,在頭頂上五米左右炸開的炮彈**的衝擊波帶著石榴籽大小被彈藥燒得通紅的鐵珠子劈頭蓋臉撒下來,受到炮襲馬上趴下的鬼子兵被炸得慘不忍睹——死的不算多,但被那些散彈籽打進體內疼得失去戰鬥力慘叫不絕的傷兵幾乎滾遍了整個樹林子“轟隆轟隆……”鬼子的大口徑迫擊炮開火了,接著是小口徑的迫擊炮和擲彈筒——雖然大多數重武器都沒能上來,但鬼子始終還是火力占優的一方,關城上立時被煙霧和水蒸氣覆蓋住,隱約看見大量被撕扯得粉碎的軍裝肢體飛散……關城上的官兵們一個個暗叫運氣:如果不是他們當中有了幾個在南京血戰過的老兵,誰知道要在關城的露天處築起那麼多像街壘一樣的掩體?誰知道城樓上不要留人?誰知道要在城垛子間用爛軍裝和木頭做成假人?……城樓上被炸得彈片橫飛火光衝天,但是在樓洞裡躲著的官兵隻是感到陣陣震動,甚至他們的藏身處因為洞頂和牆壁、地下都墊上了棉被,大家根本不覺得以往被炮擊的那種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的悶暈。炮兵陣地設在一處寺廟的天井裡,發射炮彈的一團團煙霧都不會暴露,在雪天裡更是讓鬼子難以準確捕捉到,等鬼子的炮火到來時,他們已經完成了第一輪炮擊轉移了。第二輪炮擊是另一個區域,那裡原本是一條山溪,因為冬天枯水期全部都露了底,地下全是卵石而且形成了一條深溝,表麵看上去很像是自然形成的藏兵壕。但是假如炮擊足夠準,炮彈能夠落進去的話,殺傷性就很大,卵石和側壁還會形成二次、三次折射打擊守軍的炮擊就能夠準確落進壕裡,他們早就測量好了,甚至用空包彈試驗過。這一次給鬼子準備的是高爆彈,觸發引信,參加炮擊的除了四門迫擊炮外還加入了兩門75mm山炮。呼嘯的炮彈再次落在鬼子叢中,那些正在天然戰壕裡休息的鬼子被炸得鬼哭狼嚎,濃煙充斥著長長的山溪峽溝,一切落在添田孚的眼裡都讓他對倉森公任恨之入骨“命令各部全力修建工事,避免利用天然工事……”很顯然守軍對這一帶的自然地貌都已經非常熟諳,如果把部隊安排在那些貌似很好的天然藏兵所或者隱蔽地,反而會成為敵人最容易打擊的地方。聯隊長準備來一次進攻了。眼看關城上**部隊的“屍體”橫飛,從經驗上判斷至少有一兩百人在炮火中被炸成灰燼了,添田孚總算是臉色好了些。但是麵前這支有大炮,依憑著關城山嶺的部隊也太善戰了……如果敵人不主動退卻,也許用大量的時間,大量的彈藥把對手一批批炸死在關城上是唯一的辦法;沒有五天以上,就算是整個旅團壓上也沒用,山地上根本施展不開。,兩個中隊的鬼子忽然漲潮一樣順著山路兩旁的坡地漫上來,迅速向關城撲去。來勢洶洶的鬼子其實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刺激守軍,當守軍的一些重火力點暴露後他們就馬上撤回……但是,他們已經進入到三百米了,關城上還是沒有一發子彈打下來難道中**隊棄守了?被一輪炮火嚇散了?添田孚在後邊用望遠鏡觀察著,心裡升起了一種奢望——這不是不可能,他接觸過很多在第一次交手時非常強硬但在第二次交手時卻判若兩軍的中國部隊。由於中**隊補充的新兵都沒受過什麼訓練,戰鬥中損失的武器彈藥也很難補充,這種大變臉部隊俯拾皆是……但是眼前的部隊不是還有那麼強的炮火嗎?答案馬上揭曉:當鬼子的兩個中隊衝到離關城不到一百米的時候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前進的當口中**隊開火了這些佯攻的鬼子連梯子都沒帶,武器裝備也很輕便,任務就是yin***的重火力點;但是大家都在盯著關城的時候,就在他們麵前的地麵上,距離不到五十米的地麵上忽然翻了起來,整排的**士兵竟然就潛伏在眼前這些士兵就趴在很淺的壕裡,上邊覆蓋著草席和麻包袋再覆上泥土積雪;他們竟在這裡已經潛伏了大半天“騰騰騰騰騰騰……”衝鋒槍聲響徹天空,一群忍無可忍的弟兄終於等到了出手的機會他們潛伏在雪野中,一個個已經冷得要凍僵了,但他們還把槍機部份一直貼著自己的皮肉暖著槍。出發時喝進去的黃酒早就不知揮發到哪去了,每一個人在開槍時都已經冷得隨著槍支的抖動發抖,但他們終於堅持到了這一刻密集的彈雨橫掃麵前的一切,兩個中隊的鬼子沒有任何掩體,由於仰攻他們的機槍陣地也無法支援,出其不意被五十挺衝鋒槍橫掃,除了趴在地上裝死他們沒任何抵抗辦法血肉橫飛的一幕讓在進攻陣地上的鬼子看得心驚肉跳,有些被子彈帶飛的骨肉甚至跌到了後邊的鬼子戰壕跟前“咻”“咻”……鬼子的擲彈筒兵開始了射擊,越來越多的榴彈開始砸向關城前的地上,煙火揚塵一下子從地上升騰上去,把關城正麵也掩蓋住了……迅速打光了一個彈夾的伏擊隊員拚命往隱蔽通道撤,但鬼子兵的反應實在太快,還是有十幾個人無法及時撤回,被密集的擲彈筒榴彈炸得粉身碎骨……“快……”眼看一個弟兄已經到了門洞前卻被一股狂飆卷倒在地,跌跌撞撞想爬起來卻暈頭轉向地隻能四肢亂伸亂抓,彭誌高一個飛身撲了過去,一把抱著他往門洞裡滾……身上頭臉都被灼熱的泥沙碎片打得火辣辣地疼,好像全身都在痛楚中麻木了,彭誌高頭腦中一片眩暈,被衝擊波震得完全失去了方向,這時他忽然感到自己被抓起來了,弟兄們七手八腳把最後的兩個人拖了進去……和弟兄們在一起玩命的感覺真好,有這樣不要命來救自己的弟兄真好……彭誌高頭腦恢複了些清醒,渾身發疼但卻露著一臉傻笑,他終於還是救下了一個士兵,當然他們也是其他弟兄救回來的……“彆他**在老子麵前充大爺,你算哪根蔥?……老子這身傷是打鬼子留下的,不像你,隻是靠著打自己的弟兄升官……”那一次在江北槍斃一個**民女的老兵,老兵最後的那一段話一直刺激著彭誌高。是的,他是個好軍人,但他一直都隻是在向自己人開槍……終於在跟隨沈隊長過江救孫長官的那次之後,他成為了戰鬥在火線上的戰士了,不再是戴著白手襪向自己後撤的、違紀的弟兄開火的憲兵了作為從南京突圍渡江回來的英雄,他在這裡得到了無數的尊敬,他無法舍棄任何一個曾經用崇拜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禮的士兵,所以他在彈片橫飛的時候毅然回頭去救身後的弟兄終於把人救回來了……“一”報完數後彭誌高感到越來越虛弱,頭越來越暈,然後在大家還在清點著伏擊隊有多少人回來了的時候,作為隊長的他倒下了……,“隊長……”有弟兄發現不對了,隊長被拖進來報完數後一直靠著洞牆坐著,沒說過一句話……昏暗的通道中,大家回來的時候都沒留意彭誌高的脖子一直在冒血,包括他自己。一塊隻有指甲大的彈片橫飛劃開了他的大動脈,等他暈過去的時候,鮮血已經把他半身的棉衣都浸透了……如果這裡不是昏暗的通道、如果發現得早、如果這裡有可以輸血的醫院……拒絕了軍政部讓他馬上回到後方受勳的憲兵中尉終於成為了前線上的軍人,他有了一批語言不大通的弟兄,他帶領著弟兄們打了漂亮的一仗,他救了自己的弟兄回來……通道裡充滿了悲傷,但每一個人都沒有時間悲傷,活著的弟兄們抬起他們的英雄偶像,從南京殺出來渡江回來的彭誌高隊長飛快地穿過通道回到關城裡去……通道外冷冷清清,雙方的炮戰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連槍聲都沒有一響。濃烈的硝煙味中不時會透進來一股清新卻慘冷的空氣,在關城後的空地上除了雜亂的腳印沒彆的異常,鬼子的炮彈沒一發砸到這裡。貼牆站著的等著接應他們的弟兄的笑臉忽然僵住了,他們發現了伏擊隊人員的臉容異常,他們看到了被抬出門洞的英雄……英雄們回來了,冷得發青的身體卻沒有了戰抖,原本一直掛在嘴唇上的鼻涕竟也在緊張中不見了;三十三個活著的,一個永遠活著的。還有十七個弟兄殘破的身體留在了關城外,他們將在一次次的炮火較量中、在鬼子進攻的步履中化為泥土。雙方真正的麵對麵第一輪駁火就慘烈非常,短短一分鐘的衝鋒槍齊射加上一分鐘的擲彈筒齊射,忽然大家就停火了;一百九十二個鬼子倒在雪野裡,十七個中**人沒能回去,煙霧散去後在關城前留下了一地的遺骸和血漬(作者:回家了,前兩天在路上照樣筆耕不挺……哈,長途車上結識了個文學女青年,結果寫血腥的場麵老是腥不起來……兩天,一切恢複原狀。看到評論區唐牧雲書友說一天20票……暈,怎麼會有那麼多票?我自己才三張啊,怎麼弄過來的,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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