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填在第一道戰壕裡的官兵經常是唇焦舌燥餓著肚子在戰鬥,一旦戰局發生巨變部隊要轉進卻經常為了不驚動當麵的敵人而不通知他們撤離;我不知道這些被當成棄子的官兵在被敵人包圍的時候有多絕望,因為我從沒見過活著回來的棄子……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烈日當空,暴陽炙烤得大地冒煙,從飛機上看下去雖然可以看見遍地都有人在活動,但是卻很難襲擊——隻要往地麵一投彈,爆炸就會讓黃土變成彌漫的煙霧把一切遮蓋了。日軍陸航第二飛行大隊的十餘架戰機隻能在空中警戒,當**向三義寨、曲興集發起集群衝鋒時才下降助戰,但他們發現**的集群衝鋒越來越少,他們已經很少能夠大批殺傷中**人了。“中國人越來越狡猾,現在他們總是采取小部隊突擊,集中火力殺傷我支援的移動部隊,我軍損傷慘重,恐怕難以堅持上兩天了”日軍第十五聯隊井上靖大佐瞪著一副牛眼看著對麵的五十步兵聯隊聯隊長遠山登,兩人都是一臉頹喪。這恐怕是二十八旅團成軍以來打得最慘的一次了,整個旅團傷亡已接近七成,少見的兩個主力作戰聯隊背靠背作戰苦苦支撐。看著一向驕橫的部下一個個如鬥敗的公雞,酒井隆少將也無可奈何,隻得默不作聲。雖然他們在兩天前曾經打過一場勝仗,(期間日軍曾經對二十七軍發起反擊,桂永清再次被打得丟盔棄甲,但其卻辯解是之前作戰損耗過大,部隊戰鬥力下降所致……)但是現在全軍上下都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也許隻要三天時間,日軍第十四師團就成為曆史名詞了“水來了,弟兄們怎麼樣?”一個輜重兵背著彈藥包提著沉重的羊皮水袋撲到了一個土坑內,一邊喘著氣一邊卸下水袋:“如果不是剛才你們對鬼子陣地開火,也許我就跑過了,是你們先看見我嗎?”。輜重兵很興奮,他又遇到了一群活著的弟兄而且人數超過十個人以前被分配到師部直屬輜重營的時候,這個小兵是很不滿意的,因為他不是那種被拉夫來的農民而是投筆從戎的學生,他滿以為就憑他的意願也應該會被分到作戰部隊。輜重部隊?那不就是當苦力嗎?他覺得非常委屈。但是後來他一切看法都改變了,當他真的被送上火線後。這幾天戰鬥下來他才發現輜重兵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特彆是他們這種隸屬於師部輜重營的火線物資輸送班的兵。他們是專門冒著槍林彈雨給突擊部隊作戰時往火線輸送彈藥和食物的特殊步兵,他們配發著班長專用的卡賓槍,他們冒的險比很多作戰部隊士兵都要大,而且他們一般隻和最精銳的部隊交往,還能得到這些精英們的尊敬和歡迎。他們經常要在非常複雜的作戰環境中不斷穿越敵人火力封鎖去給那些突破部隊提供支援,有時候他們九死一生到達需要支援的部隊後卻發現那些突進敵陣的弟兄已經全體陣亡了,甚至他們會迎頭撞上鬼子這時他們就要馬上逃回去把看到的情況帶回去,可以說他們還同時擔當著火線觀察員的重任。堅固的戰壕永遠不屬於他們,他們的使命就是在炮火中穿梭,他們參加的每一次戰鬥都是突如其來的遭遇戰,經常是麵對麵地開火,這就是輜重營的火線輸送兵“謝了,兄弟,就是看見你我們才開火的。”一個老兵道:“不開火你看不到我們,可是開了火,機槍子彈就沒幾顆了……”得到了補充的士兵們雖然一個個都餓得要命,但他們卻在第一時間往彈橋裡填子彈——血戰過的老兵都知道在戰場上什麼最寶貴。旁邊一個光著膀子的弟兄正在給幾個躺著不知死活的士兵喂水,一邊還在嘟嘟囔囔著:“他娘的,就在黃河邊上,要說咱們是給渴死的,真他娘的沒人信……什麼鬼天氣,曬一天能把人給曬乾……對了,你路上看到其他地方的弟兄多不?咱們這沒幾個人了……”…,“不多,一路上找到了四五十個弟兄,還有二十師的人……哎,你彆全拿光了,還有其他陣地上的弟兄要子彈呢……”輜重兵看見那個剛才和他打招呼的老兵一下子把他彈藥包裡的子彈全卸下來了連忙製止。“這一片還需要子彈的弟兄全在這裡了……”那個老兵微微抬頭看著輜重兵道:“十二個人,一個連……”老兵不會騙他,都是在火線上玩命,他絕不會說假話截留其他弟兄的子彈,一個突擊連就剩下十二個人了,全在這。放眼看去,從這片平地延伸到三義寨的地麵上全是人,死人,但是活人就沒幾個了。對麵的鬼子也不時會探探頭看向這邊,有時會看到他們光著的膀子在工事空隙間一晃而過,但是雙方都沒有向對方開火。一個用彈坑改造成的戰壕,十二個士兵,沒有軍官,沒有人唉聲歎氣也沒有人埋怨。很快,餓極的士兵們都不說話了,所有人都在拚命往肚子裡填著光餅,陣地上隻剩下咀嚼的聲音。他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的支援或者還能不能撐到下一次支援上來,隻要衝鋒號響他們就要撲出去迎著槍林彈雨進攻。吃飽了喝足了就睡覺,雖然太陽很大照在臉上眼睛閉著還覺得耀眼,但是士兵們還是很快就睡著了,隻留下了一個哨兵盯著對麵。輜重兵已經離開了,他發現鬼子看到他卻沒有開槍,大概是鬼子子彈也不多了。差不多太陽下山的時候,這個儘責的輜重兵終於把前沿這一片搜尋了一遍,情況和彈坑裡的老兵說的一樣,陣地上其他弟兄都殉國了。“嗨回去了?下次多帶點香煙……”經過路上的一處彈坑,輜重兵被叫住了:“我說你回去催催他們,怎麼還沒有人上來?這片陣地上就這麼幾十號人,要是鬼子反攻陣地估計守不住,怎麼援軍還不上來?”這一處彈坑的人更少,隻有兩個人,他們把殉國的弟兄留下的所有的步槍都上足了子彈隔著幾米就擱上一支,然後他們就守在一挺機槍旁邊。早上輜重兵經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問過了援軍的事情,很顯然他們在擔心著什麼。“你怎麼知道陣地上還有幾十人?”輜重兵跳進了坑裡。“廢話,打了那麼多天,要是連還有多少人都聽不出來咱們還叫老兵嗎?”。兩個老兵都懶洋洋地靠在背陽的一邊戰壕壁上,儘情地享用著最後一根香煙。“我在前邊看過了,鬼子見到我也不開槍,估計沒子彈了,所以兄弟,彆擔心鬼子反攻。”輜重兵輕鬆地答道:“咱們的進攻一般都在晚上,估計是太陽太毒,長官們沒讓弟兄們上來曬人乾……”“後邊的炮聲停了,不知道是不是鬼子渡河又被打回去了……”一個老兵自言自語道,他站起來很不放心地看著身後的方向,神情很是擔憂。“當然是把他們打回去了,這還要問?”輜重兵覺得這個老兵特彆膽小,不像是精銳部隊的兵。他歇了一會就離開了,但離開時心裡卻升起了一絲疑惑:奇怪,為什麼沒有其他部隊填上來呢?輜重兵覺得很奇怪,一般這種情況下會很快有部隊跟上的,但這一次半天都沒人上來……這是怎麼了?急匆匆往軍營趕的士兵忽然覺得非常異樣:他曾經經過的預備隊陣地竟然空無一人不光是主陣地上,散布在整天戰線上所有的散兵坑都是空的,沒有一個人望著那在晚風中飄蕩的旗幟和用木棍支起來晃動著反射著夕陽餘暉的鋼盔,士兵傻眼了:早上出發時還爬滿了人的二線陣地已經空空如也糟糕,是部隊撤了士兵心裡一陣空虛幾乎軟倒……為了避免第十四師團被全殲,日軍也是用儘了手段,除了在東線上強力突進外,在黃河對岸的部隊也一直在試圖強渡。就在這一天中午,日軍第四混成旅團趁著守軍被三十旅團牽製著偷渡成功,黃河沿線**各部緊急撤離,圍攻十四師團的戰鬥嘎然終止人,終於看到人了孤零零的輜重兵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遠處踩著夕陽餘暉過來的部隊,土黃色的軍服、厚重的皮靴、所有步槍都上了刺刀……是鬼子手心、額上全是汗,摔坐在地上的士兵喘著粗氣,他不敢相信;就在他出發的時候還全是弟兄的軍營,現在竟已經被鬼子占了得逃命……求生的本能讓發軟的手腳又硬朗起來,士兵行動了,彎下腰在縱橫交錯的交通壕裡急急忙忙向著西邊跑去……對了,那些在火線上等著支援的弟兄怎麼辦?當他們在盼望著援軍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身後全是鬼子他們該有多絕望……忽然,胸口一熱,勇敢的輜重兵踏上了他早上曾經走過一趟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