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才的將領畢竟不多,如果隻看到一個將領的缺點、顧忌著他的缺點那就永遠用不好他;在我的概念裡,隻要敢戰、勇於求戰的就是好將領,用不好他們打敗仗那就是主帥的責任……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寒風蕭蕭,一群衣衫襤褸的官兵出現在李振麵前,這就是胡有福的坦克營。坦克營的每一個官兵看得出都是曾經在作為步兵時和日軍死掐過的幸存者,但是他們看向李振的時候那種眼神卻都沒有破敵在即的興奮表情,甚至看不出戰意!原因很簡單:這些坦克兵多數都對李振有意見!這要從粵軍坦克部隊的曆史說起,原本粵軍的坦克部隊是陳濟棠在一九三五年組建的,訂購的坦克則在一九三六年全部到位,第一批坦克部隊所有官兵都在坦克到位前經過了長時間的理論學習和推演、模擬訓練,他們的底子算是相當不錯。但是這一群人基本上都是陳濟棠的嫡係,其中第一任戰車大隊長更是陳濟棠手下五虎將之一鄧龍光的弟弟鄧鄂。當陳濟棠下野後,餘漢謀上位當然要對坦克部隊大動手術,其時中央也對廣東坦克部隊垂涎欲滴;餘漢謀一看便趁機清洗這支現代化部隊了,大批陳濟棠的嫡係子弟被要求征調北上,不去?打入補充部隊……人走了,坦克留下了,剩下的坦克部隊人員除了部分中間派外一期精英們都變步兵了!從高高在上的坦克兵忽然變成了補充部隊步兵,無論是待遇上還是心理上這些坦克精英們都有著巨大的落差,心理上的背離讓這些兵員一直對餘係的李振看不順眼,如果不是日軍在一年後發動侵華戰爭,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大概已經退役了!抱著一顆報國殺敵的心,坦克精英們隱忍著,終於他們上了戰場,以步兵的身份和敵人殊死戰鬥了,但是慘重的傷亡又讓這些官兵心底有著一種李振故意把他們打光的偏見。現在李振把殘存的這些官兵全部找來。說成立坦克營……還不是要咱們衝在最前麵打光咱們嗎!?李振一看這些官兵的神態就把他們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李逵”隻是說他在戰場上的凶狠勇猛,但李振並不是真的就像“黑旋風”那麼缺心眼,他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問題所在了。“弟兄們,仗打到這個份上,你們知道我一八六師還有多少弟兄嗎?還能衝鋒的不到兩千人!”李振嘴臉忽然全黑了:“這個時候,戰區的命令下來了,讓我們撤下去換一五七師上來……大敵就要被擊敗,但我不想提功勞。我就想問一句大家,咱們要是撤下去怎們對得起把命丟在戰場上的幾千弟兄!?我不撤!一八六師都不撤!我們要用戰車把鬼子碾成肉醬!!今晚總攻,後退半步的以後就不是我一八六師的人!”是啊,犧牲的何止我們老陳係的人啊?!一八六師哪一個部隊沒血戰過!?官兵們忽然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原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國民革命軍一八六師,包括他們的師長李振都是其中一員!每天從各種報章上看到的,各地各軍犧牲的那麼多軍人呢?他們就沒有各自的委屈嗎?他們會在陣前鬥氣嗎?……堅定和殺氣忽然回到了這群已經把軍裝打成了布條的疲憊至極的官兵身上,他們的眼神變了,他們的目光開始看向李振、看向那橫七豎八停在路上被當做戰壕使用的坦克車………,曹小民接手戰區時,粵軍的十二輛維克斯坦克和十四輛裝甲車還在但已歸屬汽車營建製。這些老坦克和裝甲車竟然都是連炮都沒配的骨灰級家夥,於是曹小民就把它們全部留在廣州城安裝戰防炮。準備在萬一打廣州保衛戰時作為巷戰反坦克武器用。同時,曹小民還發現了新的大隊長留德“高材生”曹紹恩其實隻是一個繡花枕頭,除了會坐在這個高位上享受著高級待遇,軍事上幾乎一竅不通,所以他根本沒把粵軍的坦克部隊作為這次會戰的一個特彆戰鬥元素。他沒想到真正的粵軍坦克精英竟然變成了步兵,而且就在前線,現在他們手裡有大量坦克!“今晚的總攻。我軍隻有一口氣把日軍主力全殲才能結束,但是日軍情急之下一定會讓驅逐艦隊增援。雖然驅逐艦隊的大炮沒有戰列艦那麼恐怖,但是艦炮的大炮數量和射速也不是我們可以抵擋的。所以我軍在接戰後一定要快速穿插到敵軍之中,用他們來掣肘敵人的炮火……”曹小民在指揮部有條有理地布置著作戰,張瑞貴縮在大棉襖裡卻在神遊天外……張瑞貴是被抬回來的,傷得不重但是三次帶隊衝鋒卻讓他小腿抽筋了!畢竟差不多五十歲了,和桂軍內戰時那個裸軍衝鋒的營長已經老去了……他拖著兩行清涕一回來就被曹小民勒令體罰:穿上大棉襖做俯臥撐三組,每組三十個!好不容易終於撐下了體罰幾乎累得暈過去的張瑞貴接著就被曹小民命令警衛把他帶去泡澡——曹小民竟然早就讓人煮了兩大鍋加了生薑的開水候著了!熱得燙人的水終於把一身的疲勞和反複侵進體內的風寒驅除了,渾身舒坦得發軟的張瑞貴才被裹進厚棉襖裡請到了指揮室。可惜啊,這一場大勝,功敗垂成,自己要退下來了……張瑞貴腦中多少有點空白,他還是無法釋懷苦戰多時得到了殲敵的大好局麵自己卻要退下來。“本次作戰的第一梯隊,一六七師……”張瑞貴聽著曹小民點將,心裡的苦澀越來越濃……“本次作戰前線總指揮張瑞貴!……”什麼!?張瑞貴簡直無法相信!他竟像個大頭兵一樣整個彈起來沙啞著聲音但卻異常雄壯地應了一聲“到!”很多人在一瞬間都想笑,但是他們在看向張瑞貴的那張帶傷的老臉時卻又在一瞬間有一種喉嚨一堵胸口一熱的感覺:兩眼忽然滲滿淚水的張瑞貴臉上分明寫滿的是一個老兵對戰鬥的渴望!九十個俯臥撐、滾燙的熱水……張瑞貴腦海中忽然又湧現了剛才進來的那一幕幕:曹小民從來都沒有怪責過自己的魯莽,他也在一開始就沒打算因為自己損兵折將而施以懲罰;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讓自己出一身大汗再用薑湯幫自己驅寒!在自己本已心灰意冷,以為這趟他會借著自己兵微將寡的時候撤自己的職,奪自己的功勞的時候,他竟然對自己如此信任,把親手扶起來的一六七師主力交給自己……這一仗隻要打勝了,自己還是大捷的首功之臣!這樣的老大不服,服誰?這樣的老大不跟,跟誰?!張瑞貴竟然直直地站著,敬禮的手遲遲忘了放下來……“嗚昂~……”可怕的斯圖卡機群又來了,就在天邊剩下一抹嫣紅的時候,這一次它們攜帶的是原裝的德國二十五公斤炸彈,每一次俯衝攻擊炸起的煙塵柱都像是要追隨它們而去一樣飆到半天高,揚塵之間日軍的大炮呈零件狀翻飛,不時可以看見整個的炮兵被掀到煙塵波濤的頂上又被淹沒………,藤江惠輔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最看重的重炮部隊可能在今夜要全部被炸完了……“請求增援,請求加派海軍陸戰隊增援……”藤江惠輔一邊和古莊乾郎要求著海軍陸戰隊一邊還要求無論如何要調派艦隊充當掩護火力,在心底他已經對這次作戰的失敗有強烈的預感了……白天是屬於日本人的,他們的九七式戰機無論是數量還是性能都不是廣東戰區的中國空軍可以匹敵的,但是到了黑夜,戰場就將屬於**!在天邊最後一絲殘陽被黑暗吞掉後,就像前一晚的大轟炸一樣,整個戰區的中國空軍傾巢而出,他們使用了大量添加了廢輪胎的原油燃燒彈,一時間整個戰場全被黑煙、烈焰和嗆死人的怪味占據,身處其中的日軍步兵光是被廢氣和高溫就折磨得痛不欲生……連續數天的大戰,這些日軍根本就沒有過休息的時間,他們神經極度緊張;乾糧和冷水提供的營養明顯撐不住如此高強度的連續作戰,當那些身上被“凝固汽油”粘上無論怎樣掙紮都難逃被燒成炭棍的官兵越來越多地在身邊掙紮時,很多的日軍心裡已經隻剩下逃離的概念了。“逃命啊!……”不知誰帶的頭,忽然日軍開始出現了逃散的部隊!因為紀律森嚴,日軍的散兵是不敢逃的——他們要逃也要鼓動其它人一起逃!這支一向自稱悍不畏死的軍隊終於在連續多日的惡戰中精神崩潰了,他們忽然失去了控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群、一支支的部隊!但是,鬼子的悲劇才剛開始:靜靜躺在澳淡公路戰場最北端的那一大堆“廢坦克”已經在劇爆聲的掩護下發動機轟鳴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