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芷芸國的深夜,繁星密密麻麻鑲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中,與皎月的光暈一起漫灑到地麵上。今晚的月格外的圓,月色將樹乾的紋理褶皺都照的清清楚楚。留著絡腮胡的僧人站在村舍口頻頻往芷芸國皇城的方向望去,憑著皎白的月光遠遠就看了百米開外正往這邊趕來的兩道身影。是大師兄和小紅!沙悟淨提在嗓子裡的擔憂也終於鬆了下來,他原本也以為不過是很簡單的一次取泉水,哪怕那柳施主說了皇城中有國師施法坐鎮,他也相信小紅和大師兄的實力,卻沒想到小紅去了有些時間都沒有回來,而大師兄後來跟去之後也遲遲未歸。好在大師兄和小紅現在都回來了。一門心思放在擔憂孫悟空和付臻紅安危上的沙悟淨,完全忽略了為何去之前都還對付臻紅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大師兄,此刻卻與付臻紅保持著相隔不到半米的親密距離。“大師兄,小紅,你們都沒事吧?”付臻紅和孫悟空還沒到村舍,沙悟淨就已經大步迎了上來,十分關切的詢問著。“沒事。”“你誰?”付臻紅和孫悟空幾乎同時開口。前者的聲音清悅而冷幽,伴隨著這深夜空氣裡潮氣的氤氳,透出了幾分惑人的細密和綿長。後者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帶著漫不經心的散漫和幾分不羈的隨性和囂張。沙悟淨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睛,被孫悟空這簡單的兩個字弄得有些傻愣,他有些懵懵的說道:“大師兄你這是怎麼了?我是你師弟呀!”孫悟空聞言,那漆黑深邃的眼眸裡帶上了些許的審視,銳利的眼神將沙悟淨從上到下的打量一遍:“你不是豬?”沙悟淨繼續懵:“?”大師兄似乎不太對勁的樣子。“他是你沙師弟。”付臻紅在一旁說道。孫悟空點頭,“那我的豬師弟在哪?”一說到豬八戒,沙悟淨很快就回過神來,也沒有再管有些怪怪的大師兄,而是趕緊說道:“二師兄還在腹痛,師父正照看著他,大師兄,小紅,你們可有取到那落胎泉水?”付臻紅將小冰雕壺拿了出來。沙悟淨見狀,那緊皺的濃眉終於舒展開來,他有些激動得抓著付臻紅的手:“太好了!我們快把泉水帶過去幫二師兄化了那胎……”沙悟淨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孫悟空一把打開了手,大聖爺護犢子一般將付臻紅拉到自己身後,他看著不明所以的沙悟淨,英挺的劍眉不悅的皺起:“你說話就說話,抓我媳婦乾什麼?”“媳婦?”沙悟淨一聽這話,頓時大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孫悟空,“大師兄你……你……你……”沙悟淨你了個半天也沒憋出下一句話,顯然是被嚇得不輕。付臻紅安撫性的拍了拍孫悟空的肩膀,然後從孫悟空身後走出來,他走到沙悟淨麵前,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們去取泉水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這小潑猴撞壞了腦子,明日應該能恢複正常。”“我聽到了,媳婦。”孫悟空的聲音在付臻紅身後響起,懶洋洋的糾正道:“老孫我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怎麼可能撞壞腦子?”得嘞,本來沙悟淨還心存疑慮,這下一聽孫悟空這麼說,再一看他大師兄額頭正中心的還有些腫的紅痕,一下便相信了。那紅痕是付臻紅在禦膳房的時候用綠豆糕砸的,正中紅心。沙悟淨很快收回了看向孫悟空的視線,從付臻紅手中接過小冰雕壺:“小紅,大師兄,我們現在快回去給二師兄喝這落胎泉水。”“好,”付臻紅正欲跟上沙悟淨,卻被孫悟空叫住了,“等等。”付臻紅回頭。孫悟空挑了挑眉,朝著付臻紅伸出手,無比自然的說道:“媳婦,牽著我。”付臻紅沒動。孫悟空也不動,大有一副付臻紅不過來牽他手,他就不走的姿態。[哇小紅,大聖爺好可愛!]“牽手。”孫悟空又說了一遍。這會兒沙悟淨早已經快步朝著柳撫琴的家裡趕去。月色下靜謐的村舍口,隻有付臻紅和孫悟空兩個人在。翠嫩的樹葉在晚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音,伴隨著蟬蟲鳴叫而來的,還有幾米開外那一大片海棠的的花香。付臻紅看著朝他伸出手的孫悟空,皎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將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有些長,付臻紅看到了孫悟空那英俊的臉上浮現出的漫不經心,也看到了他那璀亮的眼眸裡桀驁的執拗和獨霸。有那麼一瞬間,付臻紅覺得眼前這個孫悟空才更像是最真實的齊天大聖,那個大鬨天宮將眾神攪得不得安寧、那個直闖地府銷生死簿讓陰鬼判官都懼怕的齊天大聖。不受束縛,肆意妄為,憑著心情隨性的做事。付臻紅的視線從孫悟空臉上移向他那隻朝著自己伸出來的手,唇角邊溢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現在可是這小石猴先動得手,並非是他蓄意的引誘。付臻紅走過去將手放在了孫悟空的掌心。孫悟空嘴角微微一笑,順勢閉攏手指,將付臻紅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比起付臻紅細膩光滑的手,孫悟空的手要相對粗糙一些,他的手因常年使用金箍棒,掌心中帶著薄薄的繭,他的體溫比常人要高,掌心中的熱度毫無阻隔的傳到了付臻紅的手中,似乎要將付臻紅這從來都是冰冷而沒有溫度的手捂熱。“走吧,我們也進去。”付臻紅牽著孫悟空走進了村社。等他們走到柳撫琴家裡的時候,沙悟淨已經給豬八戒喂下了落胎泉水。豬八戒喝了泉水,那攪得他腹部一陣疼痛的胎氣也化了下去,終於緩和下來的豬八戒擦了擦額前的汗水,長長吐了一口氣。“可把老豬我憋……”他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了相攜而進的孫悟空和付臻紅,那圓滾滾的大眼睛落在了兩人相牽的手上,不滿的嚷嚷道:“這裡是男兒國,你們兩個大男人怎得還牽起手來!”原來是方才豬八戒還未喝泉水的時候肚子正疼得厲害,沙悟淨說了關於孫悟空的腦子出了點小意外的事,這豬呆子卻因腹痛而沒把那話過到腦中。唐僧坐在豬八戒的床邊,他目光在孫悟空和付臻紅緊緊交握的手上短暫的停留了幾秒,然後才抬眸看向孫悟空額頭正中的紅痕,不過他並沒有看多久就把視線移向了付臻紅。看著付臻紅含笑的眸子,他秀氣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一貫溫和的眼眸裡染上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晦澀。或許是唐僧的凝視實在是有些過於久了,孫悟空往前走了一步,用身體擋住了付臻紅,阻隔了唐僧的一部分視線。“你就是我師父?”孫悟空微微揚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正端坐在豬八戒床邊的白衣僧人,懶懶的語調裡帶著幾分不屑。唐僧抿唇不語,孫悟空現在這番模樣倒是讓他想到了初見之時,他這大徒弟被壓在五行山下,身上有千重巨石節節鎮壓,麵上卻依舊唯我獨尊,狂傲不羈。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大徒弟的性格不受拘謹,是一個骨子裡都帶著瀟灑和桀驁的存在。所以他從不會用緊箍咒去束縛他,或許也因為他的平等看待,對方答應與他一路西行後,才有意收斂了一些性子。拋開師徒關係不談,唐僧是欣賞孫悟空這樣的性格,灑脫,隨性,活的暢快淋漓。然現在孫悟空既已入了佛門,便也應該守規謹言、約束自身,終歸不能再無所顧忌,肆意妄為。思及此,唐僧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孫悟空和付臻紅相牽的手上時,眸色中的不讚同之意便也越發明顯,“他何時才能恢複?”唐僧問的是付臻紅。孫悟空有些不悅,這禿頭和尚無視他也就罷了,竟然還把視線越過他去看他媳婦?明明他都將媳婦的身形擋住一部分了,這和尚怎麼回事?“睡一覺興許就好了。”付臻紅回道。“猴哥,小紅,你們怎麼還牽著手!”從沙悟淨口中重新聽了一遍緣由的豬八戒忍不住抱怨著,小紅的手他都還沒摸過呢,這猴子不是最近都在避著小紅嗎,這腦子一壞掉反而還把好事都給占了?“我牽我媳婦的手,乾你何事?”孫悟空說著,又把豬八戒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頗為嫌棄的說道:“我這豬師弟也太胖了,平日裡沒少好吃懶做吧?”豬八戒氣,他無法反駁,這猴子的眼神太埋汰人了。最後還是沙悟淨當起了和事佬,“大師兄,二師兄,你們都少說兩句,我們現在還是快些歇下吧,明早才好繼續趕路。”豬八戒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切了一聲。柳撫琴的家並不算大,隻騰得出一間屋子,這屋子裡有兩張床,他們一行五人,便需分兩邊睡。在床的分配問題上,孫悟空和豬八戒又起了分歧,原因無他,大聖爺要求和付臻紅睡一張,剩下唐僧三人擠一張。豬八戒哪裡會同意,不說這床本就不大,他體型寬胖,隻和另外一人睡才能勉強有位,要是三人睡在一起,根本連翻身都不行。“八戒和悟淨睡一張。”最後還是唐僧一句話結束了豬八戒和孫悟空兩人那頗為幼稚的爭論行為。孫悟空還想反駁,卻被付臻紅拉住了,“聽你師父的。”付臻紅他們三個人的身形比起豬八戒和沙悟淨要相對清瘦一些,這樣的安排確實是最為合理。孫悟空讓付臻紅睡在最裡麵,自己則睡在唐僧與付臻紅之間。孫悟空側過身,將後背對著唐僧,他看著付臻紅毫無瑕疵的側臉輪廓,沒有任何猶豫的伸出手將付臻紅整個人抱在了懷裡,感覺到懷裡柔韌涼涼的身軀,大聖爺的嘴角愉悅的上揚了一抹細細的弧度,媳婦是他的。“快睡吧。”付臻紅低聲說道,他的聲音輕而緩,仿佛一片薄薄的小羽毛落入到了人的心窩,明明隻有剪短的三個字,卻好聽到讓人心尖都有些發顫。孫悟空聽話的閉上了眼睛,然沒隔兩秒又睜開了,他的眼眸亮亮的盯著付臻紅看,越看越喜歡。他媳婦長得真好看,每一處都完美。孫悟空忍不住用手輕輕摸了摸付臻紅挺直的鼻梁,然後滿懷心喜的慢慢往下,小心翼翼的把溫熱的指尖放在了付臻紅的雙唇上。軟軟的,像棉花一樣,孫悟空舔了挑唇角,他又想覆上去親了。這麼想著,大聖爺一邊觀察著付臻紅的臉色,一邊用指腹輕輕撫摸著付臻紅的那小巧精致的唇珠。付臻紅斜睨了孫悟空一眼,抓住孫悟空亂動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才用唇語說道:“再不睡我要生氣了。”孫悟空這才老實下來,安安分分的抱緊付臻紅聽話的睡覺了。因為醉了的緣故,大聖爺腦袋本身就處於一種不甚清醒的狀態,他抱著付臻紅,聞著付臻紅身上的香味,很快就睡著了。唐僧平躺在床上,他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無法入眠,耳邊是他大徒弟淺淺的呼吸聲,他的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對方與少年牽著手的畫麵。中間隔著一個人,唐僧不知道躺在另一側的少年此刻是否已經入睡,一想到這個肆意頑劣的少年,他的思緒便開始不受控製的發散,各種畫麵交織在他的腦海中,最終變成了在蓮花洞內,那宛若新婚燕爾的紅色紗幔裡少年旖豔的容顏。明明已經過去了有些時日,在那床榻之上發生的事卻依舊十分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記憶裡,總是時不時的浮現出來攪亂著他的思緒,讓他無法沉靜,無法凝神,就連清心咒都仿佛成了笑話一般。他又想到了關於白虎嶺的傳說,白虎嶺上的妖怪美豔傾城,看一眼就能將人的魂勾去,而他一念之間,把這能一眼勾魂的妖怪帶上了路,在這不長不短的相處裡,難道他也被這少年勾了魂?他沒能渡化妖怪,卻被妖怪亂了心神。不然又如何解釋眼下他這有些煩悶的思緒。他又想到了少年那時說得話語,佛家確實講究舍己而大無畏,眾生度儘方證菩提,然那個時候,他真的隻是因為單純的渡其擺脫藥物的折磨嗎?唐僧正想著,卻突然感覺到自己放在身側的手被什麼東西輕輕勾了一下。是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細膩和圓潤。是少年的手指。他驀地睜開眼睛,偏頭看向始作俑者,憑著窗外皎白的月色,他看到這個少年的手臂環過他徒弟的腰部,修長白潔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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