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雲蔽白日(二)(1 / 1)

辛仲鵲在景明月身上幾經試驗之後,終於調配出了可以克製疫病之苗。但由於景明月多次強用內力鎮壓疫毒,體內的真氣開始出現紊亂的跡象。

景明月正在看著京城送來的文書急報,上麵的字字句句都讓她怒火中燒。方才竭儘全力才調整好的內息,又開始波動。

千裡之外的京城傳來消息——中秋當夜,摘月樓頂樓橫梁斷裂,是齊賢妃舍身相護才沒讓橫梁砸到蕭明鼎身上,齊賢妃自己因此昏迷了數日。

蕭明鼎大怒,命皇昭司和都察院聯手徹查此事。都察院的禦史發現摘月樓所用木料以次充好,內藏白蟻,才導致橫梁斷裂。皇昭司在蕭守恪府邸後院池塘中,挖出十萬兩白銀,坐實了蕭守恪貪汙摘月樓建築用款的罪名。

蕭明鼎褫奪了二皇子蕭守恪的爵位,禁足宗人府聽候發落。

朝中不少大臣都不相信二皇子會做出此等行徑,大皇子蕭守正更是堅信蕭守恪是被奸人陷害,與崔貴妃、顧皇後一同在紫宸殿門口跪了一整晚,等來的卻都隻有禁足的命令。

大坤朝堂已是人心浮動,山雨欲來。

以次充好,貪汙銀錢是小罪,真正的大罪,是為何橫梁好巧不巧,就在蕭明鼎站在橫梁下的時候斷了。

以及蕭守恪要那麼多白銀,到底要做些什麼。

十萬兩白銀,足夠豢養百人私兵了。靖寧帝時,同樣是二皇子的蕭明盛就用從茶馬道上撈的油水,在川蜀養了大量私兵。

景明月氣得將手中的奏報揉成一團。

當時的她放過理會摘月樓一事時,萬萬沒想到,摘月樓原來不隻是蕭明鼎單純的享樂宴遊之所,而是他整頓各方勢力的殺局。

知子莫若父,蕭明鼎不會不知道蕭守恪是個粗率馬虎的性子,蕭守恪頂多犯的是失察之罪,給蕭守恪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乾出弑君犯上,貪贓枉法這等悖逆之事。

但是蕭明鼎根本就沒有深究,立刻就給蕭守恪安了罪名,將大皇子、崔貴妃、顧皇後通通禁足,隨後崔遠被迫辭官還鄉,顧啟稱病在家,蕭明鼎假模假樣地要將內閣首輔的位置給宋清。

宋清自然不敢受這個位置,都察院參與了摘月樓一案,如果此時他取崔遠而代之,必會被懷疑是他故意設計二皇子和崔遠。

內閣首輔之位這個燙手山芋最後還是落在了她景明月頭上。朝中翻天覆地的時候,她景明月南下除疫正好不在朝中,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越是置身事外,便越是容易讓人起疑。最終受益的是她景明月,再加上一個曖昧不清的“摘月”之名,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她和陛下故意做的局。

蕭明鼎在長安封她做的內閣首輔,她遠在嶺南,連推辭的機會都沒有,聖旨就已經下來了。

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的同時警告她,不要再和那些世家大族往來,尤其不要和大皇子與二皇子,以及他們背後的崔氏再有任何聯係。

她隻能做帝王的孤臣。

一箭好幾雕,蕭明鼎的帝王心術玩得是越發純熟了。

蕭明鼎要動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巍巍百年世家大族。正巧這段時間柳定遠赴南海取棘黍之種,宮廷內外陸擷英和皇昭司作為蕭明鼎手中最趁手的刀,短期之內重新得勢,深得蕭明鼎信賴。

大坤皇室打壓世家也不是從蕭明鼎開始的,蕭氏皇族一開始想讓衡陽書院率領天下寒士對抗世家,但衡陽從來不管什麼世族還是寒族,隻論個人才能。隻要才能足夠出眾,就能在衡陽取得要職。

世族有足夠的家學淵源,有足夠的財富和能力為族中子弟創造最優質的環境,請天下最好的老師。所以無論朝廷如何打壓世族,世族中仍舊人才輩出,芝蘭玉樹生於庭階。

崔氏顧氏百年望族,蕭明鼎必然也知道,不可能一口氣將這幾個世族鏟除殆儘,不過是要逼得他們暫避鋒芒,不要想著左右帝王,操控皇儲廢立。

提及皇儲廢立,又是一件頭疼的麻煩事,景明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站在陸擷英的角度,崔紹節如此強硬地站在她這邊反對宦官乾政,那崔貴妃的兩個皇子絕對不是合適的皇儲人選。陸擷英要想謀求未來,最好的合作對象就是無依無傍,但如今正得聖寵的齊賢妃。

在摘月樓一案中,齊賢妃的舍身救駕,勢必會讓蕭明鼎對齊賢妃及其膝下所處三皇子蕭守愈更加青睞。

齊賢妃和三皇子沒有強大的母族傍身,能依賴的就隻有宦官,陸擷英很容易就能將他們母子拿捏掌中。

景明月強行咽下喉頭翻湧的血腥之氣,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口鮮血嘔出,殷紅的血綻放在白紙黑字上,仿若地獄紅蓮。

“姐姐!”趙冰河驚呼出聲,連忙扯過景明月的手臂,伸手探向她的脈搏。

景明月已經喝過很多藥了,是藥三分毒,這藥不能再喝了,隻能靠景明月自行調息。

趙冰河將景明月案頭前的奏報稍微往旁邊推了一點,拉著景明月的手萬分心焦:“姐姐,我求你多顧著自己的身體一些好嗎?京城那些破事咱們暫且放一放好嗎?”

“媽的!”尹燕泥實在沒忍住痛罵出口,“蕭明鼎是個蠢的就算了!京城那些大官都是死了嗎?你不在他們就活不下去了?他們也拿著朝廷的俸祿,憑什麼出了什麼事都要你來解決?明月,我也就求你這麼一次,你能不能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趙冰河和尹燕泥的眼神語氣裡滿是懇求,可景明月知道她不能停下。

景明月搖了搖頭,她隻是人不在京城,京城已是一團亂。

“侄子就算了,為了打壓世家,蕭明鼎對自己的兒子妻子也下得去手,真是好手段。”景明月冷笑著抬手用拇指指腹擦掉唇上的鮮血。

“顧平君當初為了會稽顧氏拋棄先掌院嫁入皇室,如今他的兒子反過來要針對顧氏。真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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