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麵邊聲連角起(五)(1 / 1)

“你和杜無疾多久沒見了?”

裴晚晴沒想到景明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自從他調任朔方擔任都指揮使後,便沒再見過了。”裴晚晴無奈地苦笑道。

時光是真的不等人,杜無疾是從金錦衛指揮使的任上離開的,如今她已坐上了金錦衛指揮使的位置。

她裴晚晴終究還是不如景明月,她沒有能力完全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杜無疾想要駐守邊關,寧願與敵人真刀真槍地搏命,也不願再回籠中長安,整日浸在無邊的陰謀算計之中。但她不能離開京城。

她也厭倦京城的爭鬥,隻是河東裴氏因為嘉德太子一案族中人才凋零,到現在都沒緩過氣來。她是裴家的中流砥柱,她一旦離開京城,裴家若被那些無才無德的蠹蟲掌控了去以至家族敗落,那她便無顏見裴家列祖列宗。

裴晚晴雖然隱有不甘,但難過的同時有時也會在心中暗自慶幸。她已經比顧平君和顧貞要幸運得太多,至少不用迫於家族的威勢,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北戎與大坤交界之處不隻有西北,還有朔方和遼東。”景明月道。

裴晚晴猛地從坐著的石頭上站起來:“你的意思是——”

“北戎鐵騎想要南下,西北的確是最好的突破口,畢竟西北十六州已在他們之手,相當於大坤的門戶已經對他們開了一半。雖然我對孟長崢的能力有信心,但與北戎的交手實在是太重要,就怕生了萬一。”

景明月神色凝重,裴晚晴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想,在朔方與遼東三線作戰?可是大坤的精銳之師都調去了西北,朔方和遼東沒有足夠的兵力去正麵迎戰北戎。”

“遼東或許沒有,但朔方——未必——”

“杜無疾私下養兵了?”裴晚晴瞳孔驟縮。因為成康之亂中節度使的作亂,景明月加強了對藩鎮勢力的防範,杜無疾如果私下養兵的話,犯的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不用緊張,這種逾矩的事情,杜無疾是不會做的。”景明月拍了拍裴晚晴的肩,示意裴晚晴可以放鬆下來,“一切規製都是朝廷的規製,但練的都是精兵強將,是我授意杜無疾這麼做的,以備不時之需。”

“你這是要?”

景明月翻身上馬,對裴晚晴道:“你隨我回宮,去向陛下請一道旨意,你替我親自去朔方走一趟。”

景明月向蕭守正請旨的時候,臉色尤為嚴肅,蕭守正也突然不安了起來:“師父是對孟元帥沒有信心嗎?”

“不是,隻是北戎實在是一個太難對付的敵人了。”

景明月指著禦書房內懸掛的山河輿圖對蕭守正道:“東瀛、西羌、南蠻、北戎,還有之前那些不安分的大小藩鎮中,最難對付的其實是北戎,大坤最鼎盛的時候都在北戎手下吃過敗仗。如果不是成康之亂恰好遇上北戎也在內亂,那大坤恐有滅國之禍!北戎王和北戎太後雖然不合,但那兩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北戎這些年實力也不容小覷。微臣認為還是謹慎一些好。”

“都聽師父的,朕馬上下旨。”

蕭守正火速草擬好詔書後,景明月將詔書交到裴晚晴手上:“此詔機密,必須由你親自保管,交到杜無疾的手上。對外隻說是見我成親,夫妻恩愛,琴瑟和鳴,思及自身與杜無疾多年未見,不禁黯然神傷,陛下降下恩典特許你半年之假,前往朔方。”

裴晚晴接過詔書,神色卻是萬分沉重,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份詔書永遠不要用上。

“臉色不要這麼難看,你是去見心上人的,得表現得歡快明朗一些才不會讓人瞧出了破綻。裴家這邊我在京城替你盯著,我和你保證不會出什麼問題。”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

北戎人原先聽說大坤首輔景明月的夫婿之前是一個宦官時,都在嘲笑景明月和柳定,甚至陣前罵陣的時候,還專門拿柳定的身份說了一些難聽話。

完顏述麾下的一員猛將,騎著棗紅烈馬在陣前舉著雙斧耀武揚威,剛開口說了景明月的一句不是,就被柳定彎弓搭箭一箭穿喉射於馬下。

在北戎人目瞪口呆完全沒反應過來時,孟長崢下令衝陣,柳定一馬當先,直接衝向敵軍主將完顏述,手中的亮銀槍如乘著閃電的驚龍一般所向披靡,硬是將完顏述重重疊疊如鐵桶一般的護衛撕出了一道口子,李鐵馬趁勢闖進這道口子中,與柳定一起追殺完顏述。

“保護將軍!保護將軍!”北戎人手忙腳亂地上去護著完顏述,李鐵馬用槍擋住人牆般的北戎人的間隙,柳定彎弓搭箭,一記三星連珠就朝完顏述射去。完顏述身邊的近衛舍命相護,還是有一支箭射掉了完顏述的頭盔。

完顏述在北戎也是以驍勇善戰出名,卻被幾乎從天而降的柳定殺得完全沒了方向,隻能不停地逃命。逃回甘州城的完顏述驚魂未定,大坤的士兵已經如潮水一般地朝他撲了上來,為首的正是那個一路追殺他的柳定。

“那人到底是誰?看那樣子頂多是一個百夫長,怎麼沒有一個人能將他拿下!”

完顏述在城頭大發雷霆,一個副將猶豫許久才終於囁嚅著道:“那人……那人似乎就是景明月的夫婿,那個宦官柳定。”

北戎尚武,崇尚強者,平日稍顯文弱一些的男子都會被族人所鄙夷,更何況是一個宦官。

這對北戎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一口根本咽不下的氣。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誓報此仇!”

完顏述在甘州城中重整旗鼓,然而在接下來的幾次交兵中,柳定就像噩夢一樣纏上了北戎人。

槍尖所過之處皆是北戎人的慘叫連連,挑起一片血雨腥風。北戎多名大將接連喪於柳定之手,甘州城也在大坤人的不斷強攻下搖搖欲墜,完顏述不得已棄城而走。

而甘州的失守僅僅是一個開始。

在肅州之戰中,柳定僅率三千騎兵,就衝散了北戎的一萬精騎,柳定第一個登上了肅州城城樓,一槍刺穿完顏述,儘數斬斷北戎城頭上所有的軍旗。象征著一國威儀的軍旗齊齊墜落,北戎的國威蕩然無存。

甘州、肅州之戰後,北戎人對“柳定”這個名字聞風喪膽,柳定被北戎人冠上了殺神的名頭,北戎人將柳定描述成從皇昭司血泊中爬出的青麵獠牙惡鬼,專食人肉喝人血。

“那些北戎蠻子說你專食人肉專喝人血,把你描繪得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看來是真被你打怕了!”李鐵馬一邊興奮地說著,一邊從柳定手中接過烤好的羊腿。

“嶽飛曾雲‘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柳定撥了撥烤肉的柴火,讓火稍微再燒得旺一些。

“我最近去巡營,士兵私下裡都稱你為大坤的冠軍侯霍去病!當時掌院出於政策上的顧慮,沒有讓你承襲忠義侯的爵位。我雖和掌院一樣信任你可以通過自己掙下一份爵位,卻也在惋惜這至少得過個五六年吧?沒想到這侯爵之位近在眼前啊!”梁襄用力地拍著柳定的肩。

“我哪能和冠軍侯相比,霍將軍十八歲的時候就已橫掃北漠,而我已過而立之年,哪敢與其相提並論?”

“你隻有一點不能和霍去病相提並論。人家霍將軍那是‘匈奴未滅,何以為家’,你是趕在出征前迅速地成了家,這娶的還是著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梁襄的調侃讓柳定撒著鹽的手不由得顫了一下,一不小心這鹽就撒多了。周圍人聞言,瞬間起哄起來。

“她不隻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柳定將羊肉割下後,塞到梁襄的手裡,“隻是鹽多的這肉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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