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風不度玉門關(二)(1 / 1)

北戎先前大部分派的是完顏一族的人,所以他們連戰連捷,孟長崢一倒戈,來圍堵他們的都換成了阿史那一族的人。孟長崢應該是站在阿史那家族這邊的,先借大坤之手給予完顏家族重創,再用阿史那家的人將他們一網打儘,提高北戎王的地位和聲望。

柳定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想不明白孟長崢為何會成為阿史那家的人,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突出重圍,唯一重要的是肅州和甘州絕對不能回,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肅州和甘州是他們從北戎手中新拿回的城池,當時孟長崢對北戎降軍采用了恩威並施之策,殺了一批人,又招撫一批人,對招撫的那些人並未嚴加看管,反而權力如初。

如今想來,殺掉的應該是太後黨的人,招撫的是北戎王一黨的人。他們在祁連遭受陷阱伏擊的時候,應該正是肅州和甘州發生兵變,重新易幟之時。

孟長崢如果要叛變,那隻能叛個徹底,他在涼州不可能沒有布置。但涼州畢竟是大坤的領土,涼州衛家經營多年,孟長崢就算留了手段也未必能輕易得手

“你先走!我來斷後!你快追上梁將軍!告訴他不能回肅州和甘州!孟長崢在那邊或許有埋伏!直接往涼州的方向走!”

“那你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不必管我!”

柳定又揮槍殺倒了一批北戎人,所過之處,血如泉湧。但北戎人仿佛春風吹又生的野草一樣,殺倒一批,還有一批,怎麼殺都殺不儘。

“這柳定當真是個人物,難怪景明月看不上你。”

阿史那提與孟長崢一起站在高處觀戰,柳定穿著的還是他那平平無奇的百夫長戰袍,起先阿史那提的目光隻彙聚在梁襄和李鐵馬身上,根本就沒注意到柳定,後來經人提醒才發現,那竟然就是在甘州和肅州嚇得完顏家魂飛魄散的柳定。

孟長崢對阿史那提的譏諷不予理睬,隻是一直神情緊繃地緊抿著唇。

他倒是希望柳定能再強一些,替李鐵馬攔下北戎軍的時間再久一些,為李鐵馬多謀一線生機。

隻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如黑雲一般地壓上去,怕是柳定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阿史那提和孟長崢都以為柳定要被北戎軍的人潮吞噬殆儘之際。圍著他的北戎人突然齊刷刷地直直倒在地上,如同一座人山突然崩塌,激起一片血水和塵土。

詭異的是有些人離著柳定還有好些距離,連柳定的衣角都沒碰到,也都一並倒下。柳定趁勢策馬殺出重圍,黃沙滾滾,瞬間就沒了蹤跡,北戎的士兵也被這場景鎮住了,不知道是該追柳定,還是看看倒下的同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都中邪了嗎?”阿史那提完全不敢相信麵前的詭異畫麵。

“不是中邪……”孟長崢終於開口說了他回到北戎軍營後的第一句話,“柳定用的是景明月特製的機關……”

“什麼玩意,這麼邪乎?”阿史那提趕緊讓人牽馬過來,前去一探究竟。到了才發現,那些倒下的北戎士兵身上都插著一根根細細密密的銀針,銀針針尖發黑,顯然是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嚇得阿史那提趕緊把手中的銀針丟開。

“這是什麼機關?怎麼造出來的?你會不會造?我們也去造它千百個。”

“斷了這個念頭吧,那可是景明月,景明月的機關術不是我們可以複製的。”

阿史那提還在擺弄著那些機關,不斷地追問,但孟長崢並不想理會他。每看這些銀針一眼,這些針都會紮在他的心上。

“可惡,竟然讓他們給跑了!”阿史那提憤憤地用拳砸向地麵。

“急什麼?不是還有肅州和甘州嗎?雁影衛在西北的暗網都已被我截斷,他們不可能收到肅州和甘州被占的消息,等過兩天人就都送回來了。”

孟長崢背過身不再看阿史那提,但他更不敢看血色祁連的累累伏屍,不敢看草木積腥、哀鴻低鳴中,那些曾經敬他愛他的鎮北軍死不瞑目。

放走兩三個人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的罪孽至此已是萬死莫贖。

……

孟長崢率領鎮北軍深入祁連腹地時,在肅州和甘州都安排了北戎人將兩州的守將取而代之,但這兩州的守將根本沒發現有大坤的殘兵從這裡經過。

等了良久都沒發現魚兒上鉤,肅州和甘州的守將沒忍住出城攔截,結果在半道上中了被精心偽裝布置過的陷阱。數十根千機絲被一齊觸發,出其不意間便讓北戎軍血肉橫飛折損大半。

孟長崢捧起桌案上被斬斷的千機絲,千機絲上還有乾涸又暗沉的血痕,不知有多少人亡於這細細的一根絲線上。

千機絲和六博盒一樣,都是景明月最擅長的機關術之一,柳定布下的千機陣雖不如景明月,但也學了個十之八九。

他還是小瞧了柳定。

肅州和甘州派出去的人經過千機絲阻攔,時間上必定延誤了大半,讓大坤殘軍得了喘息之機逃回涼州。

“涼州有消息了嗎?”沙盤上,孟長崢的劍在涼州城周圍盤桓良久。

他在涼州的確也做了部署,但涼州畢竟是大坤的涼州。衛家自大坤開國以來便曆代戍守涼州,哪怕城中他安排的人成功暗殺的守將衛雲,也未必能輕鬆調動涼州的守軍,就此讓涼州易主。

“報——”一個暗騎衝進中軍帳內,“報告元帥,涼州……我們在涼州的暗樁……失敗了……”

失敗了?這個回答出乎孟長崢的意料,孟長崢的雙眉立刻緊擰:“衛雲死了嗎?”

隻要涼州守將衛雲死了,其他都不足為懼。就算那些暗樁失敗,涼州也會在頃刻間被北戎攻下。

“沒有,衛雲不知道從哪裡得的消息,把整個涼州城從裡到外翻過來查,將我們的暗樁揪出後,在涼州城頭梟首示眾,隨後大坤的殘兵便抵達了涼州,現在整個涼州都在嚴防死守中。”

“不可能!”孟長崢精確計算過時間,雁影衛的消息渠道已經被他截斷,他已用北戎暗騎取代了雁影衛控製了河西一帶的情報網,在大坤殘軍抵達涼州之前,衛雲不可能知道祁連腹地發生了什麼。衛雲到底是從哪得知了祁連兵變的消息,提前做出了防範?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兵不血刃拿下涼州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如今衛雲既已做出了防範,那軍報必然會比他預計的更早抵達長安,景明月必定會馬上做出應對之策,他們原先籌謀的出其不意之計便會就此流產。

“立刻大軍壓境,攻打涼州!”孟長崢將手中的千機絲揉成一團,“還有——小心這些絲線——”

出涼州時是豪氣乾雲,殺氣雄邊,再回涼州時卻是羌笛幽怨,胡笳斷腸。

李鐵馬受了重傷,入了涼州後請了涼州最好的大夫,才勉強保住了一條命,至今還在昏迷不醒。

“孟長崢!他該死!他該下地獄!”

梁襄崩潰地跌坐在地上。十萬人滿懷壯誌地從涼州出發,死裡逃生的不到兩千殘兵敗將。

孟長崢策馬衝向地方陣營,冷漠地脫去大坤元帥的盔甲,披上敵軍戰袍,從恭敬的北戎將軍手中接過虎符的那一瞬間如噩夢一般,反複在他眼前上演。

祁連發生兵變,要不是柳定傳訊涼州早做戒備並火速通報京城,怕是連涼州都已淪入敵手。

崩潰過後,梁襄試圖讓自己恢複冷靜:“你是怎麼和衛將軍通上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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