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世紀賭約(1 / 1)

全能大畫家 杏子與梨 1135 字 1個月前

“門票?通向更高藝術技法的門票麼。”

顧為經研著牆上的三幅畫框,想要從中看出什麼關於繪畫的更多奧秘出來。

即使它們是幾幅沒有被真正完成的畫。

依然瞧的出。

素描老師的每一筆一畫都畫的很用心。

一張全神貫注拚命的想要畫好的畫和一幅茶餘飯後的隨心信手之作。

賞玩的藝術性趣味上未必能分的出高低。

但就像被家庭主婦絞儘腦汁精心剪裁,布置在水晶花瓶裡的山茶插花,與林蔭小路邊芳草萋萋中的野玫瑰一樣。

往往從畫麵風格上,一眼就能被熟悉對方的觀察者輕易的看出分彆。

牆上的三幅畫,準確的說……這間工作室裡的顧為經看到的每一幅掛到牆上的水彩作品,都是前者。

瓦特爾教授和他那一代很多德國的水彩畫家一樣,在成長階段,都受到了照相寫實主義的繪畫風格的影響。

這是一條與極簡風格和抽象主義藝術浪潮背道而馳的繪畫路線。

筆法繁複無極限,畫麵精確也無極限。

他們喜歡采用極其精細的筆法創作出纖毫入微的繪畫細節。

畫家寄希望用手中的畫筆,挑戰現代玻璃鏡頭以及數碼光學cmos的成像極限,將一張張照片裡的景象以創作者為媒介,轉移到身前的畫布之上。

不斷的貼近照片的成像捕捉效果,不斷的還原,不斷的接近,最終達到來源於照片,卻超越照片的精細程度和思想深度的終極表達目的。

顧為經稍稍把視線落在牆麵上的那些作品片刻,就能看出,身邊的瓦特爾先生是多麼拚命,多麼努力的向著這個目標奔跑。

對方在精心雕琢著水彩紙上的每一處細節。

佩加蒙博物館外牆上凹凸不平的棕灰色的牆磚,博德博物館巴洛可風格好似倒扣著的紅銅巨鐘一樣的宏偉弧線穹頂,陽光照耀下老國畫畫廊前熠熠生輝的弗裡德裡希·威廉四世昂然馬上的偉岸金屬雕塑以及雕塑下方拉出的長長陰影。

連顧為經剛剛所臨摹過的灰白色廊橋下方的施普雷河河麵的層層漣漪,都是被極細極細的貂毛筆,一點點的勾上去的。

比旁邊桌子上的照片裡的河水的波浪,還要更加的清晰。

無需書畫鑒定術的拆解。

顧為經就輕易的能在腦海裡想象出,瓦特爾教授袖管高高挽起,露出體毛稍顯濃密的蒼白胳膊,極其小心的用細小的水彩筆,一點點的在畫板上反複勾勒修飾,似是一位德國的鐘表工匠用微小的鑷子和修理一隻精細且複雜的手表機芯。

或許。

素描老師畫一小會兒,還會把旁邊的相框裡的照片取出來,放在畫板麵前皺著眉頭反複比較。

如果瓦特爾教授所說不假,他在這幅波光粼粼的風景照片上畫了十年時間。

那這幅寂寞而枯燥的場景,一定在過往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中,在這間辦公室的套間裡反反複複的出現過。

日升日落。

唯有工作間的鬨鐘滴答作響相伴。

“驚訝吧,絕大多數的作品,畫完我都銷毀了,這裡掛著的,隻是我覺得畫的最好的那一小部分。”

瓦特爾依然在盯著牆上的畫框們在看。

他沒有回頭。

但好似已經有太多人流露出和顧為經相似的表情,他完全清楚此時此刻,顧為經心中的驚愕。

“天哪,畫了十年,全是這個主題,您總共畫了多少幅《博物館島》?先生,您……”

難道不會覺得枯燥麼?

顧為經不由得出聲感慨,同時也很是疑惑。

藝術史上不乏有一些特定的畫家,喜歡把某個特定主題反反複複的畫來畫去。

他們把這種行為可能當成檢驗自己繪畫技巧進步的錨定物,也可能單純就是很偏愛某個風景,或者乾脆是因為這種畫的銷量比較好,被畫具商和客戶訂購的比較多。

代表性的就是達利手頭缺錢花的時候,就習慣給世界名著畫素描插畫,用來掙快錢。

光相同的“堂吉訶德挑戰風車”的插畫稿,達利侯爵就畫了192幅。然後發現,這玩意賣的實在好,恰飯恰的香,就和印刷廠一合計,製板印了3萬多幅複製品出來,改賣簽名版畫。

梵·高的向日葵也畫了11幅。

世界著名繪畫大師中,最著名的堅持不懈鑽研某一單一繪畫主題的藝術家。

應該還是當屬莫奈。

他職業生涯的最後三分之一,從1899年到去世的1926年中,已經賣畫賣成百萬富翁的莫奈買了個大宅子,在家裡修建的一座日式花園中。

幾乎整天整天都把自己關在宅子裡,從頭到晚的就琢磨池子裡漂蕩著的植物。

也就是那著名的“睡蓮”。

莫奈大約完成了小300幅有關睡蓮的油畫,平均每一個多月就要完成一幅睡蓮出來。算是藝術界的對某個景物喜愛到了極致的典範。

北宋時寫《愛蓮說》的周敦頤同學,要是知道晚他八百年,有個法國小朋友喜歡蓮花喜歡到了如此癡狂的地步。

約莫一定會相見恨晚的引為知己。

雖說莫奈畫了300幅睡蓮畫了27年聽上去很誇張,但其實每一幅名為《睡蓮》的圖畫,都是不一樣的。

每一張都是一幅全新的作品,全新的嘗試。

他的睡蓮畫,還可以從大方向上分為《睡蓮》係列、《柳下的睡蓮》係列、《日本橋》係列,零零總總一大串的不同色調,不同風格繪畫詮釋的作品集。

《油畫》雜誌上世紀出版的莫奈誕辰百年特刊上,封麵語開篇就評論道——【這位印象派大師並非在單一的植物上傾儘了三十年的時光,他不是在把握某種草木的生長枯榮,而是嘗試把握整個春天。事實證明,他做到了,這是他獻給世間的春之交響曲。莫奈把諾曼底莊園的春暖花開,永恒的留在了人間。】

畫家僅僅是在同一個名字下,進行肆意的創作。

那麼就算畫了二十七年,想要畫膩也並不容易。

然而瓦特爾教授辦公室裡掛著的每一幅畫,都完全是同一個模子,同一個繪畫思路裡創作出來的。

這位老師是貨真價實的一幅畫重複畫了無數遍。

賣畫?

除非這位德威教授還偷偷摸摸在網上兼職賣十幾美元一張的廉價水彩裝飾畫,還得是那種銷量不錯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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