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草率的態度,完全是自掘墳墓,等著評論家們把她罵成篩子吧,這麼乾,她的畫也就真成大白菜的價格了。
嚴格意義上,在消耗完所積累的各種人脈資源以後。
短則三年,長則五年以內。
除非繪畫技法和畫法風格,出現根本性的重大突破,就像畢加索從“藍色時期”向“玫瑰時期”轉變那般。
她都很難再舉辦一場影響力和《山野之望》一樣的展覽了。
到了她這樣的大師水平,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再出現脫胎換骨一樣的質變,觸摸到從古至今最頂尖的那一小撮畫宗魁首的技法水平。
說一句難如登天,並非誇張。
“老師是故意的!”
她臉色陰沉極了,眉角一跳一跳,手指恨恨的抓住衣襟,胸中幽憤欲死。
也就是知道。
此時此刻要去任性的胡鬨。
那才真的是既丟了西瓜,也丟了芝麻,麵子裡子雙雙竹籃打水一場空,才死死的克製住大喊大叫的衝動,讓自己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一言不發的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除了賣賣老臉,給自家孩子打個廣告。我一直在猶豫,今天演講的內容主體應該是什麼。”
台上的曹軒麵色如常。
“感謝組委會把今天最後一位登台演講的名額,給了我。既然有了這樣的榮譽,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肩負起相應的責任,讓大家值得去聽我這種無聊的老頭子在台上談天說地一番。”
“我曾經想趁這個時間講講,如何更好的欣賞東夏藝術品,講講東夏的作品的高下之分,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逸、神、妙、能。”
“我前幾天收到了一份很有趣的禮物,我竟然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的畫上,找到了讓我都感到吃驚的感覺。情感層層疊疊,上開,放逸自然的讓我眼前一亮。”
“很不俗氣。”
曹軒接下來的話讓全世界的無數觀眾都震驚得目瞪口呆。
“我知道很多人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沒關係,這不是今天演講的重點。你們隻需要知道,那是一幅相當驚豔的作品就好了。”
“至少,比十八時的我,要畫的情感深度要更好。我想,他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大畫家的。”
哢喳
一隻偷偷摸摸往嘴裡塞小熊餅乾,用打太極般的緩慢節奏吃零食的酒井大叔,牙關不由自主的用力,發出了一聲不算多麼響亮,但也足以被全神貫注看電視的老婆大人敏銳的聽力捕捉到的致命咀嚼聲。
他來不及心中哀怨。
坐在前方的酒井太太兩隻雪亮的眼睛,已經像是聚光燈一樣掃了過來。
“一成?”
“就一塊。哇,老婆……你看。曹先生這是好高好高的評價啊!現在厲害的年輕人,也太可怕了吧。”
酒井一成了0.1秒的時間,短暫判斷了一下要是一言不發的裝呆萌狀。
自己大肚皮邊的那袋餅乾能不能推給女兒。
發現希望不大。
他就選擇徹底躺平把奶油餅乾快速吞下肚,含含糊糊的大呼小叫,試圖以此轉移太太的注意力。
“這麼愛吃,一點自製力都沒有。那今天晚上就彆進屋了,抱著這袋餅乾過吧。”
堂堂酒井太太何許人也,她才不吃這一套呢。
狠狠瞪了丈夫一下。
順便又剜了一眼,明顯已經發現了老爸把自己餅乾抱走啃了,卻一言不發的打掩護的勝子。
“哼,你們兩個倒是父女連心,一家裡就我是惡人是吧!吃吃吃,好不容易減了的那點,還不夠吃回去的呢!吃吧,吃完家裡就絕對不買了,看你吃什麼去!”
金發阿姨吐槽了兩句。
卻也並沒有太糾纏。
又立刻把目光落回了電視上。
丈夫說的沒錯,這個評價真的很高。
曹老先生雖然說的是他這麼大時,畫不出這樣的作品,聽上去簡簡單單的像在提攜後輩的玩笑話。
可認真想想。
仇英18歲畫《漢宮春曉圖》,王希孟19歲畫《千裡江山圖》。
他的弟子唐寧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拿到魔都雙年展的金獎了。
而曹老爺子自己那時候,都已經接他先生的班,成為南派畫宗曆史上最年輕的掌門人了。
彆說那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畫出來的作品。
就算亞洲繪畫領域,一些小有名氣的畫家。
論技法,還真就未必比18歲時的曹軒更好。
要是曹軒的話是真的。
那真的是一句了不起的評價。
“也不知道是誰呢?劉子明的兒子,到是差不多的年紀,聽說一直在和老爸學畫。曹老開始給第三代鋪路了?”
酒井太太心下好奇,腦海裡隨便盤算著東夏小有名氣的年輕畫家的姓名。
酒井勝子微微歪著頭,看著電視。
她眨了眨眼睛。
輕盈的睫毛微顫。
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有些不太確定的樣子。
會場裡,也因為曹軒語出驚人,而略微安靜了瞬間。
安娜凝視著台上。
這個說法很有趣。
伊蓮娜小姐瞬間想到了亨特·布爾,某種意義上來講,這般評價不比當年畢加索給“貓王”先生的說法要低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一語成讖。
成為藝術界的下一段佳話。
四周的畫廊主們再次交換了一個火熱的眼神。
不管曹軒是在台上開玩笑,還是在吹牛皮,既然人家敢在台上說“他會成為一個大畫家”。
隻要老爺子再從嘴裡吐出一個名字。
他們手底下的藝術經紀人們,就要化身博爾特開衝了。
縱使簽回來發現,那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光憑這句話的噱頭,一個新人合約,高古軒還是願意給出去試一試的。
“怎麼可能?”
唐寧則已經驚呆了。
剛剛幾千萬英鎊的損失,讓她的神情像是要死掉了一樣,而現在,她的臉色蒼白陰沉的,恰如從太平間裡推出來的屍體。
“我知道如果我像在學校裡上課一樣,在台上講一通東方藝術的賞析,如何去欣賞中國畫的美。有些人願意聽,有些人不願意聽,有些人聽得懂,有些人聽不懂。反正不管聽得懂聽不懂願意聽不願意聽,哪怕我在台上胡天胡地的講一通,大家也會胡天胡地的熱烈鼓掌。然後一次不好不壞的演講就結束了。就像很多場合的很多演講一樣,象征意義永遠大於實際意義。”
曹老明亮的眼睛掃過整個會場。
“但我不想這樣。我想能幫到更多的人,既然大家願意費寶貴的時間,聽我這個老頭子在台上說話,那麼,我很希望能帶給你們一些幫助。”
老爺子的聲音在整個會場裡回蕩。
“我不像伊蓮娜女士那樣,能給大家捐贈一整間博物館,為所有的普通畫家們發聲。但我既然比在場的、正在收看直播的絕大多數的朋友們都更加年長,活的更久一些。所以,我覺得自己或許能給大家一些質樸心得。”
“無論國家,無論種族,無論文化差異,能給所有人都幫的上忙的人生道理。”
“我的老師彌留之際,正是日寇侵華的年代。他拒絕和日本人合作,痛罵汪偽政府。每天吃不飽,沒有醫生看。他躺在床上快死的時候,當著師兄弟的麵,問我為什麼要學畫,我當時憤怒的大聲說,要振興民族藝術,讓人們知道中國畫比油畫更優秀,我要去征服全世界的觀眾。讓大家全都知道,東方藝術的根源來自東夏,而非什麼日本畫。讓他們知道,比起我畫的東西,日本畫永遠隻是二流藝術。”
曹軒眼帶追憶。
全場的觀眾都認認真真的聽著。
這位可真的是戰爭年代一點點走過的老先生。
日本畫在印象派的發展過程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日本畫隻是二流藝術——這句話在會場有些人心中有些過於強硬。
但鑒於剛剛被伊蓮娜小姐罵成nazi。
曹老爺子的先生又是有名的愛國畫家,本身就死在了二戰年代。
所以。
沒有任何人敢在鏡頭前,在曹軒追憶往事的時候,表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好呀,我的老師摸摸我的頭說,不過啊,小軒,要是讓全世界的人都自然感受到東方藝術之美,不去征服誰,讓大家覺得中國畫非常好,油畫也好,甚至日本畫也很好很好。那就更好了。”
“藝術不是我生你死,而是我很好,你也好。先生說這句話的氣度和胸襟,讓我銘記了整整八十年。拿一刻,我知道一個真正高貴且溫潤如玉的君子,應該是什麼樣的。”
不是誰征服誰,誰要殺死誰,誰消滅誰。
不是我比你更加優越,所以要毀滅你。
而是我好,你也好。
和fascist鬥爭了一輩子的老先生,能在臨死前,依然說出這樣充滿博大胸懷的話。
全場都被震住了。
“我前一陣子和那個送我畫的孩子聊天的時候。我問了他相同的問題,為什麼要畫畫?”曹老輕聲說道。
觀眾們每一個人都認真豎起了耳朵。
期望能夠聽見某些足夠震撼而深刻的名言。
“他在電話裡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他回答我,他想讓自己的爺爺開心,他想讓家裡過到更好的日子。同時,他的想不去辜負自己的女朋友,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對他的期望。”曹軒笑笑。
哄。
全場也跟著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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