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社會風氣,就是被一代代早期留洋學子先輩,用懸梁刺股的決心,用一個個第一名的考試成績,一個又一個一等學位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扇在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本地學生臉上。
硬生生扇掉的。
數學是如此。
藝術也是如此。
哪怕對曹老來說,多賣個多少錢,少賣個多少錢,可能已經無所謂了。
但證明在世中國畫畫家的作品也能和最頂尖的油畫畫家一樣,站在千萬美元的量級上。
且在世界舞台上站的穩當。
這很重要。
唐寧知道老師的心願,她願意接過這份責任。
而且,她還希望能夠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能登頂藝術家富豪榜前三的女性畫家,第一位頂級大畫家兼頂級畫廊主。
從小的說,她是在掙錢。
從大的方麵說,她是火炬。
這錢掙的不遜於霍元甲在擂台上打敗的那些英國大力士的意義。
這錢掙的功德無量。
唐寧從來都沒有在曹軒麵前,掩飾過她渴望成功和物質財富的野心,也從來沒有一刻認為過,曹老會因此而對她不滿。
可是……
就在她認為自己即將迎來職業生涯最璀璨,最華麗的轉身的節點上,卻被父親般的人物,親手扯了下來。
天底下還有比被父親背叛的女兒更糟心的事情麼?
唐寧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因此,她也恰如一位憤怒的女兒一樣,向父親發了脾氣。
唐寧不知道曹老被誰灌了什麼樣的迷魂藥。
此刻她心中的老師就仿佛那些沉迷於保健品被人騙的七葷八素卻還疏遠兒女,對她正確的建議充耳不聞的固執東夏愚夫愚婦老頭子一樣。
完全無法理喻。
隻是讓曹老執迷不悟的不是保健品公司忽悠的什麼能包治百病、長生不老的仙丹妙藥,而是一個所謂的“繪畫天才”。
一個人太盼望某些事情,反而就會因此被遮蔽了眼睛,隻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事情。
患病的老人,太過希望健康,所以才會被拙劣的騙術騙的傾家蕩產。
曹軒年級大了,太過希望能夠將整個東方藝術再往推一把,所以才偶爾看到一個小孩子繪畫的閃光點,就誤把反光的玻璃片當成了夜明珠般稀世奇珍。
人老了,其實挺可憐的。
這是人性。
和身份無關。
唐寧不恨曹老,但她極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欺騙曹老感情,叫做顧為經的年輕人。
出現在一個他根本配不上的位置上,受到不屬於他應有的關注。
這就是他天大的錯。
更讓她生氣的牙癢癢的是,曹老一句話就把她幾年的畫作全捐了。她明天就要反回倫敦,趕緊重新安排畫展,該撤展的作品撤展作品,重新策劃審定美術展的規模,以匆忙止損。
她今天晚上跑過來,準備無論如何都要勸說老爺子腦子清醒一點。
誰知又被老楊像門神一樣擋了回去。
曹老這次似乎根本不想見她的麵,連電話都懶得接,隻寫了一封信讓老楊交給她。
唐寧怎麼能就這樣離開?
“唐老師啊,曹老爺子休息了呀。要不然您再和老先生約個時間。”
老楊被夾在中間。
心裡想死,臉上不敢表現出來,笑嗬嗬的說道。
“宅子裡現在還亮著燈,既使老師睡了,他今天也應該起來。見不到老師的麵,我今天是不會走的。”
唐寧根本不吃這一套。
“我們談論不僅是我們師門的事情,也是東夏藝術的將來,事關老師一輩子的夢想,你擋我,這責任你擔的起麼?”唐寧厲聲說到。
“太嚴重了,太嚴重了,哪有這回事嘛。”
老楊在那裡繼續擦著汗,扮雕像。“老爺子隻是睡了,要不然您要說什麼,交給我,等兒明早,我去給曹老稍句話。”
“今天老師不見我,明天我就把師兄,師姐們都請過來。老爺子難道還能都不見麼。”
逼宮!
唐寧幾乎是在擺明了自己完全不可通融的態度。
顧為經的事情,唐寧可能是利益受損最大的一方,老楊不知道其他那幾位心中怎麼想。
林濤看上去挺喜歡顧為經的。
會不會林濤自知接班無望,想要另辟蹊徑,也蠻值得玩味的。
剩下的兩位雖沒有表態。
老楊自己代入一下,也覺得就算他們本就不是關門弟子,但是嘛,嗬嗬,那個功成名就的一流大師,會突然樂意多了一個毛頭小子和他們一個輩份。
分潤打在自己身上的聚光燈呢?
這幾位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對在顧為經的事情上達成一致,就算曹老爺子再喜歡那小子,恐怕也是很難做的。
“不至於,不至於……”老楊乾笑著出聲。
“當然至於,‘他代表了我們這個行業的未來’,我印象裡,即使是對我們幾個,即使是我在魔都雙年展上獲獎的時候,老師也未曾說過這麼重的話,嗬,這真的太離譜了。”
唐寧嗤笑了一下。
她的眼神裡卻毫無笑意,滿是嚴肅。
“老爺子應該明白,以他的身份說出這種話來,稍有不慎就會被記者們誤讀的滿城風雨。一個十八歲的小孩子,代表著行業的未來?如果我的老師稍微冷靜,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一多麼糟糕的決定。”
“疾在腠理的時候,我們這些晚輩不幫老爺子把事情收拾好,難道真等讓那天曹老真的一拍腦袋,收了一個年紀能當他重孫子的小騙子入門,搞出這種大笑話出來時候,才出來擦屁股麼!”
老楊連乾笑也都不敢乾笑了。
但他也真的不敢讓開。
似乎就真的準備杵在這裡,當一晚上的門神。
老楊隻期望曹老就是為了躲清靜才來的薩爾茨堡,記者應該還沒有關注到這一點,今天晚上,大街上不要有偷拍的狗仔。
否則這樂子就真的大了。
“如果我當時意識到老師糊塗的這麼嚴重,就算是遊,我也要遊到仰光去,讓老師不要搞這個荒唐的賭約。”
唐寧盯著老楊背後的屋子冷冰冰說道。
“老師這是日暮途遠,在倒行逆施。”
“說的好!想什麼就敢說什麼,這才是從小在我眼前長大的小寧。”
一個有些嘶啞但依然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