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Life is so beautiful(中)(1 / 1)

全能大畫家 杏子與梨 1634 字 1個月前

光頭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門口的那對年輕人。他不知道是誰透露給了對方這個這麼關鍵而隱秘信息——

顧為經竟然說對了。

幾年前,先生的身體便檢查出了問題。

這個消息縱使在豪哥的“集團”內,都屬於最高層次的絕密消息。

黑社會團夥可不是什麼成熟的現代化政治團體。

遠大的政治理想,堅不可摧的頑強意誌、誌同道合的人生抱負、同心同德的信念精神——這些最美好,最能凝聚人心、最具有力量的詞彙和黑社會,它們兩者生來就是天差地遠的反義詞。

有遠大理想的黑社會就像心慈手軟的恐怖份子,一吃就瘦的熱量炸彈一樣,說出來就要讓人笑話的。

他們甚至連明確的領導架構、骨乾層次梯度都沒有。

至於什麼“老子要做場子裡最威、最囂張、最霸氣的古惑仔”,拜托這種東西不叫誌向與理想。

世界上所有的黑社會唯一的且共通的政治理想……不是錢,難道是關二爺麼?

他們眼裡隻有沾著血的錢。

而能將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往往單純就是個人的鐵血手腕、人格魅力以及各種金錢捆綁的利益紐帶。

用更簡單的話來說……一個黑社會性質的團體想要能維持下去,手下人不造反,人心不散成一團沙子,就必要要有一個能鎮的住場子,能讓手下所有人都服的老大。

即使是混到了豪哥這樣幾十億美元的開始逐步洗白的大型幫派。

它們其實骨子裡仍然也是一群草台班子,內部架構頂多頂多也不過就停留在聚義廳裡分交椅的土匪大王的層次罷了。

你能指望一群黑社會搭成的草台班子,有理想,講義氣,風吹不進,浪顛不破麼?

彆逗了。

法律是道德的底線,他們連最基本的道德都沒有,義氣更是全部騙鬼的,這些人大多為了錢,連他們的媽媽都能賣。

小弟們有人跟著豪哥掙夠了錢,想要洗白上岸,金盆洗手,變為一個體麵的富家翁。

有人在心裡覺得豪哥行事風格實在太“謹慎”,也太“老派”了,很多明明也能掙大錢的生意都不碰。

分明每個月都有巨量的金錢從集團賬戶上滾過,要錢有錢,要人脈有人脈,還和很多的軍火商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些人希望能玩的更大,去過那種殺人放火受招安的好日子,就仿佛電影中……那位在老教父唐身邊,希望老頭子能進軍毒品生意的長子桑尼·柯裡昂。

還有人希望趁著如今混亂的局勢,火中取栗,培養拉攏出一派自己的政治勢力……

黑社會的人心本來就是一團散沙。

幸好有豪哥。

豪哥既不缺冷酷無情的鐵血手腕,也不缺令人心動的個人魅力,還分外的慷慨大方。

所以。

他能將整個幫派都牢牢的鎮壓在他的身邊,威懾著所有人不敢有不該有的小心思。

就算真的有,隻要豪哥的目光掃過,也隻能偷偷藏在心中的最深處。

他不讓動的心思,誰敢動誰死。

他不讓碰的生意,伸手剁手,伸腳剁腳。

如果《教父》的和電影裡,唐是靠著親情和血脈維持著整個家族。

那麼豪哥就是靠著他對權力天然的敏銳,他的無比威嚴以及……他的無比凶猛。

“我是這個權力角鬥場裡最凶猛的野獸,也是金錢遊戲的牌桌邊,最為聰明的玩家。”——陳生林外表不過是一個文雅清瘦,四五十歲的中年先生。

但他對顧為經所說的這句話,是用對手,用不聽話的手下,用無數身邊所倒下的凶猛“野獸”的累累白骨和失敗者的鮮血洗出來的。

物理意義上的白骨和鮮血。

他那麼強大,那麼精明,精通於在權力場的刀尖上遊走的藝術,似乎一切都很好。

權力場是一個大魚吃小魚的遊樂場。

豪哥總是會毫不客氣吞掉那些小魚,吃掉那些小幫派。

他會對那些和他位於食物鏈相似位置的獵食者虛與委蛇,耐心等待自己變的更大,大到足以一口吃掉對方,或者找出能將對方一擊斃殺的弱點,比如他對付丹警官。

並且豪哥永遠會巧妙的避開海麵裡那些真正龐大的巨鯨……

就像中年人告訴顧為經的話,他總是很低調,從不讓自己卷入會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的生意之中。

陳生林天生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梟雄巨擘。

他仿佛能將這場權利的遊戲一直玩下去,把身側的籌碼越堆越高,越聚越多,直到再在推出籌碼梭哈的那一刻,再也沒有對手能夠抗拒他的出價。

戰勝了一個警督算什麼?

光頭覺得,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他甚至能用無法被人拒絕的價格,買下一個國家呢。

唯一的問題在於……

豪哥的身體確實越來越不如以前了。

隻要豪哥在,他們這些小弟才會是一股繩子。

幫派裡有的是骨乾,單純是被豪哥的強大所震懾,才收起了那些桀驁不馴的性子。也有的是骨乾,比如說光頭,便是那種“老子隻認宋江哥哥,朝廷算是老幾”的黑旋風李逵的類型。

如果豪哥突然倒下了,整個巨大的幫派都會在頃刻之間,亂成一團,直至消失在風雨中。

甚至哪怕隻是先生身體不好的消息傳了出去,底下的人就會瞬間人心惶惶,各起異心。

更可怕的是,若是被那些對手知道,被那些政敵知道,被那些被豪哥捏著把柄的頭麵人物知道……

因此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這個消息都不能被透露出去。

絕對不能。

誰說誰死!

因為做的是洗錢生意,陳生林是從開始,就是一位非常注意保密和低調的人。

現在又是整個團夥洗白的關鍵時期。

先生這些年以“豪哥”的身份在外人前麵露臉的次數越來越少,一方麵是為了營造神秘感,為搖身一變,徹底以議員和慷慨的商界投資家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而做準備。

另一方麵——則是在養病。

隻有像光頭這樣從豪哥起家時便跟在身邊,一起走過風風雨雨的心腹大將,才能有資格了解一些內情。

比方說,六個月前,對方剛剛赴英國倫敦國王學院醫院接受完二次手術,對外說的是談論投資。

而有些事情。

即使是光頭這樣忠心絕對可靠的小弟,他也是從來不清楚的——他隻是知道豪哥的身體不太好,卻可並不覺得會差到快死了的地步。

在人前的時候,豪哥依然表現出來了和以前一般無二的強大,一般無二的睿智,一般無二的野心勃勃。

這樣的一個強大、睿智且野心勃勃的人,他怎麼可能是一個快要死掉的人呢

這家夥是在胡說麼?

這個年輕人怎麼敢亂說的!

如果不是……那麼……

光頭在刹那間看向顧為經的眼神中,其實隻有三成是想要滅口的凶惡。

而剩下的七分——則是驚疑,驚慌,和無法被掩飾的驚懼。

他下意識的將手向著鼓鼓囊囊的腰帶間伸去。

光頭其實根本就不敢在先生旁邊動槍,他隻是實在太意外了,意外到隻剩下了本能的肌肉反應。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拿出槍來乾什麼。

可能是想要替豪哥滅口,處理好首尾。

也可能與豪哥無關。

他單純隻是在害怕。

光頭從骨子裡就是一個從街頭混上來的黑社會打手,而黑社會打手,在麵對巨大的恐懼襲來的時候,也隻會握緊槍柄。

他們除了試圖用暴力去對抗虛無的恐懼以外,彆的什麼都不會做,也什麼都做不了。

還沒等光頭的手觸摸到槍柄。

他的耳邊就傳來平淡的訓斥,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怒意。

“滾開!我有允許你在這裡動槍麼!我在這裡和小顧先生說話,有你插一腳的份兒麼?你算什麼東西。”

光頭一個哆嗦。

他的手立刻從腰帶的槍套間挪開。

這位壯碩威猛,頸上繡著紋身,仿佛凶惡的棕熊一樣的壯漢,此刻表現的就像是一隻驚擾觸怒到了水下巨鯨的小醜魚,他居然真的便一言都不發,退到牆壁邊縮著去了。

而陳生林從他進入畫室的那一刻,目光便緊緊盯在身前的畫板上,自始之終未曾有片刻的轉頭。

從光頭摸槍到後退,豪哥都未曾抬起眼皮,去看過自己的手下一眼。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縱使當麵被人說自己快要死了。

陳老板依然用他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天賦,牢牢占據著畫室內的主動權。

甚至他的聲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是那一聲含怒的“滾開”,似乎彰顯出陳生林的心底,並不像他外表所流露出的那樣的鎮靜如常。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顧為經印象裡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聽到從陳老板嘴中,說出一句“不那麼文雅”的詞彙。

慢慢的。

這個中年人似乎開始顯露出更像黑道大亨而非慈善商人的那一麵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或許是顧為經的畫,或許是顧為經的話,或許兩者都是。

“小顧先生……小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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