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東城看似無邊,那裡籠罩著誰的無數思念。
思念與回憶一起無儘的蔓延,可以跨越多少沉醉的時間。
漫天的繁星,照耀著人間的一切。
夜色是墨色,墨色也是夜色。
唯有星辰與月,都是光明的顏色。
如果有一天,能夠回去了,記得替我給我的父母帶一束花,就說我回來了。
當然,如果他們的墳墓還在的話。
董莘擺弄著紫色的蝴蝶蘭,蒼老的手指上到處都是堆疊的紋理。
歲月在他的身上雕刻了很多的樣子,可是他的心裡依然是最初的情緒。
你說什麼胡話呢,墳墓肯定還在的。
羅丹搖頭回答道,她的臉上掛滿了皺紋,皺紋裡有笑容也有悲傷。
沒說胡話,這如今都七八十年過去了,誰知道那片地是什麼樣子了,說不定都已經被推平了,種上農田了。
董莘打趣說,心裡有太多的遺憾。
哎,如果我回去了,我可能也不記得回家的路,找不到墳墓的方向了。
董莘雪白色的頭發迎風飛舞著,全部都是朝北的方向。
故鄉在北方,而我在南方。
海峽很短,海峽也很長。
你看,連我的頭發都在思鄉。
他笑了笑,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茶。
喝這麼多,也不怕晚上睡不著。
羅丹也喝了一口,一邊喝一邊看著他說。
都這麼老了,多活一秒算一秒。
董莘不以為意的說,當然他確實也是這麼想的。
年紀大了,反而看的更開了。
因為經曆過人世間的戰亂,經曆過太多的生離死彆了,所以不看開也沒辦法。
我們在時間裡執著,也在時間裡頓悟。
你要長命兩百歲。
羅丹立馬捂著他的嘴。
我都快一百歲了,還兩百歲呢,好嚇人哦。
董莘笑著說,把蝴蝶蘭擺好。
是得兩百歲啊,因為我想活兩百歲呀。
羅丹噘著嘴說,頂著雪白的頭發,卻做著兒童的動作,臉上掛著兒童的天真和笑容。
嘿嘿,你個臭丫頭,好,那我就為你活兩百歲,陪你變成神仙。
董莘摸著羅丹的頭,像兩個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
他們的第一次見麵,是羅丹三歲,董莘六歲,羅丹被自己的母親抱到董家去玩。
那時候他們還小,還可以開心的玩兒…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們一起活到兩百歲哦。
羅丹笑嘻嘻的說,伸手和董莘拉勾。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糊塗,董莘也沒有死。
青梅竹馬,人間白頭。
然而,說完這些話後的第三年,董莘就高齡去世,她悲痛欲絕。
他終究還是沒能活到兩百歲,他隻活了九十五歲。
九十五歲,好像真的很長,又好像真的很短。
長到見過了太多的世事,短到很多願望都沒有達成。
那時候,羅丹傷心不已,悲痛欲絕。
這樣的感覺,感受過太多了。
從戰火裡走出來的人,見過多少生死…
見過陌生人渾身是血,見過熟悉的人斷了呼吸。
見過野狗啃食屍體。
見過全家離去,一個不剩。
那一日,也是在這樣漫天繁星的夏夜,百歲老人坐在自己家台城的院子裡,董莘在寧靜中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羅丹隔著窗簾,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
想起初見時候的董莘,想起後來戰火裡的董莘,想起給她說抱歉的董莘,想起幫她帶孩子的董莘…
他們這一生,早早的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親,失去了多少並肩作戰的人。
後來,他們也未曾孕育自己的子女。
他們看慣了人世間的很多風景,他們痛苦,他們遺憾,他們也滿足。
他們其實,比那個時代的很多人過的都要好了。
霞光溫和,一如她看到的許多個清晨一樣。
她擦了擦眼淚,笑了起來。
生命有期,愛意無期。
如此也算是,一生一世。
南城的霞光同樣燦爛如胭脂,吻醒了采菊東籬的夜。
卻吻不醒沉睡的人。
窗簾很厚,房間裡很安靜。
林芷睡的正香,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動。
直到她睜開眼睛,對上沈玨的眼睛。
“老婆,我錯了,我實在是不想吵醒你,可是我的腿抽筋了,不聽使喚。”沈玨皺著眉頭說。
他睡的正香,然後忽然腿就抽筋了,還把他給抽醒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不要吵醒林芷,可是還是吵醒了。
“你沒事兒吧,疼嗎?”林芷關切的問。
“疼的話老婆給安慰嗎?”沈玨眨著眼睛說。
“哼。”林芷一邊給他按摩腿,一邊看他。
結果,被子全部掉了出來。
林芷什麼都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