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駕!”
大雨之中,一人駕馬在驛道之上狂奔,自西邊一路而來。
路旁有人見到此人背後插著的令旗,立刻紛紛讓開道路,這人就這樣一路疾馳,進入了鹿城之中。
很快,這人便在刺史府見到了鹿城郡王溫績。
“拜見都督!”
叫溫績都督的一般都是其麾下的兵卒,甚至曾經見過他,不過這人是驛卒,應該昔日曾跟隨溫績征戰過。
這驛卒雙手將一封文函高高捧起,上麵還燙著蠟印封口,溫績檢查了一下蠟印便打開文函,立刻看了起來。
瞬間,溫績臉色變了,但是又似乎早有預料地歎了口氣。
“唉!”
一旁的僚屬問:“郡王,怎麼了?”
溫績將文函遞給了僚屬:“你看看!”
信上所寫正是堇州的災情,西門郡所屬的一個縣,堇山郡一個半縣被淹,大量的農田被毀、房屋倒塌,無數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不過幸好,主要的幾道大堤還沒有完全衝垮,
溫績問那驛卒:“其他幾處堤可還穩當?”
驛卒支支吾吾:“我……”
溫績見狀頓時急了:“快說。”
驛卒:“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出發的時候聽說,畫江堤那裡也快要穩不住了。”
溫績頓時急了:“什麼?”
按理說,溫績隻是胤州刺史,督二州軍事,堇州除了兵事之外都和溫績無關。
但是實際上,堇州那邊也是溫績的基本盤,他不僅僅管著兵事,堇州刺史就是溫績的嶽翁。
其苦心經營了十餘年,而且其地理位置險要,如今出了事溫績怎能不急。
溫績:“得拿出個章程來?”
屬僚:“立刻派遣要人前往西門郡、堇山郡救災,收斂災民監察災情。”
溫績:“讓大郎去。”
屬僚:“如此一來定然無人敢偷奸耍滑。”
溫績:“隻是畫江堤那裡該如何辦,若是一旦決口,那就不是一兩個縣的事情了。”
這下眾人也沒有什麼辦法了,鞭長莫及,這能怎麼辦?
驛卒出發的時候就說了,堤已經出現了不穩的征兆,其一路而來耗費多日。
說不得,這個時候堤已經決了。
屬僚這個時候說道:“郡王,如今之法,也隻能去求求神巫,看看能否有什麼辦法。”
溫績怒火衝天:“數月之前,就已言河堤失修,恐洪災將至,如今堇州上下官吏依舊悉而不備,今其禍見矣。”
但是這個時候說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溫績隻能說。
溫績:“神巫如今在西河神祠之中,這連日大雨未停,江可不好過。”
僚屬:“鹿陽社廟廟祝的鼇道人有秘術,可上報於神巫。”
溫績:“速速請鼇道長前來。”
僚屬:“已經派人去請了。”
——
大雨瓢潑。
神峰上,祠外來了一批又一批人。
少許人能站在殿內,恭敬地拜著那雲中君的神主牌位,大部分人隻能在外麵的屋簷下甚至大雨下站著,就連山下的亭子裡都來了不少人。
有西河、金穀兩個縣的縣令官吏,有寺人,有道士,還有著天工。
眾人都聽說了一些消息,於是都跑到了神祠這邊來。
一是為了拜見神巫,二也是為了互相之間知道一下不同的情形,大雨隔斷了外界的消息,眾人更希望能夠知道如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屋簷下的雨滴滴答答,外麵的人竊竊私語。
“江上怎麼突然飄下來那麼多的東西,肯定是上遊有大事發生了。”
“聽說,鹿城郡王派人來了,說是堇州被淹了。”
“什麼,整個堇州被淹了,那得死多少人?”
“江邊有鬼神和金光神人現身,有多人見到數條龍逆江而上,不知去了哪裡。”
“這,滔天災禍啊!”
“還記得那鹿陽土伯之諭麼?”
“龍禍,定然是龍禍,是天地之異變,諸龍才掀起災禍。”
“幸好我胤州修了龍堤,若不然定然首當其衝。”
各種消息彙聚在一起,一切都在證明著發生了大事。
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變得惴惴不安。
唯有那龍堤,還有神祠之中坐鎮的“法力無邊”的神巫,能夠給眾人帶來少許的安慰。
修堤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心生疑慮,覺得此番是否小題大做,畢竟前些年也未曾出過事。
如今,眾人隻剩下了慶幸。
縣裡的官吏,山裡的道士,還有京城來的內侍寺人,一個個望向了神祠深處。
神祠深處。
神巫當然也知道了堇州發生的事情,不過和眾人所說的什麼整個堇州都淹了的可怕傳聞相比,神巫知道目前被淹的有兩三個縣。
不過畫江堤搖搖欲墜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可能決口。
此外,天工一族也上報了之前在江邊所見所聞。
“金光神人,禦龍渡江而去?”
神巫想,那大約應該是雲中君。
“或許雲中君已經提前感覺到了什麼,所以乘龍去了長江上遊。”
雖然雲中君早有預料,不過神巫這邊畢竟得到了一些消息,她還是準備通稟於雲中君。
同時,她也想要從雲中君那裡知道一些情形。
情形至此,外麵的人一個個人心惶惶生出各種猜測,難免也影響到了神巫,讓她擔憂有什麼更駭人聽聞的事件發生。
人間仙府之內。
神巫穿過石屏登上高台,盤坐在高處戴上了神麵,手持符詔。
“靈子奉請雲中君!”
“今日禱祝,有要事稟於雲中君。”
畫麵一轉,她便來到了另外一處。
睜開眼睛,神巫便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江上,這邊也同樣在下雨,隻不過好像更大一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裡處於江上,雨帶來的風雨飄搖之感也顯得越發激烈。
腳下的是霸下灰白色的龜殼,神巫目光所及,往前便看到了一個腦後有著靈光的雲袍神人站立於龍首之上。
“啪!”
一個巨浪拍打在霸下的龜殼上,腳下也隨之晃蕩了起來。
神巫走到了龜殼的邊緣,遠遠看著雲中君喊道。
“神君,靈子前來拜見。”
雲中君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並不顯得多熱切,反而有些冷落。
雲中君沒有轉過身:“所來何事?”
神巫立刻將自己知曉之事都說了一遍,雲中君也隻是點了點頭。
神巫的消息是鼇道人通稟給地神“鹿陽土伯”而傳到她這邊的,作為這一切的締造者“雲中君”怎麼可能不知道,望舒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就告訴了他,於是便“馭龍”朝著畫江堤所在的位置而去。
畫江乃是長江支流,彙入長江之中,亦為船運之要道。
神巫:“不僅僅是西門、堇山部分被淹,聽聞,畫江堤也快要決口了,隻是還未得證實。”
雲中君似乎並不奇怪:“嗯,我已知曉了。”
神巫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覺得雲中君定然早已有了安排,自己如何能夠對雲中君指手畫腳呢!
而這個時候,雲中君突然抬起手。
手掌從袖子裡滑出,指向了遠處。
“你看!”
神巫順著雲中君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了遠處出現了一條長堤。
神巫剛還是還未曾明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究竟所看到的是什麼地方,但是靈光一閃,她突然開口說道。
“啊!”
“莫非,這裡就是畫江?”
隻是定睛一看,神巫又看到堤上人影重重。
雖然下著大雨,這些人或站或跪在堤上一動不動,高處上搭建著一個簡陋的棚子,棚子下麵擺放著一張供桌,供桌前似乎有人在舉行著什麼儀式。
“那是在做什麼?”
隨著龍又靠近了一些,神巫似乎看明白了。
因為他看到那供桌上,竟然坐著兩個孩童。
身為巫的一份子,雖然真正成為神巫的時間不久,但是其哪裡不知道那傳承亙久的習俗。
那是活祭。
以童男童女祭祀大江之龍,水中神祇。
望著那堤上的供桌,雨中癲狂的祭祀者,虔誠叩拜的信眾。
這一瞬,神巫突然想起了數月前。
那時天上不下雨,山民、鄉人、群巫紛紛言上天震怒請求活祭,當時甚至於連祭品都選好了。
隻是神巫一想到自己昔日也是一牲祭之物,便於心不忍,幸好卜筮之時得雲中君示警,得了一個不可的卦象,當時之事也便告一段落。
如今,梅雨汛期雨下得太多,江水泛濫,又於另一處見到此狀,神巫可以說是心緒複雜無比。
神巫:“他們可是在祭祀神君您?”
事實上,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當時卜筮出來的到底是真的不可,還是隻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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