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請!”
山洞之外。
巫山神女的信眾高舉著火把,他們之中為首的人穿著黑色的道袍,打扮看上去像是個道士,做派也像。
但是這些人中許多又有著紋麵、穿耳戴墜的巫之習俗,手中握著的“法器”,也充滿了巫覡的感覺。
溫神佑在邀請下,朝著那林子之中走去,眾人紛紛低頭也沒有跟上去。
“嘩啦!”
山洞外長滿了藤蔓,溫神佑用力撥開,從中間走過。
穿過密密麻麻的藤蔓,越是往裡麵,越是感覺藤蔓越來越多。
走著走著,溫神佑的精神也越來越恍惚,感覺自己好像在脫離現實,前往一處未知神秘之處。
終於,他鑽過藤蔓闖了出來,遠方出現了光亮。
“前麵有光,應當是出口。”
雖然因為那神異的夢而來到這裡,但是事到如今,溫神佑還不知道他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做什麼,而前麵等待著他的又是什麼。
他接著前行。
前麵的光也越來越亮。
明明是夜裡,他好像覺得前方的光亮有些過了頭,絕對不是月光,也不像是燈火,更像是大日之光。
而從洞口裡鑽了出來,往外麵一看。
溫神佑頓時驚呆了,外麵竟然真的是晴天白日。
“啊?”
溫神佑站在太陽底下,目瞪口呆。
回頭望去,後麵的洞口依舊在,但是穿過了這個山洞,他便從黑夜走到了白天。
他好像走過了桃源記裡的山洞,來到了一處人間的秘境,或者是神仙的洞天福地。
而溫神佑不知道的是,隨著生命醫療基地工程的開啟,這一處往日裡五鬼道的升仙禁地,以及那進出這片木仙藤林的山洞通道也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洞穴內部被改造後,直接通行的道路已經被水泥給封死,隻有電車電梯能夠通行。
外部是木仙的藤,而人隻要進入洞中,自然就會被木仙藤給寄生,然後再裝入電梯送到醫院之中。
不過在“病患”的眼中,這醫院自然不再是醫院。
而是一片人間秘境、洞天福地之景。
虛擬地圖。
醫療生命中心基地。
再往前看。
溫神佑首先看見的是一棵巨大的神異之樹,形似柳樹,但是從下麵望去有遮雲蔽日之感。
垂落下來的藤蔓枝條,伴隨著那從樹枝綠葉間縫隙落下的日光,望去猶如天上落下的彩霞。
溫神佑朝著那棵巨大的神異之樹走去,進入了一片林子之中。
越往前,這片林子也越熟悉,許多細節和他夢中所見一一印證。
這。
也證明了他所做的夢,並非隻是一個單純的夢而已。
“有座廟。”
溫神佑走著走著,在林中看見了一座廟。
那廟和尋常的廟不一樣,和這棵巨大到出奇的柳樹融為了一體,看上去就像是柳樹的臉或者頭一樣,像是一座活廟。
而更讓溫神佑驚奇的,是廟前趴著的那東西。
溫神佑看到那和樹融為一體的廟門口趴著一隻異獸,竟然是一頭麋鹿,其頭角崢嶸,身上帶著彩色的霞光,一看便知道是一頭瑞獸。
那瑞獸似乎沒有看見溫神佑,依舊在打著盹,美麗的姿態和身上散發出的彩光令人炫目。
溫神佑不敢向前。
怕驚動了這異獸,哪怕是瑞獸,若是激怒了其也是可能要人命的,溫神佑對於這可是非常清楚。
但是他看了看四周,周圍也隻有這一座廟,於是他也隻能朝著那廟走去。
但是還沒等走到那活廟前,他隻隱隱看見廟裡麵大放神光,似乎有著一個供奉著柳叟的神主牌位,便聽到了一個聲音。
“溫神佑!”
“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便不是爾該去的地方。”
溫神佑立刻止步,抬頭四望。
“誰?”
“誰在說話?”
溫神佑找了半天,先是看向了那活廟之內,但是似乎並不是。
他又接著看向了那麋鹿,然後悄聲問道。
“麋鹿啊麋鹿,可是你在和我說話?”
麋鹿沒理會他,隻是睜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合上了。
而這個時候,那說話的聲音又近了一些,來到了他身邊。
“是我在說話。”
溫神佑一轉身,然後抬頭,便看到了那大樹之上落下了一條巨大的蛇,此刻正扭著身軀注視著他呢!
溫神佑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連退幾步,高呼道。
“蛇,蛇。”
口中的那蛇妖、蛇精二字的後半截還沒有來得及吐出,便看到那“蛇”蜿蜒著換了個方向,繞著他轉了一圈。
溫神佑這才發現,這“蛇”長得出奇,怕不是有百丈以上長。
這人世間,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蛇?
然而,那“蛇”卻告之於他。
“我非蛇,而乃是樹上的藤。”
溫神佑再仔細一看,這“異蛇”看上去雖然像是蛇,但是卻沒有眼睛和嘴巴,更沒有蛇信。
其頭烏黑似鐵,身軀更乾枯如同樹皮,仔細一看,的確又不像是蛇。
但是不是蛇,又怎麼會動?
溫神佑:“樹上的藤怎會說話?”
藤妖:“那蛇便可說話了麼?”
溫神佑:“這?”
藤妖:“妖、精、怪,你可以這般稱呼我,我的原身便是這樹上的藤,巫山神女給了我法力,重塑我身,讓我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溫神佑想起了什麼:“便是你托夢於我?”
藤妖點頭:“正是。”
溫神佑又問:“為何托夢於我?”
藤妖:“巴王無道,國祚當滅,我等奉巫山神女法旨,尋那命數之中的人。”
藤妖落下,點在了溫神佑身上。
一段段畫麵,便映現在了溫神佑的腦海之中,而他也借此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看見的第一幅畫麵。
便是大江之上,巴王率領文武百官乘坐樓船畫舫浩浩蕩蕩而下。
巴王在樓船大殿之中俯視眾生,口出狂言褻瀆神靈。
他看見的第二幅畫麵。
是巫山神女坐在法駕之上,一側赤豹緩緩前行,手中撫摸著一隻狸。
其法駕之下,“萬藤妖魔”浩浩蕩蕩而過,身後黑袍鬼神高舉著丈餘高的白色羅傘,風吹傘下風鈴搖曳。
“萬藤妖魔”浩浩蕩蕩入江,而江中一隻隻霸下浮現猶如水中孤島。
巫山蛇女立於山巔,下方眾多拜神的凡人便聽見聲音映入腦海。
“巴王無道,不想修身立德以保萬民,今反不畏上天褻瀆神靈,可見巴國氣數已儘。”
“若不與他個報應,不見我的靈感。”
第三幅畫麵。
平靜的江水之中突然驚濤駭浪翻湧,萬藤妖魔穿過樓船畫舫,將其淹沒。
隨後畫麵一轉,萬千纖夫在江邊拉著樓船,而巴王在龍床之上於驚懼惡魘中說出胡言亂語,最後被臣子、近侍、男寵一同害死,最後被打入幽冥地獄之中。
溫神佑看完了整個過程,兩股戰戰。
“巴王,死了?”
巴王雖然不是天子,但是這個時代哪裡來的真正的天子,不論是南邊的天子還是北邊的天子,實際上不過都是割據一方的王侯罷了,和巴王又有多大區彆。
但是這樣一位“巴蜀天子”,就因為說了神仙一句壞話,身死不僅不算,國滅也即將眼前。
不過隨後,他又感覺到激動不已。
對方身死國滅,卻正是他最大的機遇。
他問:“敢問藤仙,可是有什麼要我去做的麼?”
雖然對方就是個妖,還讓他稱呼其為妖,但是溫神佑卻沒敢當真這麼說,妖這個詞,在民間還是帶這些貶義的。
那藤妖告訴溫神佑:“巴王已死,你去滅了巴國的國祚。”
溫神佑早有預料:“謹遵法旨。”
溫神佑又問:“為何選我呢?”
藤妖說:“你不是說,自己叫神佑麼?”
說完這句話,藤妖便一點點縮回了高處,重新融入了那遮天蔽日的木仙之中。
“回去吧,滅了巴國國祚,穩住巴蜀之地,你可再得一份天命。”
“若是不能,哈哈哈哈哈哈!”
藤妖大笑著離場,但是溫神佑卻汗流浹背,對方雖然沒有說他若是不能滅了巴國國祚會怎麼樣。
但是隻要想一想,溫神佑就覺得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就算是仙神不計較,也不去想這一層麵的東西,有些事情也是隻能進不能退的,你往外跨出的一步結果沒有拿到那份天命,結局就不太可能是什麼退回來保住富貴就可以了。
沒拿到天命,那可能就是真的要沒命了。
溫神佑轉過身,又想起了剛剛藤妖說的那句沒頭沒腦的話,他明明問為何選他,對方卻說他神佑的名字。
溫神佑現在的這個名字,是因為之前遇見了神巫才改成了神佑,意思是求雲中君大神庇佑。
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神巫似乎曾說過雲中君坐騎之中,有一隻是九色麋鹿的模樣。
而剛剛那巫山神女的仙宮府邸之外。
木仙柳叟的廟門前趴著的神獸,不就是一隻麋鹿麼?
雖然不是彩色的,但是卻通體發著九色彩光,看上去不就和九色的麋鹿一般麼。
“那是。”
“雲中君的坐騎?”
溫神佑頓時明白了什麼,眼睛一瞪。
“雲中君也在此。”
雖然沒能見到巫山神女和雲中君,隻是見到了一隻藤妖,甚至連那木仙廟中的木仙都未能得見。
但是溫神佑回首遠方,似乎能夠看到那巫山神女宮之中的景象,想象出天宮瑤池金闕一般的模樣。
就在這想象之中,溫神佑終於走到了洞前。
沿著洞接著往外走。
走著走著,溫神佑感覺眼前一片迷糊,眼皮似乎有些癢,他揉了揉,睜開眼睛。
然後,突然看到了另一個洞口。
外麵的月光透過藤蔓映入進來,讓此時此刻的溫神佑驟然想起,此刻並不是白天,而是深夜。
“到了,走出來了。”
溫神佑回過頭,朝著身後看去,然後大吃一驚。
“啊!”
再一看,身後隻有一塊岩壁,根本沒有通往深處的路。
他再想要進入剛剛進入的那個地方,已經不得入內了。
“神仙洞府。”
“果然是神仙洞府啊!”
溫神佑激動不已,他這一次來這裡,不僅僅漲了見識,應了夢。
而且還得知巴王已死,巴國氣數已儘國祚將滅的消息,而他有命數可以加入其中,爭一爭這巴蜀的這份天命。
出來之後。
整個巴東真的倒向了他,溫神佑幾乎是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巴東地區,打開了通往巴蜀之地的幾道關鍵的大門。
不僅僅如此,雲陽郡的那些兵卒也因為溫神佑去了巫山神女峰朝拜巫山神女而歸,而似乎相信他便是那讖言之中的人,其匆匆打造出來的這支雜軍也有了幾分收心為他效死的意味。
溫神佑這邊,絲毫不敢懈怠的帶著兵拿下巴東,並且想要趁著巴王身死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猛打猛衝的直接衝入蜀地之中。
而另一邊,鎮南王穆朝天也帶著大軍從天塹道進入巴蜀,其同樣打著和溫神佑一樣的主意,誰能夠更快一些,誰便能夠拿下巴蜀之地。
二人,爭奪的便是時間。
醫療生命中心基地上。
巫山神女侍奉在一旁,麋鹿慢慢地走到了身旁趴下,江晁便伸手摸了摸趴在一邊的麋鹿,一邊在和電腦在下棋。
雲中君:“你覺得誰能贏?”
溫神佑至今還以為他當初遇見的是神巫,不過江晁記得和初次見溫神佑的時候,其一副看誰都懷疑的眼神,一副看誰都覺得誰不行的模樣。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不過如今看來,似乎有些改變,至少變得沉穩了許多,也有擔當了許多,人是需要經過磨煉和事情來發生轉變的。
而最近發生在胤堇二州,發生在溫神佑身邊的事,卻格外地多。
望舒:“我覺得無所謂誰贏。”
雲中君:“誰贏巴蜀都能穩定下來,也差不多了,誰當王,誰當皇帝,又有多大區彆呢!”
穆朝天如果贏了,他的天命也可以加一。
溫神佑贏了,那麼他便是應命之人。
誰能夠穩定這個天下的局勢,誰就是天命所在。
——
立冬將至。
沒有到下雪的時候,天卻已經有些冷了,一如這即將進入寒冬的天下局。
而當整個局勢一片紊亂,看不清去向的時候。
江晁也隨著那一股寒流而至,突然病倒了,握住天下局半邊棋盤的神仙,似乎也扛不住寒流。
江晁重新裹上了電熱毯,低著頭坐在床上,看上去就和打坐修仙一樣。
望舒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發燒了?”
江晁:“就是頭疼!”
望舒就明白,那不是發燒的事情了。
望舒:“體檢中心馬上就要建設好了。”
江晁:“是體檢中心,又不是整個醫療生命基地,體檢出來了是什麼問題,目前也沒有什麼辦法吧,又沒有辦法手術,也沒有多少藥的。”
望舒:“不是還有罐子麼,休眠艙也在,雖然不是原版的了,改建成了一個大型的休眠艙室,不過效果是一樣的。”
江晁不說話了,望舒知道江晁很不喜歡她提這個話題,也不是很喜歡罐子。
雖然,望舒覺得罐子十分好。
又牢固又結實,放在地底下又有安全保障,不過不懂得欣賞也沒有什麼品位的雲中君不喜歡就沒有辦法了。
江晁裹著電熱毯,呼吸有些重,望舒那邊都能夠清晰地聽到。
“呼!”
“哼~”
他閉著眼睛,昏昏欲睡地說道。
“先檢查再說吧,有什麼問題直接麵對就是了,怕也沒有什麼用。”
“就這樣吧!”
頭疼是一個很難受的事情,想要睡又睡不著,躺著也是乾躺著,江晁就始終保持著一個裹著毯子坐著的狀態。
一道光芒從高處落下,照在了江晁身邊。
望舒突然現身,虛幻的身姿從月亮上走了下來,側跪坐在了床榻邊看著江晁。
“沒事,你先休息吧!”
“彆怕,彆怕,我都會安排好的。”
江晁睜開眼睛,看了看望舒。
“彆這樣,怎麼和哄孩子一樣。”
“我怕什麼,我隻是疼不過而已,不想說話。”
望舒:“吃點止痛藥吧,巫山神女已經拿過來了,先躺下好好睡一覺。”
江晁點了點頭,然後低著頭昏昏沉沉地問:“你不會趁著我睡一覺的時候,將所有人都裝到罐子裡去吧!”
望舒在床榻邊說:“是睡一覺,又不是進入休眠,明天天一亮就醒過來了,我總不至於一晚上就將所有人裝到罐子裡去吧!”
江晁頭疼得搖搖晃晃,望舒突然扭頭,大喊了一句。
“醫療艙主機!”
外麵傳來快速的淅淅索索的聲音,然後便看見巫山神女外麵衝了過來,在燈光下拖著殘影然後瞬間定住,站在了床榻邊上。
江晁吃了止疼藥,又抬起手,便看見巫山神女給江晁打了一針,然後總算是睡著了。
房間裡恒溫係統開啟,巫山神女取下了電熱毯,替雲中君蓋上了被子。
然後守在一邊,一動不動。
而這個時候。
望舒站了起來,發光的眸子看向了外麵的人間大地,然後一閃過後便失去了光澤。
“真慢!”
其一步步朝著外麵走去,虛幻的身形漸漸消失在現實之中。
腦後的月神圓光一點點斂去,其臉上突然失去了任何感情色彩,看上去就和玉雕刻成的一般,不像是血肉。
漸漸地,從一個充滿儀式感的賽博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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