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輕輕地把商長樂放進了半夏懷裡,在陸沅打算仰頭再喝一口時,拿過了他的酒壺。
“第三壺了。”
她說道,“喝這麼多,有心事?”
“走一個!”
苗王醉醺醺的,夢裡也在拚酒。
陸沅的眉心微蹙,似在躊躇。
孟芊芊輕聲道:“不想說也沒關係。”
“喂!你耍賴!”
“我怎麼耍賴了?”
“你射靶子啊,誰許你射我的箭上了?”
“你的箭是不是在靶子上?”
“……打一架!”
“打就打。”
鬱子川坦然赴約,放下寶弓,和商無憂打了起來。
孟芊芊含笑望向二人:“鬱子川的武功比箭術厲害,沒想到無憂能和他打成平手。”
本以為陸沅會說,用不了十招,商無憂就該落敗了。
不曾想,陸沅什麼也沒說。
這是真有心事。
孟芊芊往他身旁靠了靠,沒有催促他,也沒繼續逼問他。
她知道,如果自己一個勁兒地逼問,以二人如今的關係,他大概是會告訴自己的。
可她不想逼迫他。
如果是令他難以開口的事,可能是他不願提及的傷疤。
二人就那麼默默地坐著,對麵三個醉漢,兩旁是比武的商無憂、鬱子川,以及嬉鬨撒歡的寶姝、檀兒、白玉薇。
“荀相國認識我父親。”
陸沅忽然開口。
孟芊芊愣了下,扭頭定定地看著他。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你可知我為何會讓你姓陸,你是他的孩子,你說你不姓陸,姓什麼’,這是他臨死前對我說的最後的話。”
他說的很平靜,但孟芊芊不難想象當時荀相國是用怎樣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對他說的。
孟芊芊道:“兩種可能,一,他是故意給你下鉤子,擾你心神,二,他確實認識你爹。”
該死的荀老賊,真是死了都要惡心陸沅一把。
如果真是第二種,荀相國對待陸沅的所作所為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番了。
一直以為是陸沅不甘被馴服,荀相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壓他、磋磨他、折磨他、毀掉他。
可萬一荀相國真正想折磨的人是陸沅的父親呢?
他嫉妒陸沅的父親,可偏偏他又拿對方毫無辦法,於是將一切轉移到了陸沅的頭上。
甚至,他有可能與千機閣的想法一致,將陸沅變成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子,有朝一日插進那個男人的胸口。
細思極恐啊。
隻是陸沅沒讓他得逞,他死在了自己親手磨礪而出的刀鋒下。
這就叫罪有應得、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麼說來,你的父親的確姓陸。”
孟芊芊說道。
地上,醉的不省人事的柳傾雲忽然豎起耳朵。
那個狗男人姓陸?
他的玉佩上不是寫著秦?
柳傾雲扼腕,一把摘了頭上的銀帽坐起身,沒好氣說道:“難怪老娘在苗疆找了那麼多年也沒找出那個負心漢,原來他姓陸!”
孟芊芊睜大眸子:“娘,你沒醉呢?”
柳傾雲氣不打一處來:“老娘醉了!又醒了!”
孟芊芊眨眨眼:“有沒有一種可能,吃乾抹淨就走的人……是娘你自己啊?”
當年確實溜得比兔子還快的柳傾雲:“……”
孟芊芊像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笑嘻嘻地走到柳傾雲身邊,蹲在地上,像隻小兔子巴巴兒地看著她:“娘,你這麼生氣,是不是你心裡還惦記著爹呀?”
柳傾雲冷聲道:“你叫誰爹呢?我同意了嗎?”
孟芊芊乖乖道:“哦,不叫了。”
柳傾雲翻了個白眼:“誰惦記他了?他除了長得帥點,身材好點,聲音動聽一點、對女人溫柔一點、出手大方一點、功夫厲害一點,還有哪點值得人惦記了?”
孟芊芊:“……”
柳傾雲清了清嗓子:“我回房了!”
該死的,今晚真的喝多了。
怎麼突然提起那個男人,就跟心裡著了火似的?
其實她對兒子撒謊了,他沒死,至少她離開他時,他是活著的。
她用手指探了他的鼻息的。
至於他後來死沒死,她也無法保證。
他這麼多年沒現身,興許是死在外頭了呢。
就算沒死,她也不會讓兒子去找他的。
這麼多年沒有交集,日後也當互不打擾,各自安好。
曆經兩個月的跋山涉水,一行人總算進入了苗疆。
眾人肉眼看見的曬黑了,尤其鬱子川,天天坐車頂,已經是個小黑炭川了。
白玉薇和寶豬豬也不遑多讓。
要知道,從苗疆去京城時她日日待在馬車裡,生怕曬黑了一點兒,到京城依舊水靈靈的。
而今日日被檀兒拉著打獵,被寶豬豬抓著喂她的小弟。
她現在哪裡是白玉薇,分明是黑珍珠!
“小白,逆家在哪兒呢?”
檀兒將腦袋探出馬車問。
白玉薇也將腦袋伸出車窗,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大山:“看見那座山了嗎?翻過它就到了。”
檀兒好奇地問道:“額聽說逆們苗疆滴瘴氣好厲害,聞到了就會死呢,瘴氣在哪兒呀?”
白玉薇道:“瘴氣林早就過了。”
“啊?”檀兒失望極了,“過了?額咋不曉得咧?”
一直被檀兒壓一頭的白玉薇,總算找回了場子,雙手抱懷說道:“這是秘密。”
孟芊芊問道:“我們是不是抄的近路?”
他們自打進入苗疆,沒見過多少集鎮,幾乎是在翻山越嶺。
苗疆多山脈,可苗王寨不至於如此偏僻吧。
“不太像近路。”
陸沅說,“倒像是彆的路。”
“彆的路?”
孟芊芊不解。
這時,白玉薇也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了:“阿蠻,這是哪條路,你記得嗎?才幾個月沒回苗疆,怎麼這些路我都不認識了呢?”
阿蠻挑開簾子,往外望了望,搖搖頭說道:“小姐,阿蠻沒走過。”
白玉薇將半截身子探出車窗,望向放著舒舒服服的馬車不坐,非得改騎馬的苗王:“祖父,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苗王握緊韁繩,昂首挺胸:“沒走錯,就是這條路!”
白玉薇道:“可這不是回苗王寨的路啊。”
苗王道:“誰說我要回苗王寨了?”
白玉薇疑惑地問道:“那是去哪兒?”
苗王揚起下巴:“巫山!”
日暮時分,一行人抵達一處寧靜的苗寨。
苗王翻身下馬,把馬鞭往商無憂懷裡一扔,叉腰大笑三聲!
“嗚哈哈!仙兒!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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