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時間，韓飛走遍了家裡有人的人家。
老人們有說不能做主的，有說讓大孫子大孫女有意見的，有說家裡沒錢的。
一向笨嘴拙舌，老實本分的韓飛，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幾句話就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整個上午，韓飛沒有說動一個老人，勸學之路異常艱難。
可是看到孩子們那渴望的眼神，楚楚可憐的表情，韓飛還是不打算放棄。
到了晚上社員們下工，韓飛又走出了知青大院。
“陳橋大哥，你在家嗎？”
韓飛來到距離知青大院最近的一戶人家，站在院子裡朝著屋裡喊道。
“在家呢，韓隊長吃了嗎？進來一起吃點吧。”
陳橋光著膀子，一身汗漬。
“不了，陳橋大哥，我吃過飯了，我過來就是要說說孩子讀書的事情。
我看你們家三個孩子，一個都沒送去上學，是有什麼難處嗎？”
還有很多家要去，韓飛也沒兜圈子，直來直去的問道。
“韓隊長，我爹娘死的早，我娶媳婦都是自己借錢娶的，這在屯子裡不是什麼秘密。
我老婆肚皮也爭氣，結婚後一連串給我生了三個。
她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一家五口人全靠我一個人掙工分，這幾年過得苦啊！
現在孩子好不容易長大了，能給我搭把手了，日子才算是安定下來。
讀書是有用，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讀書不是必須的。
我就不識字，也不影響我每天都掙滿工分啊！也不影響我一頓吃三個窩頭喝兩碗湯啊！
韓隊長，你還是到彆家去問問吧，我家裡實在是沒有讀書的條件。
既然你吃過了，我就不留你吃飯了，乾了一天活，我要趕緊吃完飯洗洗睡覺。”
說完之後，陳橋頭也不回的回了屋，留下韓飛一個人在院子裡。
“爹，我想讀書。”
“我看你長的像本書，你命不好，投胎時沒睜眼睛，老子沒有閒錢供你讀書。
趕緊吃飯，吃完飯上炕睡覺，彆想那些有的沒的。”
屋裡隱隱傳來陳橋訓斥孩子的聲音。
韓飛出師不利，無奈的歎了口氣，又繼續朝著下一家走去。
“大春哥在家嗎？”
這是韓飛今天第二天來到陳大春家，白天陳大春去上工了，陳大春的爹娘說他們做不了主，於是韓飛晚上又來了一趟。
“呦！是韓知青啊，有什麼事嗎？”
陳大春明知故問，其實中午的時候，他老娘就跟他說了上午韓飛來過。
“大春哥，我過來是說孩子讀書的事，今天上午我來過一趟，大娘說是你不想讓孩子讀書，是不是真的呀？”
韓飛想象的很美好，他知道年輕人都愛麵子，這麼問的話，陳大春很有可能抹不開臉麵，或許能夠同意讓孩子去讀書。
“是真的，我不願意讓孩子去讀書，我是真的覺得讀書沒什麼用。
一年兩塊錢學費，光是小學五年就要花十塊錢，以後上初中就更貴了。
現在說個媳婦，彩禮才十塊二十的，我瘋了把錢花到讀書上？
現在我兩個孩子打豬草，一天還能換兩個工分呢。
再過幾年，說不定一天就能掙五六個工分，就夠他們自己的口糧了。
省下錢給他們兄弟倆蓋房子，說媳婦不香嗎？”
陳大春倒是光棍，絲毫不顧及麵子，直接把不讓孩子上學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大春哥，怎麼能說讀書沒用呢？現在城裡招工，不識字人家根本就不要。
你再看看生產隊的大隊乾部，還有計分員和倉庫保管員，哪一個不是讀過書識過字的？”
韓飛據理力爭，向陳大春說著學習的重要性。
“韓知青說的有道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生產隊一共有幾個大隊乾部？需要幾個計分員和倉庫保管員？
每個人都去讀書，這些崗位夠分嗎？一人一天輪流乾嗎？
你也是高中畢業生吧？當年怎麼沒留在城裡當工人啊？工人老大哥多光榮啊？
如果不是屯子裡建了學校，你一個高中畢業生，還不是跟我一樣下地乾活嗎？”
陳大春嗤笑一聲，轉身回了屋。
韓飛收拾好心情，在屯子裡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絲毫的效果。
有人雖然不同意讓孩子去讀書，但說話還算客氣。
有的人直接對韓飛冷嘲熱諷，罵他多管閒事，嘲諷他讀了這麼多年書，成功的把自己也讀成了農民。
最過分的是二賴子的老娘嚴翠娥，直接把一盆臟水潑到了韓飛身上。
“大晚上的你現在我家院子裡乾什麼？嚇我一跳。”
不等韓飛說話，嚴翠娥先發起了牢騷。
經曆了今天的勸學失敗，韓飛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一個人的思想，可能是成年累月的形成的，不會因為每一件事或者某一個人改變。
自己已經儘力了，但是絲毫不能改變他們的態度。
決定勸學的時候信心滿滿，回去的時候垂頭喪氣，除了一身濕答答的衣服，什麼成果也沒有。
怕李雪擔心，又怕其他知青笑話，韓飛就打算去河裡洗一洗再回去。
現在正值盛夏，河裡洗澡的社員很多，韓飛繞過熱鬨的河段，朝著僻靜的地方摸了過去。
“韓隊長，你不是去家訪勸學去了嗎？怎麼勸到河邊來了？”
好巧不巧的，正好碰到了在河裡洗澡的知青們。
“哦！我轉了一圈回來了，天氣熱，就想著也來河裡洗洗再回去睡覺。”
韓飛對崔金發說道。
幸虧天黑，大家也沒發現韓飛的衣服是濕的。
“怎麼樣？還順利嗎？”
何慶魁作為老師的一員，對韓飛家訪的結果還是很關注的。
“效果很不好，他們鐵了心的不想讓孩子們上學，有說家裡沒錢的，有說讀書沒用的。”
韓飛苦笑一聲，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小河裡。
“韓隊長，孩子是他們自己的，讓不讓孩子們讀書，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以後你就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楊白衣站在河道裡，任由河水衝刷著自己的身體。
楊白衣建學校的目的，隻是想讓妹妹上學方便而已。
而且和妹妹關係好的小夥伴們，也都被他們的家長送到了學校，小丫頭在學校也不會孤單。
這就夠了，至於其他人上不上學，楊白衣還真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