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飛來到餐車，買了三碗玉米粥，又買了三個白水煮蛋，鹹菜是免費的，又付了兩毛錢，讓廚師幫他把二合麵饅頭熱了一下。
端著早餐回到車廂，一家三口吃完了早飯，李雪開始教樂樂識字，韓飛躺在長椅上補覺。
火車又跑了一天，終於過了山海關，來到冀省的地界。
“天下第一關。”
剛開始識字的小孩子，看到什麼都想讀一下，這五個字小家夥正好都認識。
“樂樂真棒，都認識這麼多字了呀！”
隨著孩子慢慢長大，總會在不經意間給人驚喜。
這年頭也沒有識字卡，李雪教樂樂識字也很簡單，就是讀書或者讀報的時候用手指著，樂樂能認識多少，李雪心裡也沒數。
火車到了關內，沿途上車的乘客也多了起來。
因為韓飛一家是從始發站到終點站，看了一路的上上下下，聽著各地不同的方言，倒也挺有意思。
七八十年代的綠皮火車，跑得慢不說，還是一站一停，東北到蘇城這趟車，足足跑了四天四夜。
這一路上，韓飛一家能省則省，吃得並不算好。
不是韓飛小氣，不舍得讓老婆孩子吃好的，隻因為長途火車上賣的飯菜，隻收全國糧票或者火車專用票。
全國糧票可是稀罕東西，韓飛身上這幾斤全國糧票，還是他提前在黑市換的。
樂樂因為還沒有斷奶，一路上倒是沒受什麼委屈，至於韓飛和李雪，他們都是正經過過苦日子的人，這點苦根本就不算什麼。
第五天早上，火車終於進入了蘇城火車站。
“娘，這就是城市嗎？這個打穀場，可比咱們屯子的打穀場大多了。”
隨著出站的人流，韓飛一家三口來到站前廣場。
這次來蘇城之前，樂樂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小家夥看著站前廣場，一臉的好奇。
“對，樂樂，這就是城市，這個是站前廣場，可不是屯子裡的打穀場，城市的人是不種地的。”
李雪被兒子的話給逗樂了，不過還真彆說，這麼平坦的廣場，不曬糧食確實是可惜了。
“怎麼會有人不種糧食？不種糧食他們吃什麼？”
樂樂有些好奇的問道。
“咱們農村種出來的糧食，是要交公糧的，交的公糧，很大一部分就是要保證城裡的糧食供應。”
李雪和韓飛這一點特彆好，從來都不會因為兒子小，就隨便找個理由來糊弄他。
樂樂一下子就不說話了，對城裡人的好感也一下子降了下來。
農村長大的孩子，從小都知道種地的艱難。
雖然韓飛和李雪因為在學校教書，不用去下地掙工分，但樂樂也是見過社員們乾莊稼活的。
在樂樂小小的世界裡，把城裡人當成了不勞而獲的強盜。
“樂樂，不管農村人還是城裡人，都是在為人民服務，隻是分工不同而已。
農村人種地很辛苦，城裡人上班生產也不輕鬆，每個人都在為了國家的強大而努力著。”
韓飛第一次對兒子說了言不由衷的話，其實他的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農民交公糧都是義務的，可城裡生產的每一件東西，農民都需要拿錢購買，少一分都不會給你。
之所以和兒子這麼說，是因為韓飛不想讓樂樂從小就形成階級對立意識。
“小雪，你帶著樂樂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前麵的電話亭給白衣打電話。”
楊白衣上次給韓飛回信，把錦雲彆院和機關家屬院的電話都留給了他。
“喂，我是楊白衣，你是哪位？”
撥通了電話，裡麵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楊白衣同誌，我是韓飛，我們現在到了蘇城火車站。”
電話一接通，韓飛趕緊自報家門，又說了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七八十年代的電報和電話費可不便宜，韓飛儘可能精簡自己的語言。
“行，你們在那裡不要動，我現在就去接你們。”
掛斷電話以後，楊白衣又給機關家屬院打了個電話，讓小舅蕭複興也開車去一趟火車站。
韓飛兩口子打算把樂樂托付給自己，然後他們兩口子住宿舍。
住集體宿舍，保守估計，他們也會帶兩套鋪蓋，再加上換洗衣服，他的紅旗轎車後備箱可裝不下。
“宛如，多做點早飯，韓隊長一家已經到了，我現在就去接他們。”
和林宛如交代一句，楊白衣就拿著車鑰匙出了門。
因為錦雲彆院距離火車站更遠，先到火車站的反而是蕭複興。
“韓隊長，李雪同誌，小樂樂，好久不見！”
一下車，蕭複興就滿臉笑容的朝著韓飛一家快步走了過去。
到了蘇城，因為身份原因，很多人都刻意接近蕭複興，不過蕭複興卻很謹慎。
他總是覺得，接近他的人，笑容裡多了一絲諂媚，少了一分真誠。話語裡多了一絲圓滑，少了一分踏實。
在他心裡，還是陳家屯的知青們更真誠一些，功利心也更少一些。
“蕭複興同誌，好久不見，又麻煩你跑了一趟。”
再見蕭複興，韓飛也特彆高興，兩人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樂樂在一旁，好奇的看著蕭複興，蕭複興離開陳家屯的時候，樂樂還太小，對他已經沒有了記憶。
“韓隊長，李雪同誌，白衣也在來的路上，咱們在這裡等他一下，樂樂，先吃點奶糖吧。”
蕭複興從兜裡掏出一大把奶糖。
樂樂並沒有接過奶糖，而是躲到了李雪的身後。
臨來之前，樂樂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幾乎每個知青都對他這麼說過。
“樂樂，舅爺給你糖呢，快謝謝舅爺。”
樂樂是楊白衣的乾兒子，蕭複興是楊白衣的親舅舅，是正經親戚。
“謝謝舅爺。”
雖然樂樂對舅爺這個稱呼很陌生，但他也知道，隻要帶一個爺字，那就肯定不是陌生人。
“樂樂！”
一輛沉穩大氣的紅旗轎車停在廣場，楊白衣從車裡走了下來。
“乾爹！”
樂樂歡呼一聲，一頭紮進了楊白衣的懷裡。
“我算著時間，你們就快到了，趕緊裝行李上車，咱們到家了再說話。”
楊白衣牽著樂樂來到韓飛麵前。給了他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