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自己又誤會小五子,紅杏尷尬的腳趾縫都在用力,點了點頭,她把懷裡一大袋子木炭遞回去道:
“安公公看重你是你的福氣,賞賜給你的東西,你隻管收著便是,全都給我家小主了,你晚上怎麼睡覺呀?”
“我身體好,不用炭火供暖也能睡得香。”
楚綺滿臉認真,“能報答時答應,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紅杏姑娘,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屋內,時嬙細心聽著外麵的動靜。
儲秀宮一向安靜,入夜了更是靜得一絲動靜都沒有,小五子的話她聽得清楚。
猶豫片刻,她披上雪白棉絨大氅,款款去到門口。
天色擦黑,月光如水,小五子的身影被月色照的明亮,臉上被打下一層陰影,但熱忱的神色仍是十分明顯。
“小五子。”她說。
“奴才見過時答應!”楚綺臉上閃現幾分激動。
“你的紅蘿炭,拿回去吧!”時答應彆開臉,語氣低緩,卻十分溫柔:
“我不過是給你提供了一杯熱茶而已,算不上對你有恩,你也不必一直記掛著要報答我,明白嗎?”
“在奴才心裡,小主就是對奴才有恩。”
楚綺低聲說著,語氣裡的固執叫人心驚。
時嬙深吸口氣,她竟不知道往日每天都能見到的灑掃太監,性格會這樣執拗,她都勸得如此明白了,他怎麼就是不聽呢?
但時嬙有時候也是固執的,她打心底裡認為自己隻是送了對方一杯熱茶,壓根算不上有恩,憑什麼自己能平白無故享受對方的“報答”?
早知道小五子這樣執拗,當初送水的時候,她就不該上前,隻讓紅杏去做就好。
時嬙心裡有種奇怪的悸動,這種陌生感覺令她心慌,仿佛有什麼要脫離本心控製。
時嬙拿過紅杏手裡的錢袋子,強硬塞給小五子:
“你還當我是小主的話,就聽我的話,以後不許給我送東西,這錢,你也拿走吧。”
話音未落,楚綺便仰起臉,直直與時答應對視,仿佛十分不可思議,一向純良中帶著幾分魅惑的眸子,眸底神色湧上傷心淚光。
對上這樣傷心的眼神,時嬙呼吸一窒,心裡瞬間慌亂,覺得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重了?
楚綺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優勢就是真心換真心,以及,無往不利的外貌。
他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的,就連仰起頭時,灑落的月光照在他根根分明的纖長眼睫毛上時,都像給他鍍了一層柔和的光影,美得驚人。
他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
“小主,其實我不是隻想報答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第一眼,就想對你好。”
轟隆!
時嬙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小五子的話語就像一道驚雷落在她心尖,震得她思緒霎時空白一片。
紅杏也驚呆了,她雖說目前尚未及笄,也未和男子有過交際,卻也知道小五子這番話語的潛台詞是什麼意思。
怎麼、怎麼可以?
他是太監,她家小主是皇帝的女人啊!
但是,儘管聽起來驚世駭俗,但主仆二人瞧著小五子好看得過分的眉眼,以及眼角眉梢的倔強神采,一時間竟是誰也沒有出聲嗬斥他以下犯上的心思。
楚綺就像等待暴風雨侵襲的帆船,分明知道自己隨時可能被巨浪打翻,但仍是勇敢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半晌,他跪下來說:“奴才有罪,請小主責罰。”
時嬙神情恍恍惚惚,幾乎站立不穩,她沒怎麼聽見小五子的話語,腦子裡暈暈乎乎的轉不過彎來。然而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卻是微微紅了起來,仿若三月寒梅,美麗醉人。
紅杏好懸拉回離家出走的意識,一把扶住時答應,白皙而有一層繭子的手指,指向跪在地上脊背仍是挺直的小太監:
“你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什麼叫、見到小主的第一眼,就想對她好??
這幾乎不叫隱喻,這是明示了!
然而,這二人,一個是皇帝的女人,一個是斷了根的小太監!
根本不合乎禮數!
若是今日的話,被第三人聽見,彆說小五子會被拖去砍頭,就連時答應,也落不著好!
“剛才的話,我和小主就當沒聽見,你以後不可再提起了!”紅杏彎腰,湊在楚綺耳邊狠狠道。
“奴才曉得的,隻是……奴才向來直白。”
楚綺腦袋愈發低垂,說出口的喃喃如風,鑽進時嬙的耳朵裡,惹得她麵頰愈發紅潤。
說到底,她就是個剛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而已,何時被男子這樣熱烈的表明心意過?
就算對方是一個太監,本質上也是男子。
時嬙緩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壓下心裡的羞意和震驚,攔住抓狂的紅杏,沉思半晌說:
“今日的事情,我就當不知道,你以後也不要再提起,這是砍頭的大罪,你就此離開吧!”
她強硬的把錢袋子塞到小五子手裡,倉促間,她素白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小五子溫熱的中帶有幾分粗糙的指腹。
他歪頭注視上方神情慌亂的女子,嘴角抿了抿,眼眸驀的彎了彎,故意勾了勾手指,與女子接觸麵積增大:
“時答應也不是心如止水不是嗎?”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心頭。
時嬙:“!!”
愣了一秒鐘,時嬙閃電般抽回自己的手,心跳快得幾乎跳出嗓子眼。
紅杏幾乎變成了一座石塑,瞧著自家小主和小五子的互動,愣是不知道作何反應。
“時答應,您手指好涼,夜裡睡覺沒有好炭備著,怎麼睡得舒心呢?不要拒絕奴才的心意,求您收下吧。”
楚綺隻放肆了一會兒,又恢複了低眉順眼的模樣,好聲好氣哄著時答應,把手裡的錢袋子和地上的紅蘿炭一並交給紅杏,隨後在主仆二人的注視下,緩緩轉身離去。
這回,時答應沒有再堅決讓小五子把東西拿走,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五子一口一個自稱奴才,做的事卻比一般的男子還要大膽,哪點像奴才了?
時答應撫著心口,一會兒覺得小五子以下犯上目無尊卑,一會兒又覺得小五子放肆的眉眼很是令她悸動……
好半晌,小五子的背影隱沒黑暗中,徹底瞧不見了,紅杏方才拉住時答應冰涼柔軟的手,問她:
“小主,您怎麼想的?”
其實紅杏並沒有表麵那麼生氣,不然,早在聽見小五子大逆不道的話語時,便出手抽他了。
“我不知道。”
時答應微微搖頭,低頭垂眸瞧見地上的紅蘿炭,幽幽說:“把炭……拿進來吧。”
……
……
【叮,拯救對象時嬙救贖值+10】
【當前救贖值為35,請宿主再接再厲~】
009在係統空間撒煙花特效,不知道是不是擁有一個正式宿主久了,它漸漸的也多了一些人性的劣根性,竟然覺得剛才的場麵很刺激:
【哇,宿主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也不怕時答應告訴皇帝,到時候你被全世界追殺就好玩咯】
言語間,它倒是不怕宿主被殺死,畢竟宿主還有255點積分沒用。
它都幫忙選好了,有不少骨折價金手指,足夠宿主用來脫身,沒那麼容易掛。
【好歹做任務那麼久了,不大膽點怎麼好意思稱自己為高級宿主?】
楚綺不甚在意,儲秀宮距離興德宮有好一段距離,純走路都得走一個時辰左右。
之前一個月,她每天過來當值,光是在路上花費的時間就耗費許久。
若是上班路上也算上班的話,老皇帝怎麼說也得給小太監加一加工資才是,可惜隻是妄想。
月明星稀,楚綺的影子在月下被無限延長,經過某一處地方時,她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響。
起初她還以為是鬨鬼了,秉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靠近,發現假山後麵的一座天然水池旁邊,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和一個太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奇怪的聲響原來是女子和太監鬨出的動靜。
楚綺耳力好,認真聽了一耳朵,隱約聽見“香妃”“意外滑胎”等字眼。
偷偷摸摸接頭的二人壓根沒發現楚綺在偷聽,嘀咕一番後,宮女從懷裡摸出一袋子東西交給太監,太監接過來掂了掂重量,眉開眼笑道:
“墨蘭姑姑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辦妥。”
……陰謀詭計密謀現場?
現場觀看陰謀詭計什麼的,還怪有意思的,楚綺腳步放緩,跟著宮女。
被喚作“墨蘭姑姑”的宮女一步三回頭,做賊一般,沿著花園小道走,楚綺幾乎沒有腳步聲,貓一般跟著她,在跟到碎玉軒殿門口時,她停下腳步。
碎玉軒……
原劇情中,原主搭上的寵妃,便是住在碎玉軒。
行到此處,楚綺擔心有巡邏侍衛,便轉身回了興德宮。
安公公連續好幾日尋楚綺“伺候”,第四日難得消停下來,今夜安安靜靜沒有尋找楚綺,但把紅蘿炭送到了偏殿西屋。
每月能額外購買30斤,這段日子安公公每天送一點過來,總算在十一月中旬,把楚綺需要的30斤紅蘿炭送全了。
楚綺期間又去給時嬙送了一回炭,後者紅著臉讓紅杏送銀子,紅杏瞪著眼,想問自家小主,你臉紅乾啥,不會真有心思吧……
但想了想,到底沒開口問。
時間來到十一月月底。
香妃生辰快到了。
她自打進宮以來,多日獨得皇帝恩寵,不過兩個月,肚子裡便有了身孕。
雖說有了身孕不能承寵,但皇帝顧及她肚子裡的孩子,對她的寵愛絲毫沒有減少,她的生辰,皇帝打算大操大辦,好好慶祝一番。
香妃生日宴,由皇後娘娘全權安排。
聽說紫荊城近日新來了一個戲班子,吐火吞刀,馴獸戲蛇都有一手,頗得紫禁城有權人士追捧。
皇後娘娘想借這次生日宴好好表現,讓皇帝看到她的賢惠,便決定白日請戲班子進皇宮表演。她的提議得到了老皇帝的大力支持。
作為喜歡吃喝玩樂不愛處理奏折國事的皇帝,他最愛的就是新奇玩意兒和漂亮女子。
可以說,延國能在延慶帝手底下堅持這麼久,還保持著大國的表麵實力,全靠先皇在世時的治理有方,以及邊關努力保家衛國的忠臣周大將軍和他底下的忠誠士兵們。
皇帝決定請戲班子進宮表演的消息,傳遍了皇宮,表演地點定在皇宮禦花園。
到時候,除了要定點巡邏的侍衛,還有定點當值的太監宮女,所有人都可以欣賞。
安公公跟著李公公做事兒,觀看表演的席位,那是一等一的好。
早幾日安公公便問楚綺要不要一起去,到時候不僅可以近距離接觸皇帝,在皇帝麵前露個臉,還能近距離觀看難得一見的熱鬨,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楚綺並不想接觸皇帝,古往今來伴君如伴虎,她現在的生活就很好。
原劇情中,原主沒有楚綺催眠安公公的能力,在香妃生日宴中,安公公沒有讓原主一起去,現在,楚綺自然也不會去,免得多生事端。
她婉拒了安公公的邀請,並推薦小寶子頂上。
小寶子都快羨慕死了,沒想到小五子竟然願意讓出這個難得一見的機會,頓時感動得淚光閃閃,等安公公一走,他立刻拉著楚綺的手,親昵討好的叫著五兄。
“你以後不要叫我寶兄了,你才是我的兄長啊!”他激動道。
楚綺天真道:“寶兄今年沒有15嗎?”
小寶子一愣:“我十七了。”
“那就對了,我才15,合該我叫你寶兄,你叫我五弟便好。”
“五弟!”小寶子重重點頭,感動道:“你待我好,我也不虧待你,我看看到時候我能不能偷點好吃的回來給你,聽說皇宮宴會的東西可好吃啦,我還沒嘗過呢!”
這不就和現代吃席打包一樣嗎?楚綺嘴角一抽,“不用了,寶兄你自己吃便好,連吃帶拿小心被發現。”
……
十二月初。
香妃生日宴如期舉行,時嬙作為答應,也具有出席宴會的機會。
這次機會可以說是時嬙第二次見到皇帝的機會。
第一次是選秀的時候,然而當輪到她時,皇帝早已經離開,因此當時她並沒有見到皇帝的麵。
時隔將近兩個多月,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聖顏,按理說她應該激動的。
然而她腦子裡卻不受控製的想起那天晚上,小五子淚光朦朧美得驚心動魄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