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寶貴捏著自己的那四顆牌,像是捏著自己的命,緊緊的摟在胸口,用兩隻手護著,小縫隙露的,隻夠鑽進去他自己的目光,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鑽進去……
彆說是我,就算是站在他身邊的哼哈二將龐洪宇和朱豔玲兩個人,都什麼看不到。
黃寶貴小心翼翼的攆牌,攆完了牌,右手迅速的插抽了幾下,然後,再一次驗證之後,黑著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將牌扣在了桌子上。
在黃寶貴麵前的桌子上,堆放著有五摞碼子,我粗略看了一眼,五摞碼子,二十幾萬肯定是有的……
其中,最多的那摞碼子在黃寶貴的麵前,不用說,肯定是他的,否則他也不能坐在天門正中的位置上。
當然了,其實他是站著的……
玩牌的人,特彆是押大十的人,一般都不喜歡坐著,坐著沒有氣勢,坐不住……
另外,收碼子和摔牌的時候,坐著,那氣勢也跟坐姿不搭……
孫麗紅的姿態就比黃寶貴他們輕鬆許多。
她站在那裡,隨意的拿起自己的牌,隨意的插抽了幾下,然後看向周圍,最後盯向天門的黃寶貴:“開牌!”
黃寶貴這會兒笑了,拿起麵前的四張牌,啪的往桌子上一摔:“來錢吧小紅……”
8對3!的確是一副大牌……
然而,孫麗紅隻是瞟了他一下,似乎連看都沒怎麼看他一眼,
這時候,旁邊的出門和坎門,也紛紛亮出自己的牌。
5拖6和一個6拖9。
孫麗紅麵無表情,右手在桌子邊上輕輕的‘哐哐’敲了兩下……
旁邊站著的楊嬌,聞聽聲音,趕緊十分麻利的俯身上前,將上麵凡是上桌的碼子,全都用尺子嘩啦一下子劃拉過來……
孫麗紅亮開了自己的四顆牌,9對5,殺全局……
“臥槽,這是啥嘰霸牌啊,貼皮兒刷啊……”
黃寶貴恨恨的砸了一下桌子……
孫麗紅從碼子裡,拿出一枚五千的碼子,丟到了旁邊那個定製的水箱裡。
水箱,就是貴賓房裡裝水子的箱子,其實就是小一號的可投幣保險櫃,隻有我和孫麗紅能打開……
這保險櫃就跟一個投幣機一樣,隻進不出……
丟完了水子,孫麗紅依然一副麵無表情的死樣子,淡淡的道:“下注!”
這時候,我發現,黃寶貴他們幾個,腦瓜子上的蒸汽就跟開鍋的水沸騰了一樣。
同時,我才注意到,他們手裡的碼子,已經不多了……
很明顯,他們已經開始猶豫起來了……
賭徒們手裡碼子的輸贏和多少,在一定程度上,會滅殺他們的氣勢,甚至,會扭彎他們的思考……
我衝陳藍使了個眼色,我倆來到了外麵抽煙。
我看著她:“叫我來乾什麼,這不是耍的挺好嘛?”
陳藍笑著道:“就是因為耍的挺好,而且不是挺好,是太好了……”
陳藍抽了一口煙,看著我道:“這半個多月以來,這仨人在場子裡頭可是砸進去了不少,河東那邊,大哥那邊的消息,黃寶貴已經把家底折騰的所剩不多了。
“那個朱豔玲和龐洪宇,家底頗為豐厚,似乎還沒怎麼傷筋動骨,這幾條遊過來的遊魚,這回,可真是真為場子貢獻了不少,差不多頂的上所有這些人了……”
我點頭:“所以呢?”
陳藍吸了一口煙,噴出弄弄的一片煙霧……然後淡淡的丟出來一句:“榨乾了一個,不是目的,剩下那兩個,還得繼續榨……”
聞聽陳藍冰冷的話,我就感覺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靈的寒顫……
我深吸了一口氣:“玩與不玩,這是人家自個的事兒吧,我們不要參與……”
陳藍聞言,瞥了我一眼笑道:“瞅瞅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兒,放心,那當然是他們自己的事兒,不過,也不能說,全不關咱們的事兒。
“叫你來呢,主要是想讓你見個人兒!”
我道:“誰啊?”
陳藍聞言,看著我不屑的笑了:“見了不就知道了?”
說著就打了一個電話,打完了電話,又給老虎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一會兒放行。
然後撂下,看我笑著:“這就來了……”
說話嘮嗑的功夫,不到十分鐘,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就竄到了院子裡……
車子一進來,我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沃尼瑪……”
這車他媽的光看這造型,就知道價錢肯定不會便宜。
就這造型,跟我這個院子的檔次,嚴重不符,它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驚訝的功夫,車門開了。
一個一頭波浪卷的女人開著車門出來,一下車,就衝我伸出一隻手,五個手指頭就彈鋼琴一樣舞動起來:“嗨,我滴小寶寶……”
沃尼瑪,這誰……
女人摘掉眼鏡,看著我笑著:“咋滴啦,我滴小寶寶,快來,讓姐姐抱抱……”
我定睛一看,我擦……
“箐姐?!”
我驚呼一聲,趕緊跑過來,不等我反應,女人一把把我摟在了懷裡:“哎呦,我的小寶寶,這麼多年不見,這一晃就成大帥哥了啊,哈哈哈,來來來,趕緊讓姐好好抱抱……”
尼瑪,這女人的身上的料實在太足了……
這一下抱的實在,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這彈性誰受得了?
搞的我瞬間都有了反應了,所以,無奈之下,隻能把自己的屁股,稍微往後撤了撤……
讓自己的下邊,堅決彆碰到女人的身體,否則難堪死了……
女人叫李菁菁。
我大哥李學青的堂妹。
也就是我大姨夫親兄弟的閨女。
這女人其實是比我小好兩歲的。
但是從小這女人就強勢,明明是我妹妹,但是每每都逼著我管她叫姐姐。
這女人打小,性格就是如此的古怪和強勢……
小時候桃南城還沒改建的時候,桃南城那會兒還窮的跟什麼的時候。
那時候我大姨夫在這桃南城的房子,還是一麵青磚三麵土坯房的時候,我每每來桃南城,我倆都會蹲在牆根一起玩過家家之類的……
那時候小,她甚至跟我爭辯,說皇後比皇上大,皇上要聽皇後的。
所以還逼著我管她叫娘娘……
那時候也不知道玩什麼,反正在牆根,一玩就能玩一天……
直到玩到了十幾歲,那時候開始慢慢知道男女有彆,但是也經常一起玩,沒那麼多忌諱。
一直到後來,我大姨夫的兄弟下海之後,不知道從哪搞了一筆邪財,成了暴發戶。
之後把家都遷走了到了南邊……
至此,李菁菁也就每每過年的時候,我們才能見上一麵。
有時候,甚至幾年才能見上一麵……
表親三千裡,堂親五百年。
其實我心裡明白,我跟李菁菁的關係,隻要我大姨夫和他那個兄弟之間,任何之間死一個,那麼,這點親戚關係,也就算徹底拉倒,也就斷了……
更何況,我跟她連表親都算不上,壓根就沒有哪怕一丁點的血緣關係,彆說五服了,八服都夠不上……
小時候我爹我媽,還給她爹她媽開玩笑說,要讓李菁菁給我當媳婦兒。
那時候大夥都窮的很穩定,沒啥差距,所以說這話大夥都沒啥心理壓力,不存在門戶門檻的問題。
那時候我爹還是放電影的,當時還是相當不錯的行當……
可那時候是九十年代初期,是一個風雲變幻的時代。
那時候,可是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爭氣的時候。
可惜,爭氣的是她爹,不是我爹……
不知道那時候李菁菁她爹是倒騰什麼玩意兒,反正是倒騰發了。
然後直接鯉魚躍龍門,離開了這貧窮的城市,而我爹,在放了不少年電影之後,隨著電視機的出現,漸漸的了無生息的去種地了……
至此,門檻徹底拉開。
之前說那把李菁菁給我當媳婦兒的半真半假的戲言,至此徹底變成了戲言……
鳳凰非梧桐不棲,我這個在鄉村橫隴地裡頭刨食吃的下裡巴人,自然也就不敢再想什麼配鳳凰的事兒……
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幾年前在我大姨夫八十大壽的時候,隻是點頭之後,碰了一杯酒之後,我便悄悄的走了……
時過境遷,我們彼此,早已都不是當初的那個牆根底下玩過家家的少年……
之後她給我打過電話要敘舊吃飯。
但是想想這飯即便是吃了也是難受,便推脫有事拒了……
一個注定不會有結局的約會,約了還尷尬難受,讓你感到自卑無能無用,你還約它乾嘛?
門檻這個東西,你眼睛是看不見的。
但是,它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
在有爵位的人那裡,不用說大半級,甚至,僅僅是比你資格老,那,身位也能死死的壓住你。
在社會中,錢就是身位。
在普通的老百姓那裡,甚至你家比他家多打了點糧食,那他都可以在村兒裡的地位上,壓你半頭……
甚至,小學生僅僅因為比同桌多會背誦了一首二十個字兒的唐詩,甚至都可以牛逼一下子……
這就是江湖。
這就是真實的人間……
貧乏,會讓人自卑,這無關你的誌氣,你的勇氣,你的才華……
李菁菁死死的抱著我,還挺緊……
我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妹子,差不多得了,上不來氣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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