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一試(1 / 1)

外室 曲渚眠 1657 字 1個月前

秦舒漸漸沉睡起來,過得一會兒,陸賾推門出去,便有丫頭端了醒酒湯進來喂她。

兩個丫頭掀開床簾,就見床上躺著一位姑娘,露出來的圓渾的肩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紅痕,她們兩個還是清白身子,不曾伺候過這些事情,當下隻低著頭,不敢看過去。

雙手端了醒酒湯,奉過去:“澄娘子!”

澄娘子現叫做澄秀,原是自幼跟著陸賾服侍的丫鬟,現如今也快三十了,她這種丫頭本就是做通房用的。隻是出了漢王郡主那樁事情,叫陸賾為了藍神仙的箴言,把滿府的未出嫁的丫頭都打發出門子去了。

她本也是要嫁人的,隻自己一狠心便自己梳起了發髻,隻當已經嫁過人了。這些年,雖不在陸賾房裡伺候,但府裡一應大小的事物都是她主理,京城府邸一應人等都尊稱她一聲“管家娘子”。

澄娘子端過醒酒湯,輕輕喚了喚:“姑娘,醒酒湯到了,喝了再睡吧。”

醒酒湯?秦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叫遞過去一碗藥,她隻抿了一口便推開來:“護士,這裡麵有青黴素,我過敏,不能喝,不能喝……”

澄娘子也不勉強,吩咐兩個丫頭:“在外間守著,等醒了再把醒酒湯端給姑娘喝。”

兩個丫頭等她走了,便坐到銅爐火盆前,一邊從袖子裡掏出花生剝開來吃,一邊低聲說話:“你猜,澄娘子出去以後會去哪兒?”

一個搖搖頭:“這還用說,必定是去大人哪兒伺候了。總督府現如今那樣多的事,她本就忙不過來,還堅持要親自過來莊子上打理。不就是想見見床上這位姑娘嗎?”

另一個忙拉了她衣袖,示意她小聲一點:“你不知道,我聽說這位姑娘原也是大人老家,南京國公府裡的丫頭。”她用手指了指秦舒:“聽人說,這位姑娘是國公府的世仆,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一等丫頭,極有臉麵的。”

“你知道什麼,澄娘子原先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不過家裡出了事,才被賣來做丫頭的,聽人說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比好些大家小姐還厲害呢。”

…………

這邊陸賾正在吩咐暗衛:“去查查憑兒身邊幾個人,一個稱呼阿宴,一個姓徐,但有可疑之處,可疑之人,統統報來。”

冷冷地坐了半晌,思之再三,還是決定就當沒有聽見秦舒醉酒後說的那番話,不去問她。

陸賾在書房坐到半夜,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已經是醜時末,外頭有人進來。

澄秀端了茶進來:“爺,澄秀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主仆十幾年,陸賾抬頭,她還未開口,便已經知道她要講的是什麼:“不必說了。”

澄秀雖然快三十了,卻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子,她長得不過清秀,卻極為乾練,做事一板一眼,是陸賾身邊所信任的家下人。

她跪下磕頭:“爺,有些話,澄秀不得不說。爺,您明年春天便要去王家提親。您是知道的,王家嫁女兒最看重的便是家風門第,倘若知道爺府外設外宅,又會作何想法?後宅不寧,家門不幸的事,爺難道還看得少嗎?”

陸賾知道她說的有理,站起來往外走:“這個你放心,終究是要接進府去,給個名分的,隻是她性子乖戾,暫且安置在府外罷了。”

說著停下來,對著她道:“你去請個大夫來,把過脈之後斟酌一個避子湯來,萬萬不可以後妨礙子嗣。”

澄秀聽了,心裡一驚,這不僅是要給名分,還要叫那姑娘生育子嗣了。澄秀自幼就跟著陸賾,自問是極清楚自家爺的性情的,最是鄙夷那些寵妾滅妻之人,曾對人說過,倘若一個人後宅不安寧,那麼此人大多是不能用之人。

更何況,大爺的生身母親原來是國公府夫人,便是因為國公爺寵妾滅妻,抑鬱而終的。夫人臨終前,大爺不過才十二歲,她那時候已經說不得完整的話了,仍舊拉著大爺的手囑托:“將來娶一個名門貴女,夫妻和樂,千萬不要學你父親。”

澄秀想到這裡,隻怕爺這樣說,便是把那姑娘放在心上了。

陸賾出了書房,往秦舒這邊來,進了內室,見兩個小丫頭依偎著蹲在床腳踏上,手上還留著花生碎屑。

他皺眉,想起來那日她說過,吃了花生便手上起紅疹子的,捂著拳頭咳嗽一聲,驚醒了兩個小丫頭,吩咐:“出去。”

陸賾撩開床簾,見秦舒已經叫換上了中衣,偏著頭,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恢複了正常。許是先前太熱,手腳不規矩,踢開了被子,這個時候又冷下來,蜷縮著身子。

陸賾歎了聲氣,把被子拉過來,仔細的替她掖好被子,小聲道:“你今兒在溫泉說的那些話,最好說的都是醉話,要是真有彆的野男人,也彆怪我……”

彆怪他如何?不要她,放她走,那豈不是正如她意?這怕這丫頭會高興得跳起來。像懲處那些犯了錯的丫頭小廝一樣,打上二十板子?

陸賾搖搖頭,這時候尚且怨恨自己,心不甘情不願,要真打上二十板子,隻怕這輩子都恨上自己了。

一時間想起一個月前,自己失態之下,抽了這丫頭半鞭子,不由得暗自後悔起來。這丫頭是個冷性子,這般用強,這怕這輩子都不會……

秦舒不知是叫凍醒的,還是叫餓醒的,她揉揉眼睛,便見陸賾坐在床前,眼睛雖是瞧著自己,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秦舒微微一動,便覺得腰酸得厲害,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縱然溫泉後麵的事情記不得,哪裡還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呢,她嗬嗬笑兩聲,諷刺道:“堂堂兩省總督,節製幾十萬兵馬,說的話便像風一樣,說過就飄過了。”

陸賾隻知理虧,也並不生氣,又聽她問:“後麵你做什麼了,我怎麼什麼也不記得?”

陸賾見她這樣,便知是問不出那野男人的名字來,又見這樣問,理虧得轉過頭道:“不過喂你喝了半壺酒罷了。”

秦舒哼一聲,並不想理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陸賾捉住手腕,聽他正色道:“你說得沒錯,在你這裡,我一向是說話不算話。如今也不妨明白告訴你,從前說的什麼等我成親之後便放你走之類話,全是我的違心話。我見著你,往日立言立身的準則一概都忘了去。倘若遇不見便罷了,隻叫我遇見你,又在揚州尋到你的下落,便是我們有緣。我隻想著叫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放在心上,給我生兒育女,順心和樂。”

秦舒聽了,心裡無半點觸動,咬著嘴唇,默默地坐在哪裡,並不說話,也不去瞧陸賾一眼。

陸賾本以為她必定大吵大鬨,又或者委屈得掉眼淚,隻沒想到她就這樣默默坐著,一句話也沒有,問:“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秦舒望著床榻前的燈籠,朦朦朧朧的橘色,長歎了一口氣,一片白茫茫的水霧:“說什麼?我很樂意給你暖床泄、、、欲?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能給你這樣有權有勢的人生兒育女真是我這個小丫鬟的福氣?你想聽這樣的話嗎?”

陸賾叫一口氣堵住,一時臉色發白發青:“你……”

秦舒轉過頭,平靜地望著陸賾:“我不想做的事情,你偏偏要勉強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偏偏不許我去做。惹你生氣了,便把我丟在煙花柳巷之地,叫我受儘侮辱。一時不慎,便要挨鞭子,以至於血肉模糊。你問我為什麼不願意跟著你,你又何嘗待我好過?你這樣待我,又說把我放在心上,我又怎麼相信呢?還是你從不知道什麼才叫待人好?”

陸賾隻覺得滿嘴裡都是鐵鏽味兒,叫她問得啞口無言,喉頭滾動,良久這才憋出來一句:“你不想著走,我們自然過得和樂。”

秦舒搖搖頭,正色:“天下沒有你這樣的道理,是冬天到了才會下雪,並不是下雪了就是冬天,殊不知六月也會飛雪的。是你先要待我好,我才會想著不走。”

陸賾聽了,察覺到秦舒話裡話外鬆動之意,當下擁著秦舒,道:“我待你好,你便想著留下來,不再走了嗎?”

秦舒叫他緊緊摟在懷裡,聽得他這樣問,微微歎了口氣:“試試看吧。”

倘若她立刻答的是一個好字,那麼必定是在虛與委蛇,但是她此刻幽幽歎息,說的不過是‘試試看吧’這四個字,卻叫陸賾心裡升起希望來。

他望著秦舒,不似往日同他硬頂作對時候的鮮活,反而眉間染上淡淡的憂愁,他升起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憐惜來,打算問一問溫泉裡說的那些個野男人也拋之腦後了。

他湊過去,想親親她含愁的眉眼,叫秦舒一根削蔥指抵嘴唇,冷冷淡淡道:“才說的話,便做不到了?”

陸賾抓過她的手,訕訕:“好好好,你今兒也累了,我不鬨你了。”一邊又轉移話題:“你從溫泉回來便醉了,睡了大半天,還沒用過東西,可想吃點什麼,我吩咐廚房給你做?”

秦舒想了想:“粥吧,這時候太晚了,免得麻煩廚下人。”

陸賾把她抱到床上,蓋上被子:“果然是想到一處去了,我下去吩咐廚下熬了一鍋粥,這個時候正好。”

秦舒不置口否,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偏偏這樣卻叫陸賾覺得十分的安心,知道她果真是勉強著‘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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