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書房的時候,玲瓏已經等在書房了,她伺候秦舒筆墨,等她寫完了信,這才不解的問:“我們不是已經拖了馮公公,為何遲遲不動手?宣大的總督是定武侯的親信,這批白銀被搶,跟他脫不了乾係。”
秦舒往一邊淨手,給她解釋:“有些事情,時機不到。更何況,陛下把他當做貴妃的臂膀,難道隻憑馮太監一句話,就可以置他於死地嗎?”
玲瓏反問:“隻是這堆乾柴已經架好了,缺的不就是馮公公這一點火星嗎?”
秦舒搖搖頭:“乾柴備好不假,但是天氣卻不好。倘若我們點了火,天上卻下雨了,這就得不償失了。”
玲瓏聽了憂慮:“可是,這天什麼時候能不下雨呢?”
秦舒打開窗戶,聞得一陣玉簫聲:“不會很久了。”
第二日,秦舒去定武侯府上的時候,侯夫人比上次熱絡多了,見過秦舒帶來的重禮,臉上的笑又深了三分。
她在裡間獨自擺了一小桌,單獨請秦舒一個人,拉著秦舒的手,笑:“秦掌櫃,您瞧瞧您,咱們本來是一個意思,話卻說差了,要不是賀學士遞了話兒來,我們怎麼解開這疙瘩呢?”
她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說著喝了杯酒:“你放心,你們宣府的銀庫被搶了,我們侯爺說了,自然寫信替你們問一問。你們雖說是有錢,可白白丟了二百萬兩,也是大事。”
秦舒聽她這樣說,連丟了銀子多少都一清二楚,當真是權勢正盛,半點忌諱也沒有,笑笑:“那就多謝夫人了,票號說起來也不過是商戶生意,沒有貴人看顧,是萬萬不行的。”
桌上的酒,是秦舒帶來的葡萄釀,度數很低,她這幾年也能喝一點了,她舉起酒杯:“我在這裡同夫人賠罪,此前多有冒犯,還請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
侯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拍拍秦舒的手:“哪裡哪裡,本就是誤會,我還得謝你的那副《猛虎圖》呢,幫了我們大忙了。”說罷,便舉起了酒杯:“好了,也不說什麼賠罪不賠罪的話了,咱們兩滿飲此杯,還跟以前一樣要好,還跟以前一樣來往。”
秦舒喝了酒,坐了一會兒,便覺有些頭暈,她酒量雖低,卻也不至於喝這樣一杯葡萄酒就醉了,她站起來,頭暈目眩,扶著一旁的柱子,渾身發熱,連喘出的氣也仿佛是熱騰騰的。
麵前的侯夫人站起來,笑著去扶秦舒:“哎呦,秦掌櫃,素來聽說你不喝酒,往常來我們府裡也不過淺嘗輒止,今兒怎麼喝一杯酒醉了?”
秦舒微微發顫,問:“你在酒裡加了什麼?”
侯夫人收住笑,露出十分的刻薄來:“我這是送秦掌櫃一樁好姻緣呢,你雖說是寡婦,但是也隻得二十來歲,人又長得美,這樣白白守寡,春閨寂寞,我看著都替你著急。”
說著,她拍拍手,內間的門被推開,出得一個身穿棗紅色寬袍的男子,笑眯眯走過來,衝著侯夫人作揖:“嬸子,侄兒有禮了,這裡多謝嬸子大恩大德,將來必有厚報。”
侯夫人笑笑:“這不是我,是你叔叔的意思。咱們家同秦掌櫃是休戚與共,等今兒成了好事,以後你娶進門,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既然成了一家人,便萬事好說,也免得秦掌櫃三心二意,今兒說得好好的,明兒便改了主意。”
她轉頭,見秦舒臉色緋紅,眼神迷離,額頭上的頭發已經叫汗水打濕了,笑:“秦掌櫃,我這個侄兒才十八歲,算起來還小你幾歲呢,他一貫規矩,沒得像那些勳貴子弟一樣亂往胡同裡竄,這樣的人才也不算辱沒了你。”
秦舒扶著柱子,心裡暗恨自己大意,今兒吩咐了玲瓏去學士府,並沒有叫她跟來,外頭的不過是一個不頂事的小丫鬟,即便是帶了護衛那也是在外院,進不得內宅來。
她千想萬想,也絕沒有預料到這位侯夫人會用這麼下作的手段,指甲摳進手心裡,勉強得一絲清明:“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我雖是寡婦,卻沒有守節的意思,倘若真要是為了姻緣,自去提親就是,這樣的做派,恐怕失了候府的體麵。”
侯夫人笑笑:“我原也沒想到這一處,還是我們家侯爺想的法子。他說的在理,這女人一嫁人,自然就向著夫家了。倘若有了身孕,那就是鐵板定釘的事情。”
說罷推了推那男子:“文哥兒,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快扶了秦掌櫃進去。”
那酒裡不知下了什麼烈性的藥,直叫秦舒雙腿發軟,渾身無力,那男子走過來,十七八歲的樣子,隻是臉上長滿了痘瘡,看起來令人十分惡心,他笑嘻嘻去扶秦舒,一隻手攀著秦舒的小手臂,一張口便是一嘴熏人的臭氣:“秦掌櫃,你醉了,我扶你去裡屋歇息吧。”
秦舒想推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當下便往前跌去。
那叫文哥兒的男子順勢摟住秦舒的腰,嬌軟無力,把她打橫抱起,一腳踢開門,往最裡麵的春榻而去。
他把秦舒放在榻上,一邊去解她的腰帶,一邊自白:“秦掌櫃,你恐怕不認得我,我是趙瑞宏,候府的旁支,現如今在府裡替嬸子跑跑腿。你第一回來府裡,我領著人在栽花木,你站在橋上那樣子比牡丹花還好看,我當時就想,能跟你這樣的女人睡一覺,便是死也值了。我慣常做善事,現如今老天爺果然叫我如願以償了。”
他哈哈笑起來,一邊忙不迭去解自己的腰帶,頓時脫了個精光。
秦舒拔下頭上的金釵,狠狠往自己大腿紮去,頓時一抽一抽的疼,她望著趙瑞宏,笑笑:“原來是你,我記得,你時常來跟你嬸子回話的,那日你穿了件綠袍子……”
趙瑞文聽了,手上本來打算去剝秦舒的衣裳,一時停住:“秦掌櫃記得我,我那日是穿了綠衫子的。可見秦掌櫃心裡也有我,不然這麼久了,還記得我穿的什麼衣裳?”
秦舒的袖子很是寬大,她一隻手攀上他的肩膀,輕輕撫摸,不止趙瑞文,便是她自己也不由得輕輕戰栗,她放輕了聲音,便顯得柔情似水:“去把窗戶關了吧,這麼冷的天兒,這裡又沒生個火,染了風寒可不好。”
趙瑞文一聽,立刻點頭如搗蒜:“也是也是,不說冷,叫人看去就不好了。”
他一轉身,便覺脖頸處一陣刺痛,剛想開口說話,嘴巴裡也流出鮮血來,他見秦掌櫃手上拿著一把小玉鞘,刀傷沾著血:“你……你……”
說出兩個字,便直直得往下倒去。
秦舒割破的是他脖子上的大動脈,鮮血飛濺,頓時流了一大灘。秦舒喘著粗氣,在榻上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抖抖索索地去係散落的腰帶。
門已經被鎖了,門外還守著人,她是絕對出不去的。她瞧了瞧那扇打開的窗戶,窗外是一條活水引來的水澗。
秦舒站在窗前瞧了瞧,便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那水澗並不深,不過沒過小腿,隻是這時節是隆冬,寒冷刺骨,倒是叫秦舒恢複了幾分清明。
沿著水澗走了幾十步,便見前麵一處假山,又聽得人聲,忙不迭躲了進去。這假山上引了流水,裡麵便濕漉漉的,又潮濕又陰冷,秦舒坐在地上,那藥效漸漸發作起來,便是在冷水裡走了這許久,她此刻昏昏沉沉,隻覺得渾身發熱,口乾舌燥。
她不知在那假山裡待了多久,已經分辨不清時間的長短,或許隻有幾句話,或許有一個時辰,聽得上麵有人道:“侯爺就不必送了,約莫一時片刻宮裡便有賞賜,你還是忙正事要緊。”
定武侯道:“哪裡哪裡,我送陸大人出去,我雖是武夫,但是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陸賾瞥見假山下的一角熟悉的衣袍,扶額道:“侯爺忙去吧,我隨便找個亭子醒酒就是。”
定武侯本來以為陸賾是要走,這樣一說便放心了,招手叫來一個小廝:“這園子小路多,你領著陸大人到攜芳閣去小憩一會兒。”說罷又拱拱手,連說了幾句怠慢,這才往正廳去。
陸賾揮揮手,對那小廝道:“你去取茶點心來。”等人走遠了,他這才撩開袍子,從假山上跳下來。
那假山裡麵中空,四周都是流水,潮濕陰冷,他走過去便見秦舒雲鬢散亂,臉色緋紅,閉著眼睛靠在一塊兒山石上,他蹲下來,見她裙子下擺全都濕透了,帶著些血跡,臉上的緋色一直染到脖頸處,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陸賾皺眉,伸手去扶她的臉,手指剛剛碰到便聽得她一聲微吟,緩緩睜開眼睛,意識倒還清明:“陸賾?”
她這個樣子,陸賾哪裡沒見過呢,往日在杭州,她肯敷衍自己的時候,床笫之間的豔色絕不會遜色於此,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把她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打橫抱起來:“我帶你出去。”
秦舒不信這侯府裡的人,卻也同樣不肯信他,微微搖頭:“不要,煩請你去叫我的丫鬟過來。”
陸賾卻不理她,環腰抱了她到一處小軒裡,吩咐丁謂:“去,就說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扭了腳,叫他們把轎子抬過來。”
他又回過頭瞧秦舒,從袖子抽出手絹替她擦汗,見她閉著眼睛靠在自己肩上,喘息聲越來越重。
他想伸手去探探她額頭的溫度,卻叫她抓住手掌,她渾身都沒力氣,雖然抓的是手上的傷口,卻不叫人痛,反而癢呼呼的,入耳的話卻是冷冰冰的:“你彆碰我!”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