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1)

心眼 北南 1747 字 1個月前

磚紅牆壁上寫著幾行加減算式,梁承捏著一截粉筆,寫下五加十,小樂說等於十五,又寫十三減六,小樂說等於八,梁承踹了他一腳。

小樂彈到喬苑林背後:“錯了嗎?”

“等於七。”喬苑林說,“你們在考算術?”

小樂沮喪道:“太難了,不會。”

這年頭小學生都不是吃素,博禦園樓下跑小豆丁隨便逮一個,恨不得會解一元一次方程,喬苑林問:“你讀一年級了嗎?”

小樂點點頭,表情卻很糾結,從他身後挪到梁承旁邊,貼住大腿默不作聲。

喬苑林怕傷害到小朋友脆弱心靈,從書包裡摸出一袋芝士餅乾,說:“小樂,吃這個吧。”

牆上紅白斑駁,下場雨就能衝刷乾淨,梁承將粉筆擲入垃圾桶,撚掉指尖粉灰。

小樂問:“梁承哥,不考了嗎?”

梁承沒理他,直接朝外走。喬苑林捏了一下小樂失望臉,說:“回家吃吧,下次有不會題我可以教你。”

“那小喬哥哥你會踹我嗎?”小樂悄聲問,“梁承哥好像不高興,踹得我屁股疼,他怎麼了?”

喬苑林也不知道,梁承已經走出後巷,他跟小樂說完再見也離開了。陽光正毒,熱氣從天空接連不斷地壓下來,他甩甩頭發,額角滲出一小滴汗水。

那位警察大叔是梁承什麼人,來找梁承又所為何事,是否和海島發生事情有關?

喬苑林毫無頭緒地思考著,愈發煩悶,那滴汗水逐漸凝結成豆大一顆,滑落至眼尾,他一受刺激猛地合住了眼眶。

喬苑林抬手擦拭,很用力,眼球在汗水和壓迫下反而加深了痛楚,就像他越找線索卻越迷茫。

他放下手,忽然想放棄了。

見過程立業之後,梁承肉眼可見地處於低氣壓狀態。他悶在房間裡閉門不出,沒有吃晚飯,沒有洗澡,晚上門縫黑漆漆,屋內也沒有開燈。

喬苑林在走廊來來回回,掃地、擦裝飾畫、拍蚊子,做了一堆平時根本不會做事,但始終沒下定決心敲一敲門。

第二天,喬苑林早早起床,浴室裡毛巾和牙刷紋絲不動,說明梁承一整夜沒出來過。他回屋寫作業,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黃昏時分,濃密雲層聚攏下壓,劈了兩道輕雷。

喬苑林終於尋到機會,敲門說:“雷陣雨,收衣服!”

雨水很快嘩嘩落下,梁承哢噠擰開門鎖,身上是昨天衣服,眼下泛青,薄唇有幾條乾燥紋路。

他無視喬苑林存在,去陽台收下衣服進浴室洗澡。這場雷陣雨僅持續了幾分鐘,一停,天際透出濃鬱紫紅色。

喬苑林立在走廊中間,梁承洗完過來,他攔著路:“我有話跟你說。”

梁承理都沒理,直接繞過他,他後退擋住門口,說:“自閉二十多個小時了,還要進屋悶著麼?”

梁承道:“好狗不擋路。”

喬苑林正要發飆,樓梯傳來王芮之喊聲,叫他們下樓幫忙搬點東西。兩個人先後下樓,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

店裡地板上放著幾箱布,王芮之說:“我這老胳膊老腿,你們幫我搬一下,放小倉庫裡。”

這對喬苑林來說算是“重活”了,但梁承二話不說搬起一箱,他不甘人後,咬牙也搬起一箱。

王芮之問:“行不行啊?”

“行。”喬苑林細長手臂繃出骨骼形狀,“老太太,你在布裡麵藏磚頭了?”

王芮之笑道:“你少誇張,快點搬,我給你們煮牛奶湯圓吃。”

小倉庫在一樓緊裡麵,長方形,三麵豎著高及天花板實木櫃,層層存放著布料和做好旗袍,中間留著一條狹窄過道。

他們各自搬了兩趟,梁承放好箱子,一轉身喬苑林慢騰騰地進來,又堵住了門。

小倉庫沒窗子,隻有一屋暗燈,梁承高挺眉骨下形成一片陰影,幽靈似。喬苑林騰出手,卻沒閃開,說:“我知道好狗不擋路,可我是人,想擋就擋了。”

梁承問:“你還想乾什麼?”

喬苑林不死心地說:“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你是不是搞錯了?”梁承道,“我是租客,你是房東,我交了錢住房子,沒有和你熟到值得開誠布公地步。”

“你非要這樣麼?”喬苑林從不認為他們是朋友,可梁承如此不配合,他忍不住生氣。

梁承逼近他,說:“滾開。”

喬苑林心裡拱起一股火,堵著門口一動不動,他不信了,在家裡梁承還敢動手不成?誰料梁承耐心告罄,抬手捏住他肩膀,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

他趔趄地扶住櫃子,站穩後梁承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這些日子全部疑問、猜忌和不滿終於爆發,喬苑林憋不住了,也不想拖了,既然談不攏就不再白費功夫。

梁承身份關他什麼事?梁承在做什麼、是好是壞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梁承說得對,他隻是房東,出租房子圖是安穩賺錢,不合適就不租,有隱患就不租,何必非要弄個一清二楚?到底有什麼好優柔寡斷?

喬苑林怒氣洶洶地追出去,衝廚房喊:“姥姥,彆煮了!”

王芮之嚇了一跳:“出什麼事啦?”

喬苑林說:“房間太小,我住不慣。”

王芮之道:“可是小梁租著大臥室……”

“如果他搬走呢?”喬苑林踩上樓梯,“反正這件事你彆管了!”

梁承前腳踏進房間,喬苑林後腳跟進來,嘭踹上了門,仿佛要來一場決鬥架勢。

梁承抱起手肘,反身靠坐在桌沿上,然後撚燃了床頭台燈,

昏黃屋子裡,喬苑林停在屋中央,說:“既然我是房東,你是租客,那我行使房東權利沒問題吧?”

梁承說:“你要怎麼樣?”

喬苑林道:“收回房子,這間臥室不租了。”

似乎料到了,梁承說:“跟我簽合同是你姥姥。”

“如果我告訴老太太你所作所為,你是什麼人,你覺得她還會願意租給你?”

梁承平靜地說:“看來你挺了解我是什麼人。”

喬苑林把憋了很久話說出來:“你二十歲,平時不念書不上班,打零工生活,這是你自己說。可除了偶爾跑腿以外,沒人知道你還做些什麼。”

“你確沒有向房東交代義務,也拒絕溝通,那我隻能根據自己親眼所見去判斷。”他走近一步,“你跟來路不明人混在一起,那個應小瓊,他認識刑警隊長,他有前科對不對?”

梁承下巴微抬,說:“你比學生物時候聰明多了。”

“所以我猜對了?”喬苑林繼續道,“你跟那些有前科人稱兄道弟,打架鬥毆,甚至綁了人訛錢,鬨到要進派出所。”

“你以為我不厭其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是看你長得帥?是因為普通人根本就不會乾這些事!”

“在輪渡上我就說過,你不適合租我姥姥房子,可你受傷了,我才沒有讓你離開。”

“現在你傷好了吧,又添了一道疤,那些舊疤是不是說明你也前科累累?”

喬苑林一口氣說完,很累,很渴,聲調陡地變輕:“你搬出去吧,找彆地方住,或者回家。”

梁承全程沒有表情變化,此刻眉心稍動,說:“回家?”

“你是本地人,家應該就在平海。”喬苑林說,“家人、親戚,總有一兩個吧。”

梁承道:“一個也沒有。”

喬苑林頓了頓:“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又是什麼導致了你現在生活。我深感不幸,但做不到共同承擔。”

梁承重複道:“承擔?”

“可能用‘牽連’更準確一點。”喬苑林說,“你以為在外麵打打殺殺,有人哪天報複你找上門,跟你住在一個屋簷下老太太能平安無事嗎?”

該講話都講了,天徹底黑下來,喬苑林走到台燈暈開光圈裡,離梁承很近。

林成碧教過他,做事要有一套流程。計劃,要搜集關於梁承線索,行動,試探和跟蹤,檢查,確定最終結果。

現在是最後一步,處理。

喬苑林轉臉望著牆上影子,一高一低,輪廓暈成柔和毛邊,他放低聲調:“謝謝你幫我跑腿,生病時照顧我,還有送我上學……房租和押金會全部退給你,你搬走吧。”

梁承放下手臂,問:“我要是不願意呢?”

“那我隻能。”喬苑林突然卡住。

梁承笑了一聲:“隻能給你媽打電話?小朋友,你大招就是叫家長?”

這一笑,一聲不屑“小朋友”,把喬苑林最後一點猶豫粉碎,他刻薄地回擊道:“至少我有家長可以聯係。”

“真讓人羨慕。”梁承眼中嘲弄,“聯係到連重點都沒機會說出口,被掛了電話隻能在天台上哭鼻子。”

喬苑林被戳到了痛處:“你他媽才哭!”

他衝上前,雙手揪住梁承胸前衣領,說:“我給你留麵子了,不然上一次是在川菜館,下一次等警察找上門看你還拽個屁!”

梁承攥住他手腕,表情冷下來:“又跟蹤我?”

喬苑林吃痛掙紮,卻扯著梁承衣領死死不放,扭打中書桌被撞得來回晃動,放在桌角半杯水掉下去,嘭,摔成了一地碎片。

在四濺水花裡,梁承將喬苑林絆倒,丟在床上,俯身壓過去一隻手掐住了喬苑林脖子。

平整床單漫上褶皺,喬苑林一拳砸在梁承嘴角,他睜大眼睛,張著嘴,拚命掰扯,指甲在梁承小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唔……唔!”

梁承注視著喬苑林痛苦麵孔。

掌下脖頸纖細、柔軟,頸動脈貼合掌心縱向生命線,咚,咚,一下一下飽含求生地跳動著。

救,救救我……

梁承深黑瞳仁一閃,惝恍間聽到未出聲呼救。

他鬆開了手。

喬苑林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打個滾爬到床頭,驚魂未定地蜷縮成一團。

驀地,梁承沉聲說:“我明天就搬。”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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