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1 / 1)

心眼 北南 1487 字 1個月前

陰冷的地下車庫燈光慘白,林成碧拖著拉長的影子走到喬苑林身前,雙手一齊攥著撿滿藥片的盒子。

她動了動嘴唇,未止住的淚水“唰”地流到腮邊,她用袖口使勁擦掉,哪怕這時候,當著第三人也要維持住殘存的自尊。

喬苑林的身軀微微側著,一隻手臂隱在後方扣著梁承的手,說:“我要走了。”

林成碧磨著齒冠叫了他一聲,來不及再說一字便潰不成軍。

喬苑林冷眼瞧著,那些舊事發生在舊地,他道:“我回平海等你的決定。”

說罷,他抿住血色殷紅的下唇,一刻不留地走向汽車。林成碧在背後哭,回音擴散,她卻沒膽量追逐分毫。

目光遊移,她有些恍惚地看著梁承,曾經陰鷙的少年已是成熟的男人,似乎眉眼依舊,又好像變化得翻天覆地。

梁承本不欲開口,盯著藥盒便全然忘了,冷冷地問:“這是什麼?”

林成碧顧不得旁的了,哆哆嗦嗦地遞上去,說:“讓他吃藥,你、你讓他好好吃藥。”

梁承接過,心裡咯噔一下,他大步折回車前覷著擋風玻璃,喬苑林已經安穩坐好,下頜斜貼著安全帶,柔順而可憐。

心頭的波瀾生生壓下,梁承上車發動引擎,輪胎摩擦地麵,刺耳聲在尾氣中劈裂一道無形的溝壑,將他們和林成碧逐漸隔絕。

天色濃黑,路燈下雪花飛快飄灑著,惡劣天氣令晚高峰比平時更加擁堵。梁承把便攜藥盒放中控台上,手伸向副駕駛位。

喬苑林先聲求饒:“不要罵我,現在不要罵我。”

梁承心疼得抽了一口氣,叉開拇指,虎口一排鮮紅的指甲印子,說:“看你剛才給我掐的,揉一揉。”

喬苑林兩手捉住,怎麼都撫摸不平,舉到嘴邊低頭含了上去。

濕熱的口腔根本不能鎮痛,隻會火上澆油,梁承單手打著方向盤靠邊熄火,鬆開安全帶,強硬地把喬苑林往身上拉。

幸好越野車寬敞,他把喬苑林抱在大腿上,擠著,車廂內外皆是一片晦暗,他肆無忌憚地咬回去。

耳骨脆薄,喬苑林又怕疼又怕癢,他躲不開,扭頭奉上臉頰替代。

梁承碰到他淌過淚的皮膚,說:“鹹的,以後彆哭了。”

喬苑林抵在梁承的頸窩裡,問:“你生氣嗎?”

“你知道就好。”梁承語調似冰,摸著喬苑林頭發的力度卻很溫柔,“你用自己的健康威脅她,是麼,你是不是白癡?”

事情隔了太多年,倘若林成碧油鹽不進,沒人能奈何她,這是最壞、也是最有希望的方式。

喬苑林傾訴道:“她真的逼我走到這一步了,換成我逼迫她。我也很想試一試,她對我還有多少在乎。”

梁承捏起他後頸,像拎一隻鬨騰欠揍的狗崽子,說:“你這樣乾,想沒想過你爸,你姥姥?”

“啊……疼!”喬苑林小聲叫,大腦累極了,隻會純粹地表達,“彆罵我,我難受,今天彆罵我!”

“你他媽的。”梁承叫他逼得釘子也要咽回去,投降般問,“你這頭犟驢,就不想想我?”

喬苑林仰起臉,揪住梁承的衣領:“嘴也鹹了,你要不要嘗一下?”

唇珠被吸/吮,絨絨的毛衣摩擦出一股電流,從手指蔓延到四肢,許久分開,他喘/息,比哭腔動聽得多。

窗外車河滾動,柏油馬路濺了一層雪泥,懷抱太暖和了,喬苑林道:“你能抱著我開車嗎?”

梁承作勢啟動:“試試吧。”

喬苑林驚嚇地爬回副駕駛,路上不太堵了,但雪勢變大汽車依然開得緩慢。

一旦上高速,吃喝拉撒都不方便,梁承想讓喬苑林先填飽肚子、喝了藥再走。喬苑林覺得冷,想喝發暖的羊肉湯。

在市區找了一家生意紅火的小店,幾乎坐滿了,他們找僅剩的一張空桌點了單,等候時要自己掰碎泡在湯裡的餅。

喬苑林掰了四分之一就停下,張望過道另一邊的母子,小男孩兒在寫作業,媽媽給他一邊掰餅一邊聽寫生詞。

他收回目光,說:“我把康康的積木拍散了,他回家八成得哭。”

梁承不知說什麼好,讓他轉移注意力,道:“喬叔和我媽應該下班了,你給家裡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噢。”周遭吵鬨,喬苑林往家庭群發消息,得知梁承陪著他,那二老默契地沒有打探詳情。

發完,梁承已經在給他掰餅子了,另一桌的小男孩瞅過來,可能奇怪他這麼大個人也要人幫。

趁人家媽去消櫃取筷子,喬苑林打招呼:“哈嘍。”

小男孩兒趕緊低頭寫字,不搭理人。

喬苑林彈個舌,壞不滋兒的:“寫啥呢?”

小男孩兒拒絕跟陌生人說話,轉頭喊道:“媽媽!”

女人應一聲:“知道了,給你加一份炸雞排。”

喬苑林輕輕笑了,裝嫩說:“哥哥,我也加一份炸雞排。”

梁承在桌下絆他一腳。在如斯煙火氣的地方,他產生無邊浪漫的錯覺,估計他要求湯裡加一把星星,梁承也願意上天為他摘下來。

吃完這一餐渾身熱乎,雪卻不合時宜地越來越大,街上多了一批交警,很快收到高速路口封閉的消息。

兩個人尋思要不去找王芮之,又恐怕瞞不住今天的事情,最終找了一家酒店投宿。

辦理入住手續的幾分鐘,身上雪花融化成一層水珠,喬苑林回憶起八年前遙遠的大雨夜,梁承開金杯載著他,去看二監,還在泥濘中丟下他撿的娃娃。

寬敞的商務間,比當年國道旁的小旅館好太多,梁承燒了熱水,第一件事就是喂喬苑林吃藥。

他約法一章就夠了,指著盒子說:“我可以不追究那些藥,今晚開始每一頓我親自盯著你吃。”

喬苑林違抗不得,咽下去,斷頓幾天差點卡住。

手機響,林成碧打過來,大概料到他不會接,響兩聲便掛斷了,隨後發來微信,問他喝藥了沒有。

喬苑林沒有回複,想找點能忘記所有煩惱的事做。他切到朋友圈,昨晚連同今天一整天的內容刷新出來,足夠瀏覽一會兒。

同事在加班,組長呼喚他,讓他儘快歸隊,孫卓評論了一個搖手指的表情。

姚拂陪喬文博逛街,曬戰利品,田宇在下麵驢唇不對馬嘴地問,姐,我要不要過完年再回加拿大?

音像店老板去澳門淘了一台古董影碟機,萬組長陪女兒堆雪人,代購發了新款球鞋……喬苑林一條條往下滑,翻到上午應小瓊發的照片。

一桌色澤誘人的東北菜,應小瓊摟著應小玉,說:吃完回家嘍!

老四評論:代理老板給我累得,幾點飛機到啊?

鄭宴東:今天休息,我去接吧。

老四回複鄭宴東:你天天來海鮮彙消費,望什麼來著,穿個洞,還麻煩你不好吧。

鄭宴東:那叫望眼欲穿。

應小瓊統一回複:老子打車!

梁承洗完澡出來,就見喬苑林貼著床頭笑眼眯眯,他去拉窗簾,問:“看什麼那麼高興?”

“應哥和玉姐旅遊回來了。”喬苑林說,“等事情穩妥,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窗上的冰晶布滿細小的棱,盯著暈,梁承的眼皮跳了一下。

喬苑林翻身側躺,斟酌評論一句什麼,忽然床褥低陷,梁承從背後抱上來。

那年在小旅館他抱了梁承一整夜,此時鬆開手機,他不動了,感受到梁承的雙臂在他腰間不斷收緊。

直到箍得脹痛,喬苑林反手觸摸梁承鬢角,說:“梁醫生,你怎麼了?”

梁承道:“彆再威脅你媽,不要和她了。”

喬苑林說:“我有預感,她還是在乎我的。”

梁承扳過喬苑林的肩膀,俯身去吻,他急切地索求,隻想把這個人抓牢在手心。

掀高衣擺,喬苑林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燈光下,心口有一顆淺紅色的小痣,隨著呼吸浮動仿佛時隱時現。

梁承伸出食指,指甲如刀刃,貼上去,向下蜿蜒劃出一條淺痕。

喬苑林顫抖著:“你乾什麼?”

梁承說:“給你開心。”

喬苑林露著門牙笑,握住那根食指,垂直地戳在自己的胸口,咚,咚,傳達他些微薄弱的心跳。

他像囈語:“梁承。”

“不要有事。”梁承幾乎是慈悲的,並虔誠的,“那我該怎麼辦?”

喬苑林一臉可惡的天真:“救我,你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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