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到達海川縣已經下午五點。

斯喬按照資料上的地址找到了顏旭的家。

那是一條略顯陳舊的街道，

顏旭的家就在這條街的深處，一座小小的平房，院外圍牆上的油漆剝落，露出斑駁的磚石。

屋頂的瓦片有些已經破碎，大門敞開，斯喬站在門口往裡望。

院子裡的花草打理的很乾淨顯然被精心照料過。

夏梨唏噓。

“ 喬，這就是阿旭的家啊，怎麼跟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這也……。”

太簡陋了吧。

怪不得阿旭一直那麼努力，大概就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況。

斯喬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一切。

同一條巷子，顏悅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緩緩走來，看到自家門前站著人，心中一緊，問道。

“你們是？”

斯喬順著聲音的方向側目看過來，隻見一位穿著一條複古的綠色長裙的女人推著輪椅過來。

微卷的長發隨意地披在身後，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卻難掩那溫柔的氣質。

推著輪椅的雙手略顯粗糙，卻穩穩地支撐著輪椅上的男人。

目光下移，斯喬定住。

那張記憶中的臉此刻更加清晰。

輪椅上的男人今日沒有戴著墨鏡，左眼角一道長長的傷疤，如同一道猙獰的溝壑，刺痛著斯喬的眼睛。

爸爸的眼睛……

斯喬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眼中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撲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若不是夏梨在她身邊支撐著，下一秒她真的就要倒下去。

男人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聲音沙啞而虛弱：“阿月，是誰在哭？”

阿月？

斯喬愣了一下。

這是阮姨的小名。

此時 顏悅的目光落在斯喬臉上，心中已然明了。

七年前，雖然這個男人沉默寡言，可在他昏睡之前她看到他錢包裡有過一張照片。

“ 這是我女兒，她還等著我回家。”

這是他們相處半年以來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顏悅蹲下身來，握著男人的手，溫柔道。

“五哥，咱們家有客人來了。”

司宴和夏梨幾個在院子裡坐著，簡陋卻整潔的房間中， 顏悅給斯喬倒了杯水。

“ 來，先喝口水。”

斯喬伸手接過，垂眸。

“ 阿姨，我是……”

“ 我知道你是誰。”顏悅微微歎了口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是他女兒。”

斯喬怔的一下抬眸。

“ 您知道？”

“ 我知道。” 顏悅回複道“當年我在海邊撿到了他時，他渾身是傷，還斷了一條腿，經過幾個月的治療，他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可那條腿卻落下了殘疾，他很少說話，我也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可他總是拿著你的照片在看，後來他才說照片上人是他女兒。”

“雖然照片上你看起來隻有十五歲，可剛才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

斯喬側目看向床上熟睡的薑炎，思忖片刻後接話“ 所以這些年爸爸就一直這樣？”

顏悅看了一會兒提唇。

“自一年前醒來就這樣，每天至少要睡上十幾個小時。醫生說他腦部受了重創，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跡，後續的恢複隻能慢慢來。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但偶爾清醒的時候會編手鏈會叫阿月，我知道他不是叫我的名字，不過沒關係，隻要他能醒就是一種幸運，說到底當年他也是為了救我和阿旭才變成這樣，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話落，斯喬的心驟然收緊。

顏悅起身又來到床邊坐了會兒，聲音又悶又啞，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這些年我想過要替他找女兒，可我連他名字，他從哪裡來都不知道，我無從下手。我隻能儘我所能地照顧他，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有時候看著他昏睡的樣子，我就會想起那天的場景，他毫不猶豫地衝過來，把我們從危險中推開，自己卻被砸傷了。如果不是他，我和阿旭可能早就不在了。”

斯喬靜靜地聽著，從日落到深夜。

短短的幾個小時裡，從兩人的交談中斯喬得到了幾個重要信息。

爸爸的腿廢了，往後再也不能站起來。

眼睛如果跟上治療有恢複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爸爸失憶了，不記得她隻記得阮姨。

而顏悅也知道了她照顧了七年的男人的名字，職業，以及他的過去。

“既然你來了，你就帶他走吧，我們這的醫療條件落後，對他的病沒有更好的辦法，我真心希望他能好起來，這些年看著他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

顏悅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他是個好人，你帶他去大城市，找最好的醫生，也許他還有康複的希望。”

顏悅話落，斯喬沒立即接話，約莫過了半分鐘，斯喬才問了句“ 阿姨，那您呢？我看的出來爸爸現在很依賴您，您對爸爸也……”

“ 我就不去了。”顏悅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他是為了救我們才變成這樣，我照顧他也是理所當然。況且他依賴我隻是把我當成了阿月。”

他回去會有新的生活，那個叫阿月的女人將會是他的全部。

有她在，他肯定會很快的好起來。

斯喬坐在那裡，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還沒來及說出什麼，對麵的女人就站起來打開了一個櫃子，往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顏悅一邊收拾一邊輕聲說著，仿佛在交代著最為重要的事情，

“他的東西少得可憐，愛穿棉質的衣物，不喜歡太鮮豔的顏色。

他愛吃清淡的食物，不能吃太辣的東西，否則腸胃會不舒服。

還有，他晚上睡覺的時候習慣開著一盞小夜燈，不然會睡不安穩。”

說完又自嘲的笑了笑“我也真是的，你是他女兒肯定知道他的喜好，我還在這裡絮絮叨叨。”

看著顏悅忙碌的身影斯喬心裡酸酸漲漲的。

點了點頭，一張小臉帶著淺淺的笑“阿姨我會記住，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爸的照顧。”

“你這孩子，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再過一個小時他就會醒，等他醒了你們就走吧，我們這地方小，也不夠你們五個人居住，我就不留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