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給春申盛了一碗辣子鹵煮,春申餓的猛吃了一口,燙的全部吐了出來。
陳皮看著有些惡心,春申害怕的看著陳皮的眼神,顯然是害怕陳皮再打他,陳皮沒有理會他,繼續數桌子上的銅錢。春申鬆了口氣,終於又開始吃起來。
他頭上的血已經乾了,結在腦門和耳朵後麵,已經成了血痂。陳皮覺得這孩子和自己一樣,腦殼厚,所以裡麵地方小,腦子就呆。
銅錢被分成十個一組疊起來,一堆一堆的疊著,陳皮已經數了好幾遍了。他撓了撓頭,怎麼數都不到100文。而且他太緊張了,每次數出來的銅錢數量都不一樣,一會兒98個,一會兒97個。到底是少了幾個?他心裡也沒有底了。
炮頭綁在曬魚繩上的免捐旗,擺在桌子上,銅錢都壓在上麵,免捐旗上,繡有一個黃葵花的圖案。陳皮數的煩了,暫時放棄了數銅錢,扯起來仔細的看旗。
黃葵是黃葵幫的標誌,春申要殺誰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要查出這麵免捐旗是誰的,恐怕要煞費一些工夫。
但陳皮也無所謂了,等了那麼久,終於有一個主顧要上門,喜七說的事情果然是有譜的。這讓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他已經有點記不起喜七到底和他說的是什麼了,他甚至覺得喜七說的是個預言,現在這個預言馬上就要實現了。
陳皮放下免捐旗,再次把銅錢是個一堆一個一個排整齊,這一次他數的清楚了,正好是九十九個,他出了口氣,心想少的不多但是也不能將就,喜七說了100文,就得一百文,否則不靈了怎麼辦?
於是抬頭對春申道:“一個人殺一百文。少了一個,不夠錢。”
春申已經把整晚辣子全吃的精光,連碗都舔乾淨了。顯然還沒有吃飽,看著陳皮麵前的那一碗。
陳皮把碗推了過去,春申不敢接,一直到陳皮把碗推到他的麵前,他才開始又吃了起來。
“少了一個,不夠錢。”陳皮再次提醒春申,春申看了看錢,嘴巴裡全是東西,一下噎住了,吃也吃不下去,話也說不出來,但手裡的筷子完全沒停下,還在不停的往嘴巴裡塞。
陳皮上去捏住春申的碗,往後拉,想讓他彆吃了,春申一下把碗給抱住。抬頭看著他。陳皮舉手剛要打,春申才把碗放下來。
陳皮看著春申,春申看著陳皮,春申的腮幫子鼓起老高來還在咀嚼,鹵煮的汁液從嘴角不停的滴落,根本止不住。
“少了一文錢!******!”陳皮阿四猛一拍桌子,驚的四周的人都看向他們。本來他們就在竊竊私語,怎麼陳皮這種人會帶著春申吃飯。
這個年頭雖然亂,但也不至於去打春申的主意,一來是覺得人都被殺光了,船上的財物肯定也被洗劫一空,二來多一艘船並不能帶來更多的錢,這個年頭還是勞力值錢,沿東湖沿岸很多無主的老船,都擱淺在灘上爛,長江裡泥沙俱下,能在岸上討到生活的,都上岸去了,在水裡的一入冬日子就難熬,多一艘船不能解決問題。
春申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這一罐子銅錢,是他媽媽燒蚌殼攢下來的,他自然不知道裡麵有多少錢,也沒有數過。他隻是看著陳皮,眼睛裡充滿了驚恐。
陳皮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和一個匹配的對手在交談,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錢,用免捐旗包了起來。拉住春申的手,往堤岸上走去。摸黑就來到春申的船邊,陳皮對春申道:“現在我上去找,隻要有一文錢,這人我就答應你殺了。懂了吧?”
春申點頭,聽到殺這個字,他的眼睛忽然睜大。
陳皮完全不理會他,他自己爬上去,開始翻找。
春申沒有上船,他縮在岸上的樹邊上,躲在影子裡默默的看著,陳皮到處翻找。船上的血腥氣還是十分的重,聞的他越來越躁。可翻到東來翻到西,就是沒有一個銅錢。
陳皮煩躁的把破銅爛鐵全部拋回進湖裡,自言自語:“再有一個,再有一個就行了。”他真是心急如焚,第一筆得儘快落聽,折在一個銅板上,太他媽虧了。
這一路翻找折騰,一直到半夜,船底都快被翻過來,陳皮才意識到,春申家的船上,真的一個銅板都沒有了。命運就像開了一個諷刺的玩笑一樣,告訴他,喜七說的也許是對的,但你永遠就會差那麼一點點。
陳皮從平靜一直找到狂暴,再從狂暴變的麵無表情,他從船上下來的時候,完全心灰意冷,他把風燈舉到春申的麵前,將免捐旗和裡麵的銅錢,丟在春申麵前。然後轉身離去。
春申愣了一下,立即爬起來追了上去,吃力的跑到他的麵前,把錢舉給他。
陳皮一把把他撥開:“一百文殺一個人,還少一個。”說著繼續往前走。
春申又追了上來,跑到他的麵前,把錢舉給他,顯然春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臉上露出了驚恐。
陳皮再次推開了他,此時他已經表現出他最大的耐心了,他又說了一遍:“一百文殺一個人,還少了一個。”
春申還是舉著手,陳皮心中漠然,繼續往前走,春申就一直跟著,一直舉著手。陳皮停了下來,冷冷的看著春申,他對準春申的小腿關節就是一腳,春申一下摔倒在地上。
陳皮繼續往前,春申爬起來,一下他就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腿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拖著腿想追上陳皮,陳皮很快就越走越遠,慢慢消失在了黑暗裡。春申舉著錢,看著陳皮離開,呆滯的臉上,終於開始出現了絕望的表情。他的眼淚湧了出來。
哭著,也不知道在堤壩的路中間哭了多久,忽然,又有馬燈的光線走了過來,春申停止了哭泣,他看到陳皮又走了回來,把他手裡的銅錢拿了過去。
“我想到一個法子,明天你去要飯,把一文錢給我要來。”陳皮冷冷地說道。
春申拚命的點頭,擦了擦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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