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衫到東門外鬥雞坑的時候,三幫五派都到了,顯然忽然挪到這個地方,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鬥雞坑邊有很多露天小攤位,幾個穿著裘皮黃絹的人帶著人擠在四張方桌的攤位上,看著麵前的辣子豆腐和大頭菜,也是哭笑不得。不過也都是粗人,所以倒也沒那麼講究。自己拿出帶著的酒,都喝著。
三幫五派,三幫開賭羊羔利,五派行娼偷水,都有自己的打手,裡麵不乏比黃葵大的幫派,但現在局勢不穩,很多生意都仰仗著水路,黃葵忽然坐大,幾個幫派之間的關係都很微妙。
見長衫來了,幾個當家都站了起來,長衫立即把他們按下來:“不用不用,過意不去,過意不去,有突發事件所以咱們挪個窩子。”
所有人都擺手,長衫看了一圈人,都帶著夥計在邊上伺候,隻有自己是一個人到的,就笑:“咱們就出來聊聊吃個飯,讓兄弟們也找地方吃東西吧。”一邊鬆了自己的鞋子,這是要好好談事,暫時不會走動的意思。
其他人一看,於是就鬆下來落座,一共九個人擠這麼個地方,這些人平常耀武揚威慣了,如今坐的局促十分可笑。隻有長衫十分受用,下了筷子就吃。就看到三幫五派的中的官姐臉上一塊烏青,用粉壓著還是十分的紮眼,就撲哧笑了:“官姐,你是怎麼了?”
“怎麼了?”官姐抬眼看了看長衫:“你們家那個炮頭,睡姑娘就睡姑娘,把人家腿給掰折了,人家哥哥來尋仇,這不一棍子打在我臉上。”
“敢打你官姐,你不把他皮給扒了。”長衫覺得實在太好笑了,憋著笑翻了起來。
“呸,咱們做黑行也是得講理不是,做****不是人啊?一大好的人被弄成哪個樣子,我們可和你們黃葵不一樣,什麼道義都不講。”
其他人陪著長衫笑,長衫笑的更厲害了,“這不是這個意思,炮頭是炮頭,我是我,咱們的事是正事,個****的我管不著,你找我大哥去管。”
官姐也就不說話了,長衫喝了幾口酒,看幾個當家都看著自己,也不動筷子,就道:“大家彆這樣,小弟也是為難的,這年頭卡利了,下頭的水匪都被軍隊打散,到湖北這個月又多了三十四號人,黃葵管著呢,他們都能安份,管不了他們就散出去了,到時候免不了零零碎碎的事情,這一條江,還得大家一起照顧,我們這營生真養不了自己。”
“哎呀你少廢話,就知道你們要加,一麵旗加多少?”一邊一個大白胖子看得出來坐的實在不舒服。“我們能加就加,不能加,大不了不走水路了。”
“我都還沒說呢,你就認了?”長衫忽然就有點不耐煩,官姐就瞪了一眼白胖子:“你他媽能不能少說話。你的賣煙土從雲南走,我賣姑娘******,不南下你讓我賣給韃子啊?”
長衫就看了一眼官姐:“哎,話說回來,我大哥托你準備的人怎麼樣了?”
官姐為難了一下,輕鬆對長衫道:“搬舵,前幾次給你們當家送去的姑娘,還一個都沒有回來呢?人都不見,你讓我怎麼再找姑娘給你們。”
長衫冷冷看了看自己的酒:“這話你自己和我大哥去說,我可不敢替你說。”
官姐的臉色一下就變的慘白,長衫看了看其他人:“我大哥就這麼點喜好,你們送呢,還能送個彆,你們等他自己來要人呢?我真擺不平這事。”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都看著官姐,官姐強忍著吸了口氣,給身後的夥計打了個眼色。身後的夥計從後屋拖出來一個姑娘,隻有十三四歲,從脖子到手和腳踝,都被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臉。
小姑娘非常漂亮,皮膚白稚,隻是眼白有些黃,顯然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硬生生養白的。
“搬舵先生,做我們這一行,賣的是自己的身子,不是人命。這姑娘誰都沒動過。我親自挑的,您帶回去養著,幫我們在你們當家這裡通融一下,讓我見見前幾批的姑娘,我也好對她們家裡人有個說法。”
長衫看著小姑娘,小姑娘低著頭不敢和他對視,他默默的走過去,抓起小姑娘的下巴,把她的嘴巴搶行捏開,看裡麵的牙齒。
牙齒整齊,潔白。長衫就笑了,“官姐,哪兒弄來的?”
“淮揚。”官姐都不願意回頭和他對視。
長衫眯起眼睛,從姑娘的脖子一直摸到身子裡,姑娘發起抖來,長衫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出來,他反手抓住小姑娘的下巴,忽然毫無預兆的猛的一擰,當場就把小姑娘的脖子擰斷。
小姑娘瞬間倒地,官姐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瞬間她就尖叫了起來:“阿籮!”一下衝過去把小姑娘抱了起來,小姑娘口吐白沫,不停的發抖,已經不行了。
官姐眼睛通紅的看著長衫,身邊的夥計全部衝了過來,長衫指著官姐大喝了一聲:“你想好了!”
官姐咬的嘴角出血,渾身發抖,長衫冷冷道:“我是救你,官姐。你冷靜一點,想想你剛才的舉動,要是讓我們當家知道了會是什麼後果。”
其他飯桌上的人都沒有說話,長衫把手放下來,眼睛竟然濕潤起來:“你以為這件事情,大哥會不知道麼?你送我這個丫頭,我要是收了,第二天,這個丫頭,你,我,三個人的頭就會掛在百坪樓頂上。她可憐麼?當然可憐!怪誰?怪你自己!你******覺得黃葵是什麼!!”
鴉雀無聲,長衫指了指長江的方向:“從洞庭湖到漢口第一天,黃葵一共兩百四十三口人,被你們漢口的水蝗殺到隻剩下十一個人,腦袋堆在案上,我大哥問我,為什麼?我回答不出來啊?”長衫的眼淚一下下來了:“我大哥抱著自己女兒的人頭,就這麼看著江麵,看了七天七夜,我們就是討口飯吃啊。”長衫看著一桌子人:“我大哥後來說,他以後要你們漢口的人,他要多少女人來殺,就得給他多少女人來殺,這種事兒,我敢騙他麼?你們說,我敢騙麼?”
“他要報複去找殺你們的水蝗去啊,這姑娘還不到十三歲啊。”官姐號啕大哭。
“大家都是出來上桌的,就你們可憐,就她可憐?放狗屁!”長衫冷冷道,他一把把桌子上所有的菜全部翻到地上,從兜裡掏出一疊免捐旗丟在桌子上:“我再來救你一次,我大哥要的女人,你如果不想給,那你就得給其他的樂子,現在有個叫花子得罪了我們黃葵,正往百坪樓去,在他到樓裡之前,你如果把他的頭拿到這兒來。女人的事就算了,免捐旗你還是接著拿去,如果你做不到,長江水路你就彆走了。”
官姐瞪著長衫,長衫看向其他人:“一起來玩,各位,彆掃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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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在堤上走著,越走越困,太陽曬的他燥了起來。一千文錢放在兜裡,出奇的重,他心裡還是鬱悶,他殺了十三個人,還是少了三百文,不過也就算了。他已經想明白了。
路過一個堤口,陳皮忽然一下覺得疲憊,新衣服太暖和,他很不適應,於是他坐了下來靠樹上,開始打盹。
遠遠跟著的夥計也都停了下來,麵麵相覷,睡了也不久,陳皮忽然一下驚醒了。
他夢到了殺秦淮,那些銅錢,一下就輸沒了。
心中的鬱結讓他滿頭是汗,他狠狠的跺了幾下腳。
他看著一千文錢,忽然站起來,暗罵一聲,往鬥雞坑走去,把百坪樓的事忘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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