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顆心夢想(1 / 1)

少女心 魔安 2111 字 24天前

裴忱從有記憶始,就記得己在跟母親生活。

一個敏,多疑,暴躁,經質,經常會一點小事而大吼大叫,變得歇斯底裡的人。

人沒有朋友,所有的親戚也都跟她斷絕來往,平常隻靠領著一點社區的補助金度日。

人也試圖出去找過工作,隻是她經常在工作中失去控製,把滾燙的茶水潑食身上上,偷拿人的錢包和首飾,被發現後抓著頭發歇斯底裡地尖叫。

沒有老板夠忍受得了這樣的員工,人被辭退,驅趕回家。

她回家後看己沉默,皙,瘦小,正抬頭仰望著她,用眼跟她訴說饑餓的兒子。

人立馬心疼地抱起兒子在他臉上不斷親吻,去買了兩個包子,告訴他快吃。

餓壞了的孩子吃的狼吞虎咽,吞咽會被噎住也不在乎,人慈愛地看著兒子的小臉,用輕輕撫摸他頭頂細軟的頭發,像天下任何一個普通的母親。

隻是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太久,在某一個瞬間,人對著這張小臉,忽然變了臉色。

她像是看一個什麼極為可怕的怪。

於是在孩子察覺她動作的僵硬,嘴裡塞滿食抬頭看她,她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啃了一半的包子掉在地上,沾滿泥灰。

她掐住孩子瘦弱的肩膀用力搖晃,掐著他,著他,歇斯底裡地朝他尖叫著,謾罵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掐死,

孩子被這一幕嚇得呆住,嘴裡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包子掉出來,他張嘴想要哭,人用力地,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她討厭這哭聲,她不要聽任何他發出來的聲音,她討厭這個孩子。

最後是鄰居聽動靜趕過來,救下人裡已經滿臉紫脹的小孩。

這樣的事,在裴忱的成過程中循環往複地發生過無數次。

隻不過後來他早早地學會了己做飯,去撿一廢品換錢買點吃的,給己做一碗,給人也做一碗。

然後當餐桌上人忽然發狂,用力把碗砸向他頭,然而瘋狂地捂著耳朵尖叫,他不再掉眼淚,更不再哭出聲,隻是一捂住流血的額角,安靜蹲下身,表情麻木的,用另一隻撿起那破碎的瓷片。

這樣的日子大概持續他八歲。

人的發狂的次數越來越多,平常候就靠在牆上,眼呆滯地望著窗外,嘴裡念著一隻有她己聽懂的內容。

然後某一天早上,裴忱醒來,聽見家裡再也沒有了人的聲音。

洗間,人靠牆坐在一片血泊裡,左腕的劃痕深翻出猙獰的皮肉。她臉上是死的蒼,唇角卻輕輕上揚,表情甚至極為柔和,在最後的間裡,她一看了極美好的場景。

裴忱站在口,靜靜看著倒在血泊裡的人,然後很平靜地轉身,敲鄰居的房,借電話報警。

警察過來,判斷人為殺。

房東趕過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晦。

他安靜地整理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住孤兒院。

孤兒院裡有好有不好。

這裡再也沒有了會隨歇斯底裡尖叫發瘋的人,一日三餐足以飽腹,隻是他每天看著己身邊的小孩一個個被領走,沒有人來領走他。

他聽有來領走孩子的人對著孤兒院的員工耳語。

“年齡太大了”。

“見母親殺,會不會性格有問題。”

“樣子看起來養不熟。”

員工一始還試圖對那人推薦說“懂事”,“健康”,“成績很好”,“安靜不惹事”,後來,也漸漸止了那顆心,把精力轉移其他孩子身上。

他在孤兒院住了四年,第四年的候,一個看起來溫文的中年男人出現,點名要找裴忱。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突然找他。

男人帶他去醫院做了個體檢,抽血,回去後過了幾天,孤兒院員工欣喜地告訴他:“你被收養了。”

裴忱是興奮的。

他先是坐了飛機,第一次從飛機舷窗看渺小的山脈與連綿的雲朵,下飛機後又被之前去過孤兒院的男人車接走,他也很少坐私家車,在封閉的車廂裡有暈車,當他胃翻滾難受快要受不了,車子停下。

停在一棟他從前隻在電視上見過,漂亮的彆墅前。

車的人領他進去,他在彆墅裡見一對夫婦。

夫婦倆看起來體麵,光鮮,男的似乎帶場,的質高貴,一身針織裙配珍珠耳環,讓他第一次受了什麼是階層。

男人人一起量他。

男人在看他臉怔了怔,瞳孔中露出一抹似乎難以置信的色。

他站在兩人麵前被量相,低了低頭。

他知道己得像母親。

即便她暴躁,敏,多疑,經常歇斯底裡的尖叫發狂,但一直她殺,她仍舊是一個漂亮的人。

男人眼睛放他身上似乎就忘了移,直他身旁的人不悅,男人立馬收回視線衝人賠了個,然後再看向他,目光裡的驚詫已變成戒備與審視。

裴忱又抬頭,在人審視他的眼裡,看了不加掩飾的厭惡與鄙棄。

那個把他帶這裡的中年男人上前,告訴他以後叫“叔叔”“阿姨”,是他們收養了你。

他蠕動雙唇,還是叫了聲“叔叔阿姨”,人沒有應他,男人點了點頭。

他的房間被安排在一個小閣樓,他在那裡放下己的行李。

這是他第一次有己的房間。

他不明那對夫婦為什麼會收養他,因為他十二歲了,是孤兒院裡被歸類為養不熟送不掉的孩子,他也不明為什麼那個男人第一次見他,會露出那樣的情。

然後第二天一大早,他被夫婦帶去了醫院。

有早已等候好的醫生圍著他再次給他做體檢。

還是抽血。

他在醫院裡看己或許為什麼會被收養的原因。

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光頭,坐在病床上拚著積木。

昨天對他露出厭惡鄙棄的人,現在靠在丈夫肩上抹起了眼淚。

男孩得的是血病。

過了幾天,醫院的配型結果出來,跟上次在孤兒院抽走的血一樣,配型成功,適合骨髓移植。

隻是配型的捐獻者有營養不良,體重不達標,需要先增肥。

夫婦倆聽配型成功後極是激動,連帶著對他的態度好了起來。

男人囑咐營養師專看顧他的飲食,偶爾還會對他施舍地,人眼雖然還是對他反,但抵觸已不那麼明顯,且刻監控著他的體重。

他吃了很多從前沒有吃過的食,好像第一次有了房間有了“家”,過了一段正常的日子。他不是不知道這要用什麼換,但他很樂意。

他強迫己壓下惡心吃很多高脂肪東西,每次體檢體重越來越重,夫妻倆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好,甚至偶爾出還會帶上他。

他有甚至會忘了夫婦為什麼會對他好,逃避他們之所以對他好的原因,他沉溺於這種好,他想留住這種好。

等他終於適合捐獻的體重的候,夫婦立馬安排了骨髓移植。

他在病床上蜷成一個蝦米,受的穿刺針紮進己的脊髓,幾乎快痛暈過去。

術過後,夫婦倆一直守在兒子的病床前,沒有人過來看他。

他還是了,很高興,以為己圓滿完成夫婦交給他的任務,希望夫婦會用那麼一點點的精力誇一下他。

可惜誰也沒有料都快要出院的候,接受完骨髓移植的男孩病情突然又惡化,醫生說需要繼續化療,後續很大概率需要二次移植。

他是唯一配型成功的供源。

這一場病在惡化化療與移植中一共持續消耗了將近兩年。

兩年,他一共捐了三次骨髓。

最後一次捐獻的候,醫生檢查完他的身體狀況,告訴夫婦無論是他的身體情況,還是他的年齡,根本從第二次始就已經不適合再捐。

隻是夫婦被消耗得早已沒有當初盯著他體重的耐心與心情,臉上所有的容和友善退去,幾乎是命令式施壓,告訴醫生他必須要再捐,無論什麼代價,一要救回他們的兒子。

於是他捐了第三次。

隻可惜這一次的捐獻仍舊沒救回那個兒子,術過後沒多久,病情急劇惡化去世。

麵對經曆喪子之痛的夫婦,人哭著衝過來對他拳腳踢的那一刻,他趴在地上,恨己,恨己的骨髓沒有救活夫婦的孩子。

夫婦沒有趕走他,他們依舊是他的“養父母”,他還是住在那個閣樓。

隻不過失去利用價值後的他,與其說是養子,更像是下人。

失去親生孩子的人始變得叨叨,變著法的折磨他,冬天在他床上澆一盆冰水,夏天把他從樓梯上推下去。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捐了第三次骨髓,當穿刺針一次次紮進他脊髓的候,甚至恨不得就那麼死過去,捐過之後,很一段間他虛弱下不了床。

他以為人隻是把喪子之痛發泄他身上,所以一直忍讓,甚至是心存恩的,畢竟是夫婦兩人,把他從孤兒院帶了出來。

直後來有一次,人折磨他的候男人出聲勸了句人,人第一次被己向來俯首帖耳的丈夫反對,兩人迅速吵了起來。

“彆忘了是誰提拔你這個位置的”,“野種”,“還念念不忘嗎”等的話從人嘴裡依稀蹦出來。

男人勢越來越弱,最後俯首道歉。

他躲在牆角,聽著兩人剛才爭吵的內容,看向那個男人。

他這才發現己儘然得像母親,但是有輪廓,也跟眼前這個男人相似重合。

母親殺前的幾天,呆呆望著天空,嘴裡似乎頻繁地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他的骨髓跟夫婦的小孩可以配型成功。

這一刻,他終於驚醒,看著對妻子俯首帖耳額男人。

男人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之所以多年後才去孤兒院找他,應該隻是因為在那個候,他需要骨髓去救另一個名正言順的兒子的候,他才想起了世界上還有個他。

隻要救活那個兒子,從他身上抽多少次骨髓都可以,把他抽死也沒關係。

男人之所以現在還勉強留他在這裡,或許隻是為了用這樣的方式己原諒己。

他隻是個男人用來原諒己的工具。

然後他始整夜的做夢。

夢見母親最後殺倒在血泊裡的模樣,夢見那的爭吵。

他從噩夢中驚醒,始變得暴戾,成天跟一群社會上的混混混在一起,逃課抽煙架喝酒,像是在故意在激怒著誰,每次出事後老師找監護人,被找的男人看他的眼也跟他的妻子一樣,始越來越厭惡。

後來,人又懷孕了,做了好幾次試管終於成功。

這次,沒有人再需要他的骨髓,連最後一點血脈優勢也沒有了的他,像一團低劣,不光彩,再無利用價值的垃圾,終於被像是忍了很久男人徹底從他的身邊驅逐。

他其實不喜歡架逃學,也不喜歡跟一群混混混在一起。

了新的環境,沒有人認識他。

他始生理性地厭惡與抗拒所有主動對他示好的人和事。

世界在他眼裡隻有無儘的背叛與利用。

他儘量讓己顯得正常,接受一人的問題或者淺淡的問候,隻是當有人試圖再進一步的候,他退回己防線,隔絕所有。

唯一的例外,是有一個人一次一次在他身上撞得頭破血流,然後著用行動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對一個人好可以不需要任何條件,也可以不求回報。

隻因為簡單的,他在被她喜歡著而已。

無關骨髓,也無關血緣。

他在,被無條件的喜歡著。

他好像看了光。

出城的路上,裴忱眼底血紅,握著方向盤的臂已微微發顫。

車速快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

他往高勇說的方向追。

這麼多年,他經曆過漫而怯懦的等待,然後終於花光勇踏上尋找。

他找她,看她已不再喜歡他。

她的世界不再需要他。

他選擇安靜退出。

他以為那就是結束,直後來,她的世界依舊獨身一人,變得安靜而平淡,他用儘所有力,去靠近追尋。

這一次,他終於失而複得,如願以償。

——直今日。

裴忱在黑夜中著車,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不要再失去,他所有的救贖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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