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各州官員與各族使臣隊伍來到長安,街上一下子熱鬨起來,高鼻深目的異族麵孔隨處可見。往年,他們是來朝拜大魏的皇帝,而今新帝年幼,太後主政,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朝拜的人變成了太後。
心誠不誠,鄭嘉禾是不知道的。反正他們如今依附於大魏,一年一度的大朝會盛事,他們不來也得來。
隻是個中試探,你來我往是少不了了。
為了顯示大魏的繁盛和熱情好客,禮部的官員們忙壞了,每天帶著各個使臣團遊覽參觀,設宴款待。楊昪雖不用都親自出麵,但也有許多事要他過目,因此,他也忙碌起來,一連好多天,除了在小朝會的時候,鄭嘉禾都沒見到他人。
琉璃看見顏慧又送走幾位大臣,方悄步走入殿內,道:“太後娘娘,姚老太妃求見,已經在偏殿等候您多時了。”
鄭嘉禾一愣,把手裡的筆擱下,身體往後靠了靠,做出了慵懶的姿態:“請進來吧。”
正好她也能歇歇。
琉璃應是。過了會兒,姚老太妃步入殿中。
她微微躬身:“太後娘娘。”
鄭嘉禾笑道:“姚母妃坐吧,您有什麼事嗎?”
姚老太妃便斂著裙擺在椅子上坐下了,道:“太後你是知道我的,我如今彆無所求,隻想知道長寧的下落。現在正好過年,北戎那些使臣都來了,我就想著,能不能再打聽打聽……”
鄭嘉禾點頭道:“姚母妃,我年初的時候就派了人去北戎找了,隻是到現在還沒什麼線索。您說的也對,趁著這次北戎使者進京,我再讓人多留意。”
姚老太妃麵上一喜:“那就太好了!”
她站起來,連連道謝。
鄭嘉禾笑了笑:“如果這次也找不到,等過完年,我就再派些人前往西域。我從小與長寧一起長大,我也是很掛心她的安危的。”
姚老太妃不住點頭,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她微微側身,示意婢女捧上來一個
匣子,自己接過,親自上前放到鄭嘉禾身前的案上。
“這是我前幾日收拾東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姚老太妃打開盒蓋,露出裡麵雕刻了一半的白玉小人,隻隱約看出來是個小姑娘的樣子,“我記得這似乎是太後的東西,所以就拿過來了。”
鄭嘉禾目光落上去,不由怔住。她恍惚了一會兒,記憶回到了十多年前。
是她的東西。準確來說,是楊昪打磨的她的樣子,隻不過未完工。
那時候他們可能也就十歲出頭,楊昪雕刻的手法還很生疏,並不好看,應該隻是磨來玩的,玉也不是什麼好玉,細看還有些雜質。
她可能是嫌棄他把她刻得太醜了,直接把東西搶過來不讓他繼續了,後來去姚老太妃那裡找長寧玩,又不小心忘在那裡了。
姚老太妃是知道她與楊昪小時候關係是如何好的。
鄭嘉禾看她一眼,伸手把那盒子接了過來,含笑道:“姚母妃總能時不時發現一些我們兒時調皮胡鬨的證據。”
姚老太妃不禁笑了起來,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呀。”
鄭嘉禾唇角笑意淡了一些。
是挺快的,足以讓她從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讓長寧遠嫁生死不知,也讓楊昪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長成英武鐵血的將軍。
鄭嘉禾留姚老太妃共用午膳。
……
王崇智吃飽喝足,回到自己居住的宅子。
這宅子是鄭嘉禾的私人財產,撥給他,他住得很安心。有一個做太後的女兒就是不一樣,鄭嘉禾甚至給他們撥了兩個小廝伺候,回到宅子裡就叫他老爺,讓他這個落魄了七年、忍受了七年冷眼的人,終於感受到了有地位的感覺。
哪怕兒子提醒他說,這兩個小廝是監視他們的,他也不在乎。
他隻是想享享福而已,監視就監視,又不會少塊肉。而且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鄭嘉禾就算再不喜歡他,也不至於殺他吧?
他背著手,悠哉遊哉地走到正院,去書房瞄了一眼王桓的功課。
王桓要參加明年的秋闈,考中了就是舉人,然後再接再厲參加下一次春闈,就是進士,前途會比他好得多。
隻是自己埋頭苦讀,就太難了。他得再多想想法子,讓王桓到國子監去讀書。
鄭嘉禾對他有芥蒂,他要是要求太多,她還真不一定答應,而且她肯定不喜歡王桓這個弟弟。那他就得找找門路,總歸是回長安了,長安權貴遍地走,天上掉下塊磚說不定都能砸死個皇親國戚的地方,還會缺資源缺門路嗎?
他心裡琢磨了一下,正準備轉身出屋,卻被王桓叫住了。
“爹,”王桓打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來一張紅色的請帖,“這是今天有人送來的。”
王崇智愣了愣,伸手接過。
說實話,這幾天還挺多人請他去府上做客的,畢竟是太後的生父,血緣關係在這兒擺著,先客套客套請吃個飯混個臉熟,至於後麵要不要深交,都是以後的事。
——他知道,還得看太後的態度。
王崇智不傻,他出身貧寒,能混到鄭家當贅婿,又豈是一點本事都沒有的?起碼得長得好看吧,如此才能給華陽縣主一個不錯的第一印象,然後也得會說話,會哄人,那時候華陽縣主還年輕,沒多少閱曆,很容易就被他迷上了。鄭源向來疼愛華陽縣主,自己女兒認定了,他還能說什麼?
再者,鄭家的目標是找贅婿,有點本事的男人,哪個會願意?因此鄭源就算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他,看不上他,也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他唯一沒做好的就是,在外麵養人沒瞞住。要是瞞住了,他現在就是風光無兩的太後生父,根本不會落魄成這樣。
王崇智低頭看到手裡請帖的署名,不禁眼皮一跳。
“是烏蘭王子的,”王桓道,“爹,這個也要去嗎?”
請帖上時間是後天。
王崇智搖了搖頭:“這不一樣,這是外族。我與一
般大臣結交,你姐姐都懶得理會,要是外族,意義就……”
他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住處本就安插了兩個鄭嘉禾的眼線,那鄭嘉禾肯定也知道了!
“不行,”王崇智收起請帖,把它揣在了袖子裡,“我得去見你姐姐,問問她的意思。”
……
鄭嘉禾抬眼看著來人,聽他表明了來意。
“他們是要與你結交,與我有什麼關係,”鄭嘉禾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露出了一絲笑意,“你難道不享受這種被追捧,被吹噓的生活嗎?”
王崇智麵上訕訕:“到底是外族人……”
“那又如何?”鄭嘉禾道,“你不過是一個白身,他們能從你身上打聽到什麼機密?哦,他們可能看中你是我父親……”
鄭嘉禾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
王崇智走上前去,鄭嘉禾直接攤開桌案上的一本奏折,朝他推了過去:“這個折子上的內容,夠不夠你吹噓?”
王崇智麵色一僵,有些摸不準鄭嘉禾的意思。
卻見她站起了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麵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長安城那麼多官員和皇親國戚,他們又不止是見你,你緊張什麼?父親,”鄭嘉禾微微傾身,貼近他的耳畔,“他們想向你打聽消息,你也可以反過來問他們啊。”
王崇智一懵,這是讓他給她做事了?
“拿出你哄人的本事,就像你當初,哄我阿娘一樣。”
鄭嘉禾直起身,望著他輕挑了眉梢。
……
入夜,楊昪來到蓬萊殿,神色有些疲憊。
鄭嘉禾剛沐浴過,頭發還是濕的,她轉頭看他一眼,吩咐宮人備水,讓他沐浴。
她這宮裡知道他的存在的就沒幾個人,她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婢女去伺候他,所以每次他來她這裡,洗漱都是自己解決。
楊昪獨自一人去側間沐浴,出來的時候看到鄭嘉禾歪在榻上,手裡拿著塊玉把玩。
他走上前去
,問:“這是什麼?”
鄭嘉禾抬目看他一眼,舉起了手裡的白玉小人:“自己做的好東西都不記得了?”
楊昪皺起眉頭,從她手裡接過,片刻後就想起來了這東西的來曆,於是問:“哪兒找到的?”
“姚母妃前幾天給我送過來的,”鄭嘉禾拽著他坐下,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自己的下巴再抵上手背,目光望著他的側臉,“你一直忙,我都沒功夫跟你說。”
楊昪低頭把玩了一會兒,道:“是太醜了。”
鄭嘉禾掀唇微笑:“還能挽救麼?”
楊昪把它舉高,對著燭光細看。
“等你閒下來有時間,重新磨一下唄。”她說。
“好,我試試。”
楊昪說話的時候,喉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
一直盯著他側臉看的鄭嘉禾自然注意到了。其實他一直生得很好看,以前少年時期是那種儒雅俊逸的美,後來從軍,皮膚曬黑了之後,就成了英挺硬朗的相貌。
鄭嘉禾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吻住他的喉結。
楊昪手一抖,差點把白玉小人摔了。
他連忙一手抱住她,一手把白玉小人放回案邊的盒子裡,然後才專心地兩手環繞住她的身體,隨著她的力道,慢慢地倒在了榻上。
“最近太忙了,等大朝會結束,我們去逛花燈吧。”
過年期間,長安城的燈會一直很熱鬨,從除夕夜開始,持續到上元節。
楊昪抱著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從入宮開始,我就再沒逛過了。”鄭嘉禾輕聲說,“你在邊關的時候,會有這種活動嗎?”
楊昪沒有回答。
鄭嘉禾等了一會兒,抬眼看去,卻見楊昪雙目緊閉,呼吸綿長,竟是已經睡著了。
看來他最近還真的挺累的。
鄭嘉禾不禁失笑,輕輕地湊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結尾小修了幾百字~沒看的可以看一下
這幾天每天深夜碼字都碼糊塗了555
-感謝
在2021-05-2101:06:02~2021-05-2201:10: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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