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昪大步走在宮道上,沉聲問:“情況屬實麼?”
金吾衛將軍道:“千真萬確!那內官提著一個食盒,鬼鬼祟祟地往含光門去,在那邊值守的禁衛當時就把他給攔下了!他還拿出了蓬萊殿的牌子,說是奉命出宮的,結果往那食盒最底下一看,居然是一個女嬰!”
楊昪手指微蜷,握緊了拳頭。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含光門處,兩個禁衛按著那個內官,把他壓在地上,楊昪不與他多說,直接拿過餘和奉上來的吉木劍,刷得一聲把劍抽出來,削掉了內官頭頂的發髻。
內官一個激靈,頭發全散下來,頓時嚇得渾身哆嗦,把什麼都交代了。
“王爺饒命、饒命!”內官哭著道,“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楊昪冷聲問:“奉誰的命?”
內官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隻是被吩咐說把這個食盒送出宮,出了含光門自然有人接應……”
楊昪利落地把劍收回去,扔給餘和。
“找個人在這兒盯著他,再派人去看看他說的那個接應人。”
他吩咐完禁衛,直接去看那被放在食盒裡,扯著嗓子哭喊,看起來格外可憐的女嬰。
楊昪伸出手,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來。
他第一次抱這麼小的孩子,因此動作格外笨拙,但神奇的是,當女嬰被他抱在懷裡,竟漸漸停止了哭喊,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也有些睜開,她看到楊昪,蜷縮在耳邊的小手動了動,在繈褓裡活動了一下身體。
楊昪滿腔的怒火都被她這小小的動作安撫下來,他情緒稍稍平定,抱著這個女嬰,抬步往回走去。
路過的宮人們看見秦王一臉陰沉的麵色,忍不住都抖了抖身子,連忙避讓到一邊,生怕倒黴被遷怒。
楊昪在蓬萊宮外停下腳步,這裡一如他離開時的樣子,他目色微暗,抬步走入宮門。剛走了沒幾步,迎麵就碰上了鄭源。
鄭源瞧見他也是一愣,然後他看了看楊昪懷中的繈褓,一時麵色微變。
楊昪沒理會他,上前推開房門,下一瞬,他就看到鄭嘉禾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他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
……
鄭嘉禾被他托著身體,看到繈褓中的女嬰,一時熱淚上湧。
她伸出手臂,想接過女嬰,雙手卻顫抖地厲害,怎麼也使不上勁。
楊昪握著她的胳膊緊了緊,幫她站穩身體。
“阿禾,你去榻上休息,”楊昪看著她輕聲說,“我抱著她給你看。”
鄭嘉禾抬起眼簾。她看到他溫和的目光,聽到他輕柔的語氣,有些恍惚地嗯了一聲。
楊昪扶著她到榻邊坐下,琉璃連忙上前幫忙,讓鄭嘉禾半坐著靠在了床頭。
楊昪這才抱著女嬰坐到了鄭嘉禾的身邊。
鄭嘉禾情緒平定一些,低頭望去。
女嬰的眼睛正好睜開了,還挺圓的,瞳孔也漆黑,正與鄭嘉禾的目光對上。
鄭嘉禾不禁笑了笑,伸出指尖輕輕地觸碰她細嫩的臉頰。
這一下子,女嬰卻是哭了起來。
鄭嘉禾一愣,楊昪連忙搖著她輕哄,哄了一會兒也沒哄住,反而把屋中另一個嬰孩引得哭了。
——嶽嬤嬤一臉惶恐地跪在地上,懷中抱著那個男嬰。
聽見動靜,鄭嘉禾轉目望去。
嶽嬤嬤大著膽子道:“娘娘,小公主這是餓了,得趕緊讓奶嬤嬤喂她。”
琉璃連忙上前道:“奴婢這就帶小公主去找奶娘。”
蓬萊殿中的幾個奶娘,自然是很早就找來待命了。
鄭嘉禾眼睫微垂,看一眼嗷嗷啼哭的女嬰,嗯了一聲。
琉璃這才彎腰,把女嬰帶走。
大殿內便隻剩下了那個男嬰的哭聲,嶽嬤嬤不住地拍著他哄,神色間滿是驚惶。
“這是我那弟妹閔氏的孩子吧。”鄭嘉禾淡淡道,沒有看他們。
嶽嬤嬤知道是瞞不住了,隻得苦笑著道:“是。娘娘恕罪,老奴絕無謀害小公主之心,便是有送走一事,也是要、要……”
“要送到我阿公那裡好好養著的。”鄭嘉禾輕描淡寫地把話接了過去。
嶽嬤嬤連忙把頭垂得更低了。
楊昪靜靜地聽著她們說話,沒吭聲,隻起身從一側的架子上拿過一條乾淨的巾子,在溫熱的水中浸過,擰乾,拿著回到了榻邊。
他低下頭,仔細地為鄭嘉禾擦拭腳底。
——她剛剛赤著腳在地上走,有些臟了。
“帶著孩子滾吧。”鄭嘉禾說。
嶽嬤嬤身體一僵。
下一瞬,她反應過來太後娘娘說了什麼,忙不迭起身,抱著男嬰退出了大殿。
楊昪為她擦好腳底,將巾子隨手丟到一邊,然後把她的腳放回棉被裡捂好。
“我讓人送膳進來,吃些東西?”楊昪問。
鄭嘉禾眉頭輕皺,覺得自己確實是沒什麼力氣,也餓了,於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宮人們很快就送了飯食進來,楊昪一一喂她吃下,直到她用得差不多了,又睡下了,才轉身走出殿門。
鄭源正坐在廊下的長凳上,背靠漆紅長柱,閉目養神,麵色自然。
楊昪拳頭倏地握緊。
他居然還沒走,還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裡!
楊昪抬了抬手,餘和愣了一下,聽見楊昪吩咐說:“劍。”
餘和肩膀抖了抖,他遲疑片刻,雙手舉著把吉木劍奉上。
刷得一聲。
楊昪在今天第二次抽出了吉木劍。
然後他大步上前,手腕一轉,那劍尖就抵在了鄭源的脖子上。
鄭源感受到劍風,眉頭輕皺了一下,睜開眼睛。
楊昪目如寒冰,冷冷地盯著他。
“秦王殿下這是做什麼?”鄭源平著聲問。
“你膽大包天,混淆皇室血脈,其罪當誅!”他話音剛落,那劍尖就又往前抵了一分,鄭源的脖子上頓時刺痛,滲出血珠。
嚇得餘和連忙跪在了地上,兩手拽著楊昪的衣擺,結結巴巴道:“王爺、王爺三思!鄭相公可是太後娘娘的親祖父,實在是殺不得啊!”
鄭源閉上了眼,他一臉沉靜,絲毫不懼,就像是根本不信楊昪敢殺他。
楊昪一時怒氣更甚,他握緊劍柄,指骨骨節都用力到有些泛白。
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道女聲。
“鄭相公。”
顏慧走了過來,看一眼當前的形勢,又轉身朝楊昪行了一禮:“秦王殿下。”
楊昪一動不動,手裡的劍並沒有收。
“傳太後娘娘口諭,”顏慧直起身道,“鄭相公最近政事纏身,多有勞累,特許在家休養一月,不必再來上朝。”
楊昪一怔,緊握著劍柄的手鬆開稍許。
鄭源也抬眼看向顏慧:“太後娘娘還說了什麼?”
顏慧輕勾了勾唇角,眼底並無笑意:“娘娘還說,鄭相公最好不要出門,也不要見其他大臣,免得人多嘈雜,影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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