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嘉禾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在剛剛,她被當朝太子送回家中，然後就看見了前來宣旨的禦前大總管嶽公公。
皇帝竟冊她為太子妃，說什麼等她及笄之後,讓禮部擇吉日完婚。
不僅她懵掉了,她的阿娘鄭嫣也非常震驚，隻有鄭源率先反應過來,領旨謝恩,才沒讓嶽公公察覺出異樣。
而整個過程中，太子楊綏就站在一邊看著,等鄭源接旨之後，他還走上來，以一副溫和的態度跟鄭源說了好幾句話！
鄭嘉禾低著頭站在鄭源身後,過了好久,楊綏才止住話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鄭嘉禾一眼，告辭離去。
鄭嘉禾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滿臉的不可置信。鄭嫣看不過去，道：“我這就入宮去見皇帝。”
鄭源蹙眉：“嫣嫣,彆衝動。”
鄭嫣怒道：“不試試還能怎麼辦？我得搞清楚,皇帝究竟為什麼突然要嘉嘉當太子妃！”
鄭嫣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入宮去了。
鄭嘉禾與鄭源待在一起，她臉色蒼白，心中卻仍懷有一絲希望，盼著阿娘能求得皇帝收回成命。
將將入夜的時候，鄭嫣才回來。
她麵色也不好看：“是太子親自求的。”
鄭嘉禾抬眼看她。
“皇帝說太子好不容易求他一件事，他不忍心看太子失望。”鄭嫣皺著眉說,“我還要再爭，正好皇後去找他，我便被趕出來了。等明天我再——”
“夠了。”
鄭嫣話沒說完，突然被鄭源出聲製止。他聲音中隱隱有些怒意：“你還不明白嗎？陛下心意已決，聖旨都下來了，又豈是你說幾句就能改變的？你還要再入宮，是生怕鄭家不被陛下厭棄嗎？”
鄭嫣一愣，也生氣道：“那你的意思是，就眼睜睜看著嘉嘉入宮，從此連見一麵都難嗎？”
鄭源閉了閉眼。
“陛下這是逼著我表態，”他麵色有些頹然，“太子資質平平，入主東宮，需要再添一層助力。嫣嫣，嘉嘉，你們明白嗎？”
……
夜裡，鄭嘉禾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好在第二天是休沐日，她也不用去宮中上學。
外麵天光大亮，鄭嘉禾由琉璃服侍著收拾停當，正看見雪球朝她跑了過來。
她彎下腰，摸了摸雪球的腦袋，想起昨日那些事，心中頓時委屈起來，眼淚不自覺地就順著臉頰往下掉。
雪球汪汪兩聲，衝著她搖尾巴，然後又張開嘴，扯著她的衣擺往一邊走。
鄭嘉禾隻好起身，隨著雪球離開房門，走了一小段路，正走到一堵牆麵前。
楊昪立在那裡。
鄭嘉禾一怔，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她心跳驟然加速，轉身就走。
“阿禾！”少年急急喚了一聲，抬步向她走來。
“我、我……”楊昪語調中不禁沾染了一絲悲傷，“我聽說聖旨的事了……”
鄭嘉禾停住腳步，沒有回頭看他。
“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與我一起入宮，去求父皇……”
“不願意。”鄭嘉禾冷冷道。
楊昪猛然一驚，呆呆地看向她的背影。
“膽敢覬覦太子妃，你不想活了嗎？”鄭嘉禾微微側頭，她竭力壓著聲調，才能讓語氣聽起來比較冷淡，“我已經決定要入東宮，以後你彆來找我了。免得被人發現，我也要跟著一起遭殃。”
一道賜婚聖旨，就可以讓他們的生活天翻地覆。
這是鄭嘉禾第一次意識到，權勢有多麼可怕。
……
楊昪果然沒再來找過她。
之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鄭嘉禾沒有再入宮做長寧公主的伴讀，而是跟著宮中派來府上的嬤嬤修習禮儀，研讀宮規，一切都在為她做東宮婦做準備。
不久，她父母和離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華陽縣主歿。鄭嘉禾不得不留在家中，過一個平淡的及笄禮，守母孝滿一年，才嫁入東宮。
與太子大婚這日，離她十六歲的生辰，不過還有一月。
東宮來的嬤嬤為她梳妝、穿上喜服，她的頭上堆滿珠翠，鳳冠沉重，而她望著鏡中嘴唇朱紅，目光淡漠的自己，隻覺得陌生。
嬤嬤笑道：“娘娘真是國色天香，姿容豔絕，太子殿下若見了，定然離不開眼。”
鄭嘉禾心中一哂。但她麵上當然不顯，而是端著矜持優雅的微笑，隻輕輕垂眸，做出一副新嫁娘的嬌羞模樣。
外麵傳來一陣喧鬨聲，是接親的隊伍來了。
嬤嬤們扶著她走出房門。
本朝慣例，太子身份尊貴，並不會親自迎接新婦，通常是派一個親信的東宮屬臣前來。因此鄭嘉禾也沒想著楊綏會來接她。
她思緒飄忽，有些漫不經心地邁過門檻，卻聽見了身旁嬤嬤的驚呼聲。
“是秦王殿下！秦王替太子來接親啦！”
鄭嘉禾身體一僵。
她有所耳聞，就在前不久，三皇子楊昪被封秦王，封地在偏遠的大西北，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揚州。
她想不到，楊綏居然會讓楊昪前來接親，他什麼意思？是試探？還是……警告？
鄭嘉禾的手裡被塞進了一段紅綢。然後她微微抬頭，從遮掩的蓋頭下，看見了離她隻有幾步之遙、握著紅綢另一端的少年。
少年向她走近了一步，慣常清冽的嗓音中，不覺帶了一絲沙啞。
“皇嫂……臣弟來接您了。”
……
皇帝病得愈發嚴重，不得不臥病在床，太子楊綏身為儲君，攝政監國，已經好幾日沒回東宮。
鄭嘉禾翻看著賬冊，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太子最近這段時間有那麼忙嗎？”鄭嘉禾問，“梁遠說他半個月前呈給太子的折子，這麼久都沒動靜，都求到我這裡來了。”
琉璃搖頭，道：“娘娘，可要奴婢差人去承明殿那邊問一問？”
鄭嘉禾思忖片刻：“罷了，一會兒我親自過去一趟吧。”
琉璃應是。
鄭嘉禾把賬本收好，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帶著人往承明殿去。
沒想到卻沒看見太子，守在皇帝病榻前伺候的，竟然是秦王楊昪。
鄭嘉禾站在屏風處，目光微垂。
三年過去，當初那個衝動、不成熟的少年似乎成長了，他氣質愈發沉穩，守在皇帝病榻邊，沒什麼多餘的話和動作，但總能妥善地把皇帝的吩咐辦好，儘心儘力地伺候自己的父皇。
楊昪聽見動靜，轉身看見是她，不免一愣，起身，拱手行禮：“皇嫂。”
鄭嘉禾麵色平靜地點了下頭：“看見太子了嗎？”
楊昪遲疑了一下，說：“皇兄半個時辰前還在這裡，似乎是有人來找，就出宮去了。”
“什麼人找他？”
“皇兄身邊的親衛，淩大人。”楊昪說。
“多謝。”
鄭嘉禾道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那個所謂的淩大人，是太子身邊的心腹，很得楊綏看重。通常楊綏有什麼隱秘之事要做，也會吩咐他。鄭嘉禾這會兒有事要找楊綏，她想了想，便索性讓人備了馬車出宮去，到楊綏經常去的茶館、酒樓、莊子逛了一圈。
並沒有找到人。
鄭嘉禾心下奇怪，但她也沒什麼辦法，隻好又吩咐回東宮。
路過一排罩房的時候，鄭嘉禾被一個陌生的宮女攔住了去路。
“奴婢顏慧，乃司珍房宮女，有要事稟報娘娘。”
鄭嘉禾看著她問：“什麼事？”
顏慧左右望望，沒有等鄭嘉禾吩咐，就自顧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琉璃眉頭一皺，就要出聲訓斥，被鄭嘉禾眼神攔住。
顏慧傾身，小聲道：“娘娘，太子殿下出宮不是為了正事，而是為了……藏嬌。”
鄭嘉禾眯起眼睛。
她眼神陡然帶了一絲厲色，落在顏慧的麵上。這些年，她身為太子妃，氣勢威望愈發能夠唬人，東宮不少宮女內侍都會被她震懾，諾諾不敢言。而眼前這個宮女卻絲毫不懼，反而繼續說了下去。
“太子殿下在宮外仙樂坊置辦了一處彆莊，莊子裡養了一個姓雲的娘子，她父親正是禮部的一個主簿。娘娘若是不信，可以現在就派人前去查證。”
鄭嘉禾側目看了琉璃一眼，琉璃會意，連忙下去吩咐。
然後她又看向顏慧：“什麼時候的事？”
顏慧道：“三年前。”
她剛剛新婚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從結尾開始，把女主發現的時間提前，接下來就是平行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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