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這話在業界常用來形容編輯與作家的關係。
編輯慧眼識珠,在大浪淘沙中找到金子,並助其一飛衝天。
功成名就的作家回過頭來也會反哺編輯一起平步青雲。
總結一句就是:編輯成就作家,作家也成就編輯。
在慢慢長路的火車上,陳小米喜歡把頭挨著玻璃,靜靜地思考,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的原野。
思緒跟著原野放飛…
暢想當《活著》在文壇引起巨大轟動時、當“十二月”在自己的扶持下終成一代大家時,那她在編輯部也好,在和同行會麵時也好,終於可以不要像個小透明似地小心翼翼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
終於可以低調地炫耀:當初我是怎麼發現《活著》的…我和十二月是老鄉,我們的關係…
隻要這樣不經意提一嘴,社內的同事,業內的同行,誰不敢不高看自己一眼?
如果“十二月”才華橫溢,今後要是能再寫出一部媲美《活著》這樣的作品,那她就等於一條腿邁入編輯界的名人堂…
這次她不辭辛苦千裡南下,是懷揣夢想的,是帶著野心的。
自己在人民文學已經熬了兩年,她也想出頭,她也想上進。
雖然知道有《收獲》這樣的競爭者,但陳小米依然十分自信。
自信《人民文學》這塊國內獨一無二的金字招牌;自信自己的能力;自信自己能快人一步。
端詳著車窗玻璃中和陳子矜有幾分相似的倒影,她還自信自己的身材美貌。
雖說這種想法很肮臟,上不得台麵,但不可否認的是:好看的女人在哪裡都往往更有優勢。
假若作家“十二月”恰巧偏好這一口的話,在不寬衣解帶的情況下,她自信有足夠的魅力和手段在無形中勾住對方。
作為陳家女,傲氣的她沒有以身伺人的想法,但她不介意打造“絕色佳人”形象套住對方。
畢竟是能寫出《活著》的大才子,就算其相貌再怎麼不揚,也可以劃入人中龍鳳行列,自己可以適當的委屈下。
一路上,陳小米把方方麵麵都想到了,甚至連利用“美色”這樣的不得已招數都考慮了進去。
這一趟,她破釜沉舟,誌在必得。
要不然灰溜溜回去隻會惹得周春蘭這樣的小賤人看笑話,讓主編和長輩失望。
“十二月”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真是語文老師嗎?
多大年紀?好不好相處?
《活著》後續部分還會一如既往的精彩嗎?
這幾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一直在她腦海中縈繞反複。
其實自信之餘,她也有些隱隱擔憂。
擔憂寫出《活著》的是個猥瑣油膩男,是個高段位渣男,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著了道,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
畢竟文人麼,在風流倜儻方麵是出了名的,是有傳統的,幾乎無師自通,防不勝防。
不過與其相比,她更擔憂後續內容的質量。
“嗚嗚…!”
隨著火車進站的鳴笛聲響起,陳小米從思緒紛飛中醒了過來,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出頭了。
從京城到邵市,她中間轉了一趟車,前後耗費了30多個小時,但好在搭乘的是軟臥,現在不是特彆困。
收拾好行李,陳小米左顧右盼一番,以優雅的步伐隨著人流走出了火車站。
“妹子,吃飯吃飯,最新鮮的菜,隻要8毛錢一個。”
“姑娘,住宿嗎?”
“美女,是來邵市探親的不啦,你去哪,我送你…”
迎麵而來的是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危險分子。
陳小米沒理他們,自顧自往前走,直到和一老同學會麵。
“小米,讓你久等了,剛才摩托車出了點問題,修了一下,你人怎麼樣?累不累?”
來接她的男人大概二十八九歲左右,在邵市政府部門工作,其夫妻倆都是她高中同學,這些年一直有來往,關係較好。
“沒事,我也才出來。”陳小米笑笑說。
“燕子已經在家裡備好飯菜了,要不咱先回去吃個熱飯?你洗個澡休息一下,晚點送你去辦事。”男人征求她意見。
陳小米輕搖頭:“不了,我的事比較急,拖不得,伱先送我過去吧。”
男人關心道:“你坐這麼久的車了,肯定餓了,那就到前邊下個館子,那裡我熟,順路橫豎費不了幾個時間。”
確實餓了的陳小米有些意動,但還是搖頭。
見狀,知其脾性的男人不再多嘴,趕緊幫她綁好行李,發動摩托車問:“我們去哪?”
陳小米說:“邵市一中。”
“啊?你去那?”男人驚訝,還以為她有什麼大事要事。
“嗯,去見一位故人。”陳小米不知十二月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沒說實話。
火車站距離邵市一中有段距離,左拐右拐各種抄近路也花了20多分鐘。
“小米,到了。”
一個刹車,男人雙腳抵地,停穩車。
“好,雲帆謝謝你,你快回去上班吧,晚點我再聯係你和燕子。”
“行,辦完事了你打家裡電話,到時我來接你。”
陳小米笑著點頭,目送摩托車離去後,才收斂心神,往一中門口走去。
隻是還沒靠近,一陣陣激烈的吵鬨聲已經傳了過來。
“你就一看門狗!我兒子馬上要高考了,馬上就是大學生了,將來可是要吃公家飯的,你敢攔我?”
“我呸!就你這種鄉下來的野狗,也能生出個大學生?怕是做夢!”
“媽逼的,你讓不讓我進學校!不讓我進去我捅死你!”
“來!捅死我!往這裡捅,捅不死我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沒p眼的孬種!老子60多了,活夠了,跟你一命換一命值!”
“……”
校門口,傳達室孫老頭和一下麵鄉村來的家長正在吵架,雙方火氣都很大,都動了真怒,各種臟話不要錢似地從嘴裡往外彪。
陳小米觀望一會,最後為趕時間走了過去。
“站住!你找誰?有提前打招呼沒有?”
見她靠近,火氣逼人的孫老頭右手一指,直接來個三連問。
“你好,我找“十二月”,我是…”陳小米準備自報家門。
哪曉得孫老頭直接打斷她的話,氣呼呼地說:“現在是二月份,哪來的十二月,你彆沒事找事…”
訓斥完陳小米,孫老頭轉身一把拉住那個要強闖學校的家長,兩人再次推搡互噴在了一起。
陳小米皺了皺眉,從包裡拿出工作證和介紹信,遞給孫老頭,想讓對方放自己進去。
“沒空!我不認字,一邊去!”孫老頭剛被那家長打了一巴掌,他跳起來正努力要打回去呢,哪裡有心思理她。
陳小米看了看兩人,隻得轉身去找公用電話。
這年頭電話雖然不像前幾年那樣稀有,但也不多,她花了將近15分鐘才找到一家。
掏出電話本,撥打英語老師家庭號碼。
“喂,你好,哪位?”
電話一通,那邊就傳來一個女聲。
陳小米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對方是前幾次接電話的聲音:
“你好,我是人民文學編輯陳小米,已經到貴校校門口…”
她把門口遇到的情況簡單說了說。
王潤文聽得啞然失笑,傳達室孫老頭可是學校一領導的父親,確實不識字,但平時脾氣挺好的呀,對誰都是一幅樂嗬樂嗬的樣子。
“你到校門口等我,我來接你。”
“好,謝謝!”
陳小米在首都生活了這麼些年,衣著氣質在一中校門口的圍觀人群中屬於鶴立雞群的存在,很好辨認。
王潤文走出校門,隻是稍稍打一眼,就精準地定位到了對方。
她走過去問:“是陳小姐?”
“你好,陳小米。”
“你好,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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