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把尺,量人量心量距離;人心是一杆秤,稱輕稱重稱感情。
縱使20多年未見,趙菁對李建國的感情依然初心不改。
雖說結婚後對丈夫體貼照顧、無微不至,但她對李建國的感情從來沒有隱瞞過,婚前坦誠,婚後也沒刻意避諱。
反倒是李力對李建國又愛又恨,更多的是羨慕。
但李力和趙菁兩口子從沒有因此吵過架,甚至偶爾還要拿此調侃對方一番。
上午11點的班車,一路穿過回縣縣城、花門、六都寨、建華、七江和羊古坳。
下一站就是目的地司門前鎮。
汽車剛進小鎮,趙菁就忍不住搖下車窗探頭往外看,良久才對旁邊的李恒說:“20年多沒來,感覺還是老樣子。”
李恒感同身受,“小鎮位置偏遠,思想比較保守,就算外麵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正在發生巨變,但短時間內影響不到這裡。”
趙菁覺得在理,關心問:“你爸媽呢,變化大不大?”
李恒驚訝:“阿姨沒收到過我媽媽的照片嗎?”
趙菁搖頭歎息:“自從你爸被開除公職後,她就再也沒寄過照片了,一晃好多年了哎。”
聊著聊著,中班車進站停在了馬路邊,還未下車,視線到處晃蕩的張誌勇拉了拉李恒:
“老恒,你媽在郵政局門口。”
順著缺心眼的視線看過去,李恒果真看到了親媽田潤娥同誌。好巧不巧,此時她正在和魏詩曼站在深綠色郵筒旁邊聊天。
李恒心裡嘀咕:這兩人什麼時候有這麼多話嘮了?
以前她們可隻是純粹的買賣關係,一個賣米,一個買米,除此之外,彆無他話。
跟趙菁和李然說幾句,李恒快速下車,直奔郵局門口而去:“老媽,你怎麼在這?”
突然聽到兒子的聲音,田潤娥呆了呆,接著快速轉過身子,溫溫笑說:“滿崽,回來了。媽剛給你趙菁阿姨打電話,沒打通.”
她話還沒說完,就瞄到了橫馬路過來的趙菁母女,頓時疾走過去迎接:“趙菁?我沒看錯吧,你竟然來了。”
田潤娥說這話時一臉喜意,與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驟然碰麵,眼裡除了驚訝就是驚喜。
“我剛從甘肅回來,就來看看你和建國。”
“這是搬回湘南了?”
“對,李力走了,我在那邊已然了無牽掛,打算回來養老,潤娥你歡迎不?”
“才50,就談養老,是不是太快了點。”
話題一起,激動的兩閨蜜就沒完沒了,以至於郵局門口的魏詩曼都被遺忘了。
怕未來丈母娘尷尬,李恒主動向魏詩曼打招呼:“阿姨,下午好。”
“誒,李恒下午好,你這是剛從外麵回來?”魏詩曼打量他一番,順口問了句。
“是,去外麵溜了一圈.”
李恒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了從郵電局裡麵走出來的肖涵,“老同學,恭喜你考上滬市醫科大學。”
人前的肖涵可是卓然風姿、冷靜自持的裝逼少女,淡淡嗯了一聲,就對魏詩曼說:“媽,我餓了,回家吃飯吧。”
見女兒這幅生人勿進的模樣,魏詩曼歉意地對李恒笑笑,轉身跟著女兒離開了這片區域。
回去的路上,魏詩曼問:“以前不是囑咐過你嗎,見到李恒不要這麼冷淡,人家向你打招呼了,你好歹也禮貌回一句。”
肖涵抿笑,脆生生說:“我這叫被暗戀的人有恃無恐。”
魏詩曼語噎,過了會問:“這話你哪裡學來的?”
肖涵回話:“書上有。”
魏詩曼數落道:“就算人家暗戀你,也態度好點,都是一個鎮的人,你們還是同學,至少麵子上要過得去。”
肖涵古怪地轉頭,“媽,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魏詩曼說:“他的《活著》,單行本的銷量已經突破一百萬冊了,人家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大作家。”
肖涵問:“您喜歡他的?”
魏詩曼搖頭,“我隻看了一遍,太過悲劇,不想看第二遍。倒是你爸看好幾回了。”
肖涵眼裡的亮光一閃而逝,用鼓勵地眼神說:“這麼喜歡二婚男,要不您跟爸爸商量商量,我接受人家算了,既得了人,還得了錢,一舉兩得。”
魏詩曼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待見他,媽以後不提就是。”
…
有錢了,大小姐出身的田潤娥精氣神立馬變得不一樣了,向來節省的她為了招待這位20多年未見的閨蜜,一咬牙買了好些珍貴的山貨不說,還到市場搜刮一番,買了幾斤頂好的牛肉回去。
又心疼丈夫和大女兒,日複一日,風裡來雨裡去的就是那幾身舊衣裳,於是又去布店扯了6尺布料,給兩人定做了一套新衣服。
至於二女兒和小滿崽,田潤娥卻沒再去操心,她敏銳地察覺到兩小的不喜歡定做的衣服,更喜歡去成衣市場買時尚的,買現成的,所以也就由了他們。
同過去一樣,李恒一行人從鎮上一到村口就聽有人吆喝:
“喲,大學生回來了,這回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學咯。”
要說上灣村,這回可不了得哇,一下子出了三個大學生。一個清華,一個複旦,還有張誌勇這貨也考上滬市,頓時成了轟動十裡八鄉的大新聞。
尤其是楊應文考取省理科狀元,影響更是巨大。不僅大夥茶餘後飯在談論她,甚至還有好多家長帶著孩子跋涉幾裡、十幾裡路向她取經。不隻村裡的人有,鎮上的人也有,連隔壁鎮的人都聽聞趕了過來。
楊父這次總算是長了回臉麵,在村裡鄰居一眾人的唆使慫恿下,正喜滋滋地準備辦升學酒呢,準備收取一些禮錢呢,哪怕各家各戶一塊、一塊二毛也好哇,這麼多人一湊,那也不得上百塊,足以抵得上半年的掙的工錢了。
不過…
一大清早的,正當被村裡人捧著說好話高興壞了的楊父把豬殺完,楊母就氣喘籲籲跑來告訴他:
“孩兒她爸,小四不見了。”
楊應文是家裡排行老四,小名叫小四。
楊父開始還不以為意,他才不關心女兒去哪了,才不管女兒什麼感受,隻關心酒席牌麵夠不夠意思,隻關心會收多少份子錢禮錢,頓時斥罵:
“不見了就不見了!你這個婆娘咋咋呼呼乾什子,還能飛天了不成?”
楊母低聲急呼:“可家裡的衣物都不見了,怕是跑了!”
“跑?能跑去哪?”楊父說是這麼說,但一下子也急了,放下手裡的殺豬刀,趕忙跑進小女兒平時住的房間。
不進去還好,一進去,頭嗡嗡嗡地,暈得厲害。
一眼望過去,這房間比狗舔過得還乾淨。
再扒開裝衣服的箱子一瞧,像樣點的衣物都沒了,很顯然楊應文不想讓父親借著她的名義出風頭,連夜逃出了楊家。
“追!給我追!”氣到吐血的楊父,把嘴裡的葉子煙一掐,狠心發號施令,往鎮上追。
他就不信,一個女人家家的,還敢半夜過墳場地不成?
那地頭周邊幾裡沒人煙,彆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了,就算他這麼大歲數,也不敢一個人晚上走那段路。
呼啦呼啦往鎮上追,結果人沒追著,楊父反而成了十裡八鄉的小醜。
這下子好了,豬白殺了,酒席也辦不成了,風光沒過3天的楊父走路都是低著頭的,生怕鄰裡喊住他,看他笑話。
因由這事,好多村婦在背後嚼舌根:“欸嘿!這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叻,起初對嗯個不好,現在想要風光一把,扯到卵子咯,可人楊應文不是傻子嘞,看下人家快20年,葛會哪個能讓你稱心如意的哢?”
根據前世記憶,李恒知曉楊應文跑哪去了,現在一準在肖家。
但肖海可是前鎮書記啊,在雪峰山脈這種山嘎達地方,妥妥一方大人物。楊父這種沒見過世麵的老農民在家裡媳婦跟前能蹦躂下,逞下威風,但在人肖家麵前,大氣都不敢出,屁都不敢放一個,在門外甕聲甕氣問幾句後就走了。
這年頭的錄取通知書都是下發到鎮上郵局的,有魏詩曼可以截胡錄取通知書,楊應文根本不擔心楊父能使壞。
一回村就聽到這麼大瓜,張誌勇眼珠子大瞪,瞠目結舌,最後豎起兩個大拇指:“老抹布杠杠的!牛!牛逼大了!老夫此生敬服!”
李恒奶奶回來了,二姑也在,還有個表妹。
一到家,家裡人就把他圍成一圈,紛紛嚷道:“小恒,回來了。”
二姑拉著李恒,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喜不自禁地對田潤娥說:
“嫂子,當初我說什麼來著,從小就說小恒長得極好,這不,這俊朗的模樣,咱們老李家的精華全長他身上了。”
李恒適當露出靦腆,親切地叫了聲二姑。
滿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打小就寶貝得緊,聽到平素不愛誇人的小姑子這麼喜歡兒子,田潤娥心裡老開懷了,笑著回話:
“小漫也不錯,像你,出得亭亭玉立,是個美人胚子。”
小表妹姓沈,全名沈漫。
田潤娥這說辭明顯有誇大的嫌疑,沈漫最多算小有姿色,離“美人”二字可還有大段距離。但花花橋子人人抬嘛,誰人不愛聽好的呢。
小姑嫁得還不錯,她丈夫是一位科級乾部,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這也是她看看哥哥家條件困難,主動把身體孱弱的母親接家裡去住的原因。
小姑手把手拉著李恒家長裡短聊了許久,聊得都是高考,聊得都是寫作,直到十來分鐘後,直到李建國從田裡回來,她的注意力才終於放到了趙菁和李然母女身上。
李恒頓時解脫了,趕忙跑去奶奶身邊獻殷勤,“奶奶,你老人家可回來了,可想死你寶貝孫子了。”
奶奶早就習慣了孫子的嘴甜,小時候隻要想騙吃騙喝,那準保是拉著她的手不放,左右搖晃,一個勁“奶奶”、“奶奶”叫個不停。
奶奶伸手摸摸他臉蛋,笑得跟個彌勒佛一樣,寵溺道:“奶奶聽說了你的事跡,不錯!不錯!
咱們老李家後繼有人了咯,以後啊,我到地下也有顏麵去見你爺爺。”
孫子出息了,孫子考上了大學,孫子還是大作家,她能不高興嗎?最近這段時間可激動了,激動到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每天吃完早飯就風風光光到鄰裡串門一番,最是愛聽鄰居們誇讚她孫子如何如何厲害。
每當這個時候,奶奶都會保持慈祥的笑,不多言語,隻是豎起耳朵把彆人誇讚的話收入囊中。
話說屋子另一邊,時隔20年再次見到李建國,趙菁看著李建國這張滄桑的臉,看著他鬢角的些許白發,看著他褲管上的泥巴,瞬間有些哽咽,但還是笑著道了聲好:
“建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回來了。”李建國放下手裡的鋤頭,連忙給母女倆女倒茶。
“不用,剛才潤娥已經倒了茶。”
“沒關係,天熱,先放這,可以等會再喝。”
對於這位母親的心愛之人,李然可是神交已久,認真瞅瞅李建國,又側頭瞅瞅李恒,最後對李恒小聲說:
“你爸長得還行,可惜在農村浪費了,要不然身上的氣質更醇厚一點,還真是位帥大叔。”
李建國同誌相貌自然是過關的,要不然怎麼可能讓趙菁那麼多年念念不忘呢。
李然接著說:“不過他沒你好看,光論長相是配不上你媽的。”
謔!這話是真他娘的直接啊。
好在李恒早就習慣了這妞的秉性,知她沒有惡意,跟著玩笑道:
“可不是,當初我媽是死活不願意的,沒瞧上我爸。”
李然探底:“那後來是怎麼同意的?快跟我說說。”
李恒搖頭:“這事還真彆問我,我比你還好奇,不過趙阿姨應該知曉一些內幕,你可以從她身上入手。”
視線在親媽身上停留一會,李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問:“真的?”
李恒說:“如假包換,套出來了記得分享給我聽。”
李然大氣地表示:“沒問題。”
陪著丈夫和趙菁聊了好一陣,做晚飯時,剛進後院的田潤娥就變臉了,逮著單獨相處的機會,第一次向寶貝兒子亮出了獠牙:
“你個壞了心眼的白眼狼,媽媽這些年沒讓你吃好喝好?怎麼把趙菁帶家裡來?是看我日子好過一點了,純心想給我添堵不是?”
“老媽,我冤枉啊!”
李恒苦笑著辯解:“趙阿姨可不是我帶回來的,我是從川省都江堰繞道永州回來的,而趙阿姨是直接從甘肅回的邵市。”
田潤娥看著他眼睛:“你去都江堰乾什麼?”
“那當然是有事了。”當即,李恒快速轉移話題,把自己寫作的事情講了講。
聽到兒子有了新的靈感,在創作新的,田潤娥心裡的鬱悶之氣頓時一掃而空,溫溫地說:“晚上把手稿給我看看。”
“好。”李恒應聲。
田潤娥回頭瞄眼外麵堂屋裡的眾人,麵上神情突然變得極其嚴肅,壓低聲音囑托:
“看樣貌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滿崽,記得離他們母女倆遠一點。”
李恒幾乎秒懂親媽在擔心什麼?
剛才自己和李然在角落竊竊私語的場景估計是被她留意到了,怕自己和李然糾纏在一起呢。
李恒無語,“您就這麼信不過我?我的品味有那麼差勁?”
其實李然倒不差,她身上那股子狂野氣息估計對某些特定男人有著致命吸引力,但也要看看跟誰比不是?
彆說跟宋妤、肖涵和陳子衿比了。
就算跟陳麗珺比,李然也差得不止一籌,他根本就沒丁點興趣好吧。
田潤娥觀察半晌,隨後信了兒子的話。
也是,滿崽從小就是個挑食的主,曆來隻親近好看的陳子衿,跟楊應文那是經常為了芝麻大點的事打架罵架,有時還拉缺心眼群毆,可會區彆對待了。
當然,剛才她之所以會那樣慎重,完全是身為母親的一種未雨綢繆。
那趙菁可真不是蓋的啊,20年功夫硬生生把一個壯漢吸乾了。她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想想都覺著不可思議,一度懷疑,人的欲望怎麼能那麼大呢?
家裡有小姑和表妹,如今又添了新客人,田潤娥那是相當給力,晚餐有9個碗,有雞有肉有湯,還有素菜,堪比過年,十分豐盛。
吃肉的時候,李恒心裡暗忖,家裡正在燒窯建房,花銷很大,那3800塊得花掉一半有多,估計田潤娥同誌心疼死了,不闊綽了。
明天吧,再去郵政取一些出來交給老媽子,反正他後麵有十幾萬版稅進賬呢,妥妥的巨富。
晚餐大家夥都喝了些米酒,就連平時保養身體不沾酒的李建國都淺嘗了小半杯。
以至於事後田潤娥打趣他,“老相好來了,酒也喝上了,平素可不見你陪我喝點。”
李建國樂嗬直笑,也不當真,從後麵一把抱住妻子,“我倒是想陪你喝些,你可不讓。”
“放開我,羞不羞啊,這麼大一把歲數了,作風還跟個小年輕似的,我看滿崽就是隨了你,那麼小就會撩撥女生。”田潤娥嘴裡說是這般說,但心裡卻跟喝了蜜一樣的甜。
過去那些年,家裡光景困難,兩口子雖然物質貧苦點,但精神上可謂是相當飽滿的,這也是兩人相扶一路挺了過來的原因。
“誰在說我壞話?”
正當兩人溫馨相擁時,李恒不適宜地把房門推開一條縫,把頭探進去:“媽,是不是你老人家?”
被兒子撞破現場,田潤娥可沒父子兩臉皮厚,頓時故意撐個臉說,“去,把你那些稿子拿來,讓我和你爸看看。”
李恒就是來送手稿的,聽聞,立時開門進去,把稿子塞親媽手裡,接著又提了一包膏藥說:
“這藥是陳小米送給老爸的,老爸你試試,看管用不?”
“這是什麼藥?”
“成分我不知道,聽說是從一老名醫那裡求來的,專治老爸的脊椎病。”
田潤娥抓起膏藥放鼻尖聞了聞,稍後蹙眉:“陳小米有這麼好心?她不是一直仇視我們家?.”
就知道老媽會有此一問,李恒當即不再廢話,一股腦兒把京城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在過程中,二姐李蘭和奶奶、小姑也走了進來,坐在一邊聽。
前後花了大約10分鐘才講完,李恒說:“我建議老爸貼上試一試,反正是純中藥性質的,副作用不至於太大,要是真有效果,我們就去京城。”
相比父親的性命,他也顧不上那些麵子了,要是像前生那樣一直拖延下去,李建國同誌也就還有8個年頭好活。
都說久病成醫,看了不少醫學書籍的李建國這會正在查看膏藥,一時沒說話。
田潤娥瞅眼丈夫,問兒子:“滿崽,陳小米真說了那些軟話?”
李恒坦誠道:“我性子什麼樣,老媽你還不曉得麼,我剛才說得話沒摻一絲假。”
就在田潤娥要轉頭和丈夫相商之際,一邊的李蘭發話了,“猶豫什麼,在乎那些臉麵乾什麼,能當飯吃?不管有沒有效果,都去一趟京城。”
見所有人看過來,李蘭凜然說:“就算信不過陳小米,但也可以信任陳高遠幾分,有他背書,倒不至於害了爸爸,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唄,真要治好了,我回頭買份禮物親自登門感謝陳小米。”
二姑插嘴:“我讚同蘭蘭的觀點,大哥的身體重要,仇恨恩怨什麼的先放一邊。”
奶奶點點頭:“建國,貼上試試吧。”
大家都同意了,田潤娥也沒再多說什麼,細心地撕掉膏藥外皮,幫丈夫貼好,在背上一連貼了3塊。
等到膏藥貼完,二姑轉向李恒:“小恒,你和陳家的關係現在到底如何?”
聽聞,眾人齊刷刷地看著他。
李恒說:“我就跟陳叔還有陳小米吃了兩餐飯,沒有去陳家。”
聽聞,所有人都懂了。
沉悶一會後,田潤娥把稿子交給丈夫,起身去後院招呼正在洗澡的趙菁母女去了。
家裡人太多,根本歇不下,後麵奶奶和二姑母女去了大姐家過夜,李恒去了張誌勇家過夜,才空出床位來。
老李家正在燒磚窯,隔著半裡路都能聞到煤炭燒焦味兒,通紅通紅的磚窯在夜色中發出璀璨光芒,是那麼的亮眼,是那麼的惹人羨慕,村裡人十分納悶:都是鋤頭鋤草,我咋就沒鋤出個這樣的兒子呢。
大晚上的,剛在張家睡下,楊母就來喊門了:“李恒,誌勇,開下門。”
張誌勇打開門,問:“嬸子,你找我們什麼事?”
楊母情緒有點低落,進門就問李恒:“李恒,你跟我家小四關係要好,你知道她跑哪去了麼?”
李恒心裡門清,但不能拆老朋友的台啊,畢竟他也有些看不慣楊父的行為,“嬸子,這我也不知道,我才從外麵回來,本來還想找應文玩的,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
本就是來碰碰運氣的楊母差點哭了,“她身上又沒個錢,能跑哪去呢?可不要出事才好哇。”
聽聞,李恒有些替她難過,但知其是個耳根子軟的婦人,還是忍住沒說出來,“嬸子你彆傷心,我回頭幫你問問同學,看他們知道不知道,要是有情況我就第一時間告訴你。”
“誒,也隻能這樣了。”楊母唉聲歎氣離開了。
等到人走遠,張誌勇跳腳道:“對喲,老抹布身上沒錢,不是得寄人籬下?”
李恒搖頭:“那倒不至於,肖涵家裡對她還是看得起的,這可是省狀元,並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張誌勇瞪大眼睛:“恒大爺,你確定她在肖家?”
李恒反問:“那她還能去哪?”
張誌勇說:“她也可以去肖鳳家呀。”
李恒問:“你一個人大半夜的敢過曾家坳?”
張誌勇嘴皮囁嚅,不吱聲了。
這年頭,能一個人敢在深更半夜過曾家坳的,偌大的上灣村數不出10個,而生猛的李蘭就是其中之一。
半夜。
剛讀完滿崽寫的散文,田潤娥眼睛濕潤地說:“寫得真好,滿崽這方麵比我們倆優秀,有才情。”
李建國也緊著看完了,自豪地說:“老天待我們不薄。”
可不是嗎,李家能出個這樣的文人,李建國彆說被開除公職了,彆說脊椎不好了,就算現在讓他去死,他也瞑目。
田潤娥用手抻摸抻摸稿子,好一會兒後,她轉頭看向丈夫,“貼了快5個小時了,感覺怎麼樣?”
“一開始發熱發燙,還有些癢,現在舒服多了,沒那麼痛了。”李建國如實說出感受。
田潤娥趕忙問:“你是說,有效果?”
李建國想了想道:“也隻能說是暫時,具體效果還得看後麵。”
田潤娥彷佛看到了希望:“有反應就好,有反應就好!找了那麼多醫生,好多都是騙錢的,吃那麼多藥,反而把你身體吃壞了。”
病情似乎出現了一絲轉機,夫妻倆心情大好,在床頭細細碎碎,一晚上都沒怎麼合眼。
田潤娥最近倒是愈發順心了,小兒子是大作家,能掙大錢,有名氣有名望,還是個大學生,而二女兒也爭氣,手頭寬裕,如今呀,村裡村外都能聽著奉承話。
哪怕她現在去了鎮上,彆人背後都會指著她背影說“看,那就是李恒的媽媽”。
她倒是一如既往地賣米,不過沒人會跟她搶位置了,旁邊的競爭者也對她友善了起來,時不時家長裡短找她聊著,向她請教育兒經。
反正嘛,她的米現在幾乎是一落地就被人買走了,哪怕顏色沒彆個的鮮亮,買家一樣出高價,這著著實實讓她感受到了與過往的不同。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的生活再次燃起了希望,有了盼頭。
這不,最近上門打探親事的也不少,不過都是提的二女兒。至於滿崽,倒是沒人敢輕易打主意了。
唯一一次給李恒說媒的,還是村書記親自上門,說他姐姐的孫女如今剛從滬市交通大學畢業,分配到了滬市政府部門,問李家有意向沒?
書記是帶著照片來的,還說女方家境優渥,不要彩禮錢,可謂是誠意十足。
田潤娥接過一看,姑娘秀美,還真有幾分心動。
但想到和陳子衿那閨女的瓜葛,想到滿崽做夢都在喊的“宋妤”,她無奈隻能委婉拒絕。
為此,書記還長籲短歎了好一陣。
回到家時,書記老婆有點不爽:“李恒是優秀不假,可姐姐家在滬市,孫女也生的標致,我們都沒嫌棄他和陳子衿上過床哩,她這都看不上?不是擺明了看下人?”
村書記抖抖旱煙袋子,“過了,不至於。其實我嘛,上門前就沒報太大想法。
要不是上次新雲回來探親遠遠相中了李恒,要不是大姐托我試著問問,我都不會主動提。”
王新雲就是村書記姐姐的親孫女。
書記老婆氣呼呼說:“不就是個大作家嗎,還不敢提了?”
書記平靜道:“可不就是人家是個大作家嘛,稀奇得很,比天上的星星還珍貴。”
書記老婆仰頭望天,“天上星星那麼多,有啥子好寶貝的,又不是月亮。”
書記老口旱煙,“看嘛,你個婦道人家讓你識字不識,才會鬨出這種笑話,在這宇宙啊,這月亮可比不上星星。”
書記老婆不懂啥子星星和月亮,問:“那你怎麼和姐姐說這事?被人拒絕可是丟臉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說。”
書記吧唧幾口煙,吐倆圈圈說:“有什麼不好出口的,她問我,我就照實說,她不問我,我就當這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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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這裡有點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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