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坐了二三十個小時的火車,現在又要在中班車上煎熬幾小時,李恒著實有些累,招呼一聲暈車睡不著的缺心眼看著點行李後,然後往椅背一靠,眼睛一閉,省事多了,一覺睡到前鎮。
一下車,張誌勇還是老一套蹲在路邊垃圾堆裡狂吐。
李恒把行李搬運下來,特意跑去車站旁邊的雜貨鋪買了兩瓶汽水,遞一瓶給這貨。
“你真是古怪,暈車不暈船。”
“這哪裡古怪了?跟老夫子迷春花姐、不迷其她女人一個道理呀。”
“是誰說餘淑恒美得冒泡泡來著?想娶人家當媳婦來著?”
“我草!老子那是口嗨,口嗨你個雞兒懂不懂?我又不傻,那種女人彆說我有100萬,就算1000萬人家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你知道1000萬是多少麼?”
“管她媽媽的多少,反正老子有自知之明,賊痛恨你和我爸這類人。”
“彆把我和你爸相提並論。”
“你們都是賤貨。”
兩人一路鬥著嘴,時間倒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就趕到了上灣村。
一月不見,老李家的磚窯熄火了,李蘭、田潤娥和大姐夫正在拆窯,紅通通的老辣紅磚正一快一塊摞在馬路邊,為下一步建新房子做準備。
李建國在喂豬。
奶奶在幫著做飯燒菜。
“奶奶,我回來了。”
一見到大孫子,奶奶連忙舉著菜鏟出來了,慈祥地問:“餓了吧,還沒吃晚餐的吧?”
“沒,今天餛飩店關門了,沒地兒吃。”李恒餓壞了,行李一放就著急忙慌往廚房裡鑽。
看到灶台上擺了一碗長豆角,簡單洗個手,抄一雙筷子就呼哧呼哧使勁造了起來。
“慢點,慢點吃,奶給你炒個臘肉。”李恒可是老李家的獨苗苗男丁啊,是奶奶的心頭肉,平素最是寶貝的緊,原本不打算炒肉的,現在立馬拿起刀爬到了灶台上。
有肉吃,李恒當然不會拒絕的嘛,反正兜裡有錢,不慌,咱吃得起,吃多少都可以,這就是掙了錢的底氣。
吃完半碗長豆角,李恒感覺肚子瓷實一些了,於是跑去磚窯幫忙。
看到細皮嫩肉的兒子過來乾粗活,田潤娥有心不讓,可一想到二女兒和大女婿這月一直沒日沒夜忙活,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滿崽,你去戴雙手套,這磚粗糙,容易磨破皮,影響你寫作。”
李恒瞅瞅,發現二姐和大姐夫都戴了手套,沒得說,又折返家裡戴了雙手套來。
跟大姐夫寒暄一陣後,李恒來到李蘭身邊:“二姐,馬上就9月份了,你工作定了沒?”
李蘭說:“定了,在市人民醫院,還過5天就走,先幫忙把這窯磚弄完。”
倒是和前生的工作一樣,不過李恒知曉,這姐兒呀,心比天高,在醫院待不了多長時間就轉到財政局去了。彆問她怎麼去的,問就是男方家裡想的辦法。
晚飯過後,李恒找出大褲衩,直奔壩上而去。
也不管有小媳婦和老阿嫂在旁邊田裡打穀子,就那樣呼地往河壩裡紮個猛子,在水中遊出好幾米才上來換氣。
謔!還是家鄉水舒服哇,涼涼的,又乾淨,可算把一身子油膩去掉了。
老阿嫂伸長脖子開葷腔說:“大作家誒,一包葛個大,趕快尋個媳婦哢。”
李恒無語,趕忙蹲入水中,低頭往清澈的河水中一瞅。
他奶奶個腿的!本錢確實太足了些,濕漉漉的褲子壓根兜不住啊,太他媽的有輪廓了。
小媳婦就不同了,偷瞄眼就慌忙撇開了頭,腦子騰出一個念頭:這麼有料,以後誰做他婆娘可得快樂死。
夏天每到傍晚時分,歇下來的男人們都愛來河裡洗澡,這樣省事,還能洗個痛快,一代一代洗下來,都快成傳統了。
這不,沒過多久,缺心眼也拿著香皂來了,齜牙咧嘴在河裡一個勁打泅刨,水花折騰起老高老高。
晚上8點過,李恒去看望了二大爺,順便打探楊應文的消息。
前兩天楊應文回來過村裡一趟,怕楊父生是非,肖涵和魏詩曼特意陪同一起來的,辦完戶口遷移等相關手續後,就離開了,都沒在家裡過夜。
這把楊父氣得,事後摔了十多個碗,還砸了一口鐵鍋。
楊母怎麼拉也拉不住,反而被打了一頓,聽二大爺說,這可憐的婦人偷偷哭到大半夜。
李恒問:“沒人拉架麼?”
“怎麼沒拉?不拉估計得把頭打破,要出人命官司勒。”二大爺咬著煙嘴,一臉嫌棄地說:
“這二狗子是個不明事理的,以後死了小四估計都不會回來咯,沒好下場的。”
二狗子指楊父。
小四是楊應文的小名。
這還真被二大爺給說中了,都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作死到楊父這個地步,也是稀奇的,晚年淒涼,病死在床上,身價上億的楊應文都沒回來看過,就更彆說出一根紅線給他治病了。
當然,這也是時代沒跟上,要是擱後世信息爆炸的社會,楊父高低得厚臉皮去法院起訴楊應文。
29號上午,李恒招呼缺心眼,騎著二八大扛先是去的大隊部,接著去鎮上派出所。
郵電局和派出所是挨著的,自行車才停下來,就碰著老同學陽成,後者興奮喊:
“老恒、張誌勇,你們也是來辦戶口遷移證嗎?”
張誌勇走過去抱起對方,吃力說:“日你大爺的,陽成你是吃尿素長大的?怎麼又重了豁?”
“嘿嘿,在家天天胡吃海喝,沒做事,不就胖了。”陽成摸摸小肥肚,倒是一點不在意。
李恒問:“老陽,你考的哪?”
陽成說:“滬市一大學。”
張誌勇奚落他:“喲嘿,怎麼去滬市了,不是說有把握考人大的麼?”
陽成拍拍胸膛表示:“本來是人大的,但後來我覺得京城沒滬市好,人大打電話來我就拒絕了,我說喂!你們人大我不想來了,把我檔案退到第二誌願去,然後他們就乖乖照辦了。”
這活寶就一戲精,李恒聽得好笑,“不愧是老陽,一個電話,人大都得給麵子。”
“那是!那可不!他們人大也不看看我是什麼檔次的人,交的朋友都是大作家。”陽成笑嘻嘻跟著兩人進了派出所。
這年頭,小鎮上的大學生跟大熊貓一樣稀有。尤其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員一看到李恒的資料後,更是客氣了許多,還倒了三杯茶,雖然人家談不上巴結,但一點都不怠慢,說笑間就寫好了證明,蓋了公章,前後不到20分鐘就完事了。
從派出所出來,李恒忽然問:“誒,對了,老陽,你不是和肖鳳是一個地方的嗎,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來?”
“我前陣子不在家,肖鳳她們已經走了呀。”陽成回答。
“走了?去北大了?”李恒愣神問。
“可不是,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太不把我當朋友了,下次寒假回來我非得灌醉她不可。”陽成憤憤不平。
聽聞,李恒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轉身快速朝隔壁郵電局走去,同裡麵的工作人員一打聽。
果然,魏詩曼不在了,請假了,說是送女兒去學校。
不死心,李恒撥打肖涵家裡電話,結果連打三個都沒人接聽。
陽成在旁邊說:“老恒,你要是找肖涵的話,那就彆費功夫啦,她們一家三口昨天下午就走了,一起的還有楊應文和肖鳳一家人。”
張誌勇問:“你聽誰說的?”
陽成說:“鄒愛明呀,他同樣沒考上人大,準備去長市讀大學。
今早上我還去了他們家,他昨天來鎮上辦戶口遷移手續時碰到了肖涵她們一夥乘車離開。”
這.!
這於理不合啊,說好的回來接她呢,這腹黑姑娘竟然自己走了?
李恒原地鬱悶了許久才釋然。
其實接不接都差不多,隻是一個形式態度而已。
反正以魏詩曼夫妻對女兒的寶貝程度,滬市離家這麼遠,肯定是親自要送去學校的。就算一起走,路上也沒多少單獨相處時間。
除非兩人把關係挑明。
會挑明嗎?
願意挑明嗎?
李恒肯定沒問題啊,肯定十分樂意啊,但肖涵是一個對愛情有著完美追求的人,是不會這樣輕易答應的。
所以
離開郵電局,三人一起去錢躍進餛飩店吃混沌,結果老板娘今天不在,是她女兒在替手。
同樣的餛飩,同樣的配方,同樣的湯水,可吃到嘴裡就是沒那味,哎,他娘的咧,下次見到肖涵,一定要好好修理她一頓才行。
從鎮上回來後,李恒一個字都沒看,專心在磚窯裡乾活。
開學的日子越近,反而心裡越是慌張,那份灑脫突然消失不見了,越來越舍不得離開。
前世他青春懵懂,無所畏懼,一心隻想逃離這窮鄉僻壤去外麵的繁華世界看看,一拿到錄取通知就躊躇滿誌走了,直到人老了才開始反思:家鄉的燈火亮了,到底是看到了出路?還是看到了歸途?
人嘛,落葉歸根真不是說說的,隻有老過一回才明悟小時候的童年和故土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離開前一晚,李恒把縣城一中馮德讓父子的變故跟李建國同誌講了講,李建國聽完沉默了好久,末了拿出酒,炒一盤花生米、一個白菜,還掏滿一碗壇子菜,道:
“明天你就出發去學校了,今晚我們一家人喝點。”
說著,他給田潤娥、李蘭、李恒和大姐夫都滿上了酒,大姐在哺乳期則喝水,一家人溫馨地說著喝著,到深夜才睡。
ps:求訂閱!求月票!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