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眼有些失神的林樹森,老校長問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
“《文化苦旅》後麵還有多篇幅?”
李恒回答:“預設還有35篇章左右。”
老校長意外,沒想到還有這麼長,說道:“你新書寫得很好,很有水平,繼續保持下去,有需要可以找學校。”
還沒入校呢,就有人伸出橄欖枝的感覺真他娘的棒,李恒應聲說:“我明白,謝謝老師。”
接下來,兩人聊了好一會,老校長最感興趣的是關於他的創作靈感和寫作心路曆程。
得知他從小到大看過上千本書,得知他為了新書《文化苦旅》的創作準備了140多本書和文獻,得知他為了深切體會和感悟、暑假親曆了大半個中國時,老校長肅然起敬,頷首欣慰道:“這才是做學問的態度,很不錯。”
20來分鐘後,餐車進了臥鋪車廂,李恒請老校長和林樹森、以及一夥人吃飯。
關於李恒的作家身份,麥穗媽媽和孫曼寧媽媽除了花很長時間去適應外,都沒推辭,都很高興地接過了晚餐。
飯後,老校長又同李恒聊了好會經史地理,直到8點過,因為身體困乏的原因才回了隔壁臥鋪包廂。
離開時,老校長還笑著對李恒說:“還好小林沒買到軟臥,不然就同你錯過了,這是緣分。”
林樹森腹誹,人家車站賣完了啊,您老想買也變不出花來啊,除非等明天,不過這波著實不虧。
李恒麵露笑容親自送他去到隔壁。
回到車廂,見孫母和麥穗媽媽依舊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自己,李恒熱情招呼:
“麥姨、孫姨,閒著無聊,我們來打牌吧。”
身份不一樣,號召力成幾何上升。
孫曼寧母親坐過來,感歎笑道:“哎,我家那位要是知道你就是十二月,保準能氣到一個星期吃不下飯,他那樣兢兢業業罵了2個月架,你卻一聲不吭。”
李恒賠笑道:“我的錯,寒假回去我得親自登門向他老人家道歉。”
孫母一邊抓牌,一邊八卦問:“聽你們英語老師講,你已經處了對象?”
有些話一聽就懂,他霎時明白英語老師為什麼會到外麵說自己處了對象的事。估計還是怕了劉業江的傳言,擔心彆個在背後嚼舌根。
李恒點點頭:“嗯,談得比較早,讓師母見笑了。”
沒想到孫母說:“作家嘛,談得早好,經曆感情有利於你寫作。”
聽聽!聽聽!這就是身份帶來的影響力嗨,讓老師和家長嫉惡如仇的早戀都能變成美談。
這特麼的同後世有人說馬雲很帥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李恒和張誌勇一邊,孫母和麥穗媽媽一邊,打升級。
而麥穗、孫曼寧和麥冬則在旁邊圍觀,經常高興地搭嘴指指點點,一眾人七嘴八舌有說有笑,氣氛特彆好,一直到深夜才散。
有麥冬守夜,李恒沒有矯情,爬上床鋪就睡,補覺。
睡不著的麥母小聲問女兒,“李恒真是大作家?”
麥穗哭笑不得,“媽媽你怎麼還懷疑?”
麥母謹慎地看眼熟睡的李恒,搖頭:“不是懷疑,我身為一個局外人都覺得這、這太不容易了!太不可思議了!這李恒啊,估計是坐了文倉。”
在邵市農村,往往文倉就是文曲星下凡的意思。
想起自己當初得知李恒是大作身份時的劇烈心理波動,麥穗讚同這話。
一側的麥冬附和:“真想不到大作家會和年紀輕輕的李恒劃等號,還是穗穗同學,我到現在都還沒緩過神。”
大概眯了個把小時,李恒就被張誌勇搖醒了:“恒大爺!醒醒!醒醒!滬市到了叻!”
此時外邊天色已然大亮,乘務員正挨個臥鋪包廂通知:
“前方就是滬市老北站啊,也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請各位旅客收拾好行李,準備下車,帶小孩的”
這年頭的乘務員小姐姐很負責,一路過去挨個床位瞧眼,見到還有未醒來的乘客,都會好心叫醒對方。
李恒的行李不多,就兩個包,等到列車減速停下,他跟隨眾人下了火車,緩緩朝出站口移動。
“這就是滬市嗎,人真是多,可是為什麼沒我想象的富有呀?”在站台上,孫曼寧東張西望一番後,有些失落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李恒安慰道,“這是車站嘛,自然落敗一些,等到了市中心就好多了。”
孫曼寧問:“那複旦大學是在市中心沒?”
“呃…”
李恒今生也是第二次來滬市,不過好在提前做了功課:“複旦位於YP區邯鄲路220號,雖然在市內,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核心地段。”
在街頭隨便找一個老滬市都知道,滬市真正的市中心通常指HP區、JA區等區域,這些地方才是滬市的商業和行政中心。
當然了,也有另一種說辭,中心城區有7個。包括HP區、JA區、XH區、CN區、YP區、HK區和PT區。
至於後世無比耀眼的浦東新區,如今還是一片農田呢。
就連複旦大學隔壁的五角廣場,現在也隻是一個初具規模的繁華之地而已。
剛到出站口附近,李恒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編輯鄒平,後者舉一塊紙板牌子,上麵寫著“李恒!李恒!”四個大字。
稍後張誌勇也看到了,興奮叫道:“老恒,有人來接你了。”
這一聲叫,同行的眾人齊齊望過去。
鄒平個不高,撐死了也就172,李恒覺得對方真實身高更靠近170,不過人很好,見到他就大聲揮手:
“李老、李恒,李恒,這邊,這邊。”
鄒平本想習慣性稱呼李老師的,但又怕泄露信息,於是艱難地直呼名字。
李恒走過去,好奇問:“鄒編輯,你怎麼知道我坐的這趟火車?”
鄒平幫他分擔一個包,解釋道:“我昨天給王老師打了電話,她告訴我的。”
李恒偏頭問孫曼寧,“英語老師知道車票?”
“知道呀,前天中午她在我們家吃飯時,還特意問過這事呢。”孫曼寧如是說。
原來如此,就說嘛,出發前壓根就沒通知對方,沒想到鄒平太過熱情,竟然自告奮勇來了。
見麵寒暄幾句過後,鄒平招呼:“我開車來的,大家跟我來。”
李恒關心問:“我們有7個人,坐得下麼?”
鄒平毫無壓力地表示:“我把雜誌社最大的麵包車開來了,可以坐9人。”
穿過車站廣場時,李恒看到進站口排了三支長長的隊伍,有戴紅臂章的老頭在維護秩序,滿口上海話,聲音粗糙,特彆囂張。
但話說回來,80年代儘管滬市人很囂張,但他們的居住環境是被全國人民嘲笑的,房間麵積小不說,光線也不行,很多屋子跟鴿棚差不多。
後來就不對了,房產私有化,接著就是一路高歌猛漲價,全國人民撲向滬市,租著鴿棚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同時又詛咒著這個天堂。
麵包車雖說有9座,但還是被行李給擠滿擠滿,不過這並不影響眾人對滬市的興致。
當車子開動時,一行人有個算個,包括李恒在內,都把車窗玻璃搖下來,視線跟著車外的街景走馬觀花。
即使八月末的天氣依舊乾燥炎熱,即使大夥經曆了一天兩夜的長途車顛簸。可街麵上的美豔女郎和抽絲黑色長襪,中國年輕小夥手挽一位金發碧眼的大洋馬,五花八門的各式店鋪,琳琅滿目的商品,一行人看的眼花繚亂,新奇不已。
見大家充滿探究欲,鄒平一邊開車,一邊充當導遊:
“這是教堂,這是體育館,這是汽車站,這是石庫門,這是火葬場.”
“什麼?火葬場?”張誌勇第一次看到這玩意,頓時把頭探出去:“是不是人死了都要往這送?”
“當然,不管生前是多大的官,或者是名流、知識分子,死後都要來這裡轉一圈。”鄒平說。
不過張誌勇下一句話差點讓大家吐血:“人死了要燒多久才化成灰?要是燒的時間長了,一個火葬場夠不夠用?要是燒不贏,晚上會不會全部變成冤魂?”
李恒額頭擰巴成一條黑線,一巴掌直接呼在缺心眼後腦勺:“哎,缺心眼你能不能好好講話?不會說話就吃東西,閉上嘴。”
麥冬這時插嘴道:“彆說滬市這樣的大城市了,邵市一個火葬場都是不夠的。
我有個朋友就在火葬場工作,有次喝酒聊天時,對方講:邵市人口基數大,天天客滿。”
鄒平聽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人一批批的老,仿佛昨天還是40歲,轉眼就七老八十了,到點了都得走,誰也逃不過。據我所知,滬市就不止4家火葬場。”
有鄒平這個本地人陪著嘮嗑,一行人不斷刷新了對滬市的新認知,一路下來並不覺著累,反而精神奕奕。
一個多小時後,麵包車駛進了YP區,這時聊天興起的鄒平才後知後覺想起問:
“李、李恒,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
鄒平還是覺著喊“李恒”十分彆扭,可又不知曉車內眾人的情況,隻能硬著頭皮喊下去。
李恒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情緒,貼心說:“老鄒,你以後喊我老李就行,不過強調一句啊,小李不行,隻能喊老李。”
“誒,老李同誌。”第一次感受到李恒對自己的認可,鄒平滿心歡喜。
李恒同麥冬等人商議一番,道:“要明天才正式開學,麻煩先帶我們去找一家離複旦大學近一點的賓館吧,今晚得住一宿。”
“行。”
為了招待好李恒,鄒平顯然事先做了充足準備。幾乎沒走什麼彎路,就把眾人拉到了隔壁五角廣場最好的賓館。
要了四間房,等到李恒幾人洗完澡換身衣服,鄒平又帶著他們來到了藍天飯店,並介紹說:
“藍天飯店的主廚是部隊空勤灶專門為飛行員做飯的廚師。炒菜和鹵菜色香味俱全,蒸出來的包子點心更是一絕,自從有了這家飯店後,以前紅極一時的淞滬飯店就沒落了。
老李,你以後要是學校食堂飯菜吃膩了就可以來這邊改善夥食,鹵雞爪和肉包子必點,拳頭大的肉包子隻要兩毛錢,由於用的是部隊特供麵粉,又白又精細,每天一早門口就排起長龍”
人來人往,飯店裡麵的人確實是挺多的,李恒順口問了句:“這飯店的營業額大概有多少?”
鄒平搖頭:“營業額是多少我不知情,人家歸部隊管,不對外公開,不過我曾聽廖主編說過一嘴,好像一年上繳的利潤額超過了30萬.”
“咦,鄒編輯?”
就在李恒和鄒平一邊往飯店走,一邊聊天的時候,後麵過來兩人,具體的說是一男一女。
男的李恒還熟悉,廖主編。
女的,嗯哼,理論上也認識,見過對方照片嘛,隻是對方不認識自己,黃昭儀。
真是有點冤家路窄了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
黃昭儀大概30多的樣子,著一身黃色斑點碎花裙,腳踩透明高跟涼鞋,長發飄飄,發梢應該是做了的,微卷,佩戴一副墨鏡,極其時尚,走過來說:
“真是你啊鄒編輯,側麵看起來有點像,我剛才一時還沒敢認。”
之前還十分活躍的鄒平,一見到黃昭儀就畢恭畢敬地稱呼:“黃老師,你也來了。”
李恒不想太過惹眼,不著痕跡往後退一步,移到麥穗旁邊。然後目光暗暗同廖主編對視一眼,兩人默契一笑,都沒出聲跟對方說話。
跟鄒平客套完,黃昭儀開始打量李恒等人。
隻見她的視線快速掠過張誌勇、孫母和麥母三人,爾後在麥穗身上停留兩秒,接著又在李恒身上同樣停留了兩秒,最後才望向麥冬。
麥冬被瞧得莫名其妙,好在黃昭儀微微向他點頭示意後,適時移開了目光。
稍後黃昭儀向鄒平發出邀請:“鄒編輯,我和廖主編正打算吃中餐,你要不要和朋友一起過來吃?人多熱鬨。”
鄒平下意識看眼李恒,見李恒沒反應後,委婉拒絕道:
“謝謝黃老師,不過我和朋友今天有點事,改天再請您。”
黃昭儀跟著鄒平的視線再次看了看李恒,隨即笑說:“好,那你好好陪朋友,下回聚。”
說完,黃昭儀和廖主編率先進了藍天飯店。
直愣愣瞪著黃昭儀的背影,孫曼寧忒羨慕說:“好優雅啊,大城市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接著她挽起麥穗胳膊說:“不過還是沒我們麥穗漂亮。”
麥穗柔媚一笑道:“哪有,我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同李恒類似的文藝氣息,很濃鬱,不會對方也是個作家吧?”
見眾人望向自己,鄒平說:“麥小姐猜對了一半,不過黃老師不是作家,而是文學評論家,同時也是滬市戲曲學院的教授和京劇表演藝術家。”
“哇塞,這麼多頭銜,哪個是主業?”孫曼寧問。
鄒平說:“主業是京劇表演,在圈內很有名氣的。”
一行人嘀嘀咕咕進了飯店,但李恒沒說話。
麥母同樣沒說話。
她突地生出一種危險感,剛才這陌生女人瞧丈夫最久,最是讓她無所適從。
麥冬體貼地拍拍妻子手臂,小聲解釋:“我第一次來滬市,並不認識對方。”
聽到這話,麥母鬆了一口氣,半真半假道:“今後5年都不許來滬市了。”
這妻子是自己好不容才追求到手的,麥冬珍惜的很,哪有不從的:“行,都聽你的。”
走在最後的麥穗聽到了父母談話,悄悄拉了拉李恒衣袖,故意落後幾步壓低聲音問:
“李恒,這位黃老師你認識嗎?”
李恒沒否認:“麥穗同誌,你反應還挺快,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麥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事出反常必有妖。對方不會無緣無故這樣關注我們,我爸媽和曼寧母女倆都沒來過滬市,和對方沒交集。
而你和那邊的廖主編互相笑了笑,顯然認識,卻沒直接打招呼,我想另有隱情吧。
你寫書那麼有名氣,隻有你才有那份本事招惹人,黃老師應該是衝著你來的。”
“真是厲害!我都怕你了。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我的事一概裝糊塗好不好?”李恒玩笑說。
麥穗嬌柔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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