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克裡夫前往了教職員室。
是因為他畢業在即,要提出特彆生的研究報告。
克裡夫這份研究報告的內容,是「關於緩和詛咒的魔道具的研究」。
這份研究報告在提出的當下就由教職員輪流傳閱,受到了空前的好評。
甚至當場就舉辦了提問會並進行討論,讓整個教職員室圍繞在狂熱的氣氛當中。
克裡夫清楚地聽到教師中的某人說,這份研究成果將會留名青史。
但是,副校長吉納斯卻如此說道:
「你留下了這麼驚人的研究成果,但實在不好意思……事前已經決定好畢業生代表是誰了。」
本年度的畢業生代表,是出身涅裡斯公國,名叫布魯克林·馮·艾爾劄司的人物。
克裡夫也知道這號人物的名字。
這幾年來,總是在考試或其他地方一路與克裡夫競爭的人物。
在克裡夫的記憶當中,自己從來沒有輸過他。
「抱歉,或許不該在這個場合說這種話,但你在今年的畢業生當中修得了比任何人都還要優秀的成績。我希望你能以此為傲。」
克裡夫聽完這句話,就隻說了一句:「這樣啊。我明白了。」便離開了教職員室。
假如是以前的克裡夫,肯定會當場暴怒,大聲宣泄不滿吧。
但是,克裡夫也在這七年來有了改變。
他一心向學、接觸朋友,在以神父身分工作的同時經曆了各式各樣的事情,並理解到了。
學校有自己的立場。經營上也需要花錢。國家強大。人並非平等。
而人必須要容納這些活下去才行。
順帶一提,他對「魔法大學畢業生代表」這個頭銜,並不覺得那麼有價值。
克裡夫的朋友當中,也有人明明沒有那樣的頭銜,卻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儘管那名人物現在正式擁有了「龍神的左右手」這個頭銜,但那並非是他想要才得來的。
隻不過是單純基於行動得到的結果。
沒錯,是行動後得到的結果。
隻要想到這點,克裡夫就會認為隻追求頭銜是一件多麼滑稽的事情。
「呼……」
假如要說不滿,就是研究並不完全吧。
「關於緩和詛咒的魔道具的研究」。
隻要這個標題再有一些變化,隻要將「緩和」這個字彙改成「消除」,克裡夫應該也不會有任何不滿吧。
但遺憾的是,克裡夫沒有辦法完成這項研究。
當然,也並非完全沒有成果。他確實將詛咒緩和了不少,艾莉娜麗潔與奧爾斯帝德也對此十分感激。
然而,離他的目標依舊相當遙遠。
「……」
克裡夫倚靠在走廊的窗邊,望著外頭。
放眼望去,是魔法大學的景致,與七年前相比可說是始終如一。
(仔細想想,剛來到這裡的那陣子,我應該更自大才對啊……)
當時的克裡夫,對自己是個天才深信不疑。
然而在這幾年來被打擊了好幾次,才體會到自己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要是隻聽學業成績,跟一般水準相互比對,自然會是屬於優秀的一方。
如果是剛來到這所學校的克裡夫,在確認這點之後,或許會誌得意滿地對周圍炫耀此事。
然而,現在的克裡夫並不會因此而感到驕傲。
話雖如此,也不會故意讓自己顯得過分謙遜。
這七年來,對克裡夫而言非常充實,而且獲得了許多難能可貴的經驗。
與艾莉娜麗潔結婚、研究詛咒、魯迪烏斯宅邸的奇怪人偶、在魔大陸的戰鬥、獲贈魔眼,以及克萊夫的出生……
真的是發生了許多事,自己真誠地麵對這一切,並一個一個消化完畢。
所以他才能從中得到收獲。並非是因為自己有才能而獲得的。
他這樣警惕自己。
歸功於得到這些經驗,他以米裡斯教的見習神父身分出外工作時,也深獲教徒的好評。甚至有人對他說「你明明這麼年輕,卻很了解人們的心情。將來肯定會成為出色的神父」。
管理夏利亞教會的神父,也在他獲得神父資格證書的同時,也對他掛保證說「相信你無論到哪裡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如果依舊是七年前的自己,神父肯定不會對他說那種話吧。
「嗬……」
克裡夫的嘴角掛上了微笑。
自己並沒有成為自己心裡所描繪的人物。
然而,比起從前想像的那個人物,他認為現在的自己更加像樣。
「好啦,不過,該怎麼辦呢……」
提交研究報告,距離畢業典禮隻剩一點時間。克裡夫之前回答魯迪烏斯,說「畢業典禮之前會給你答覆」。
但是,他至今依舊沒有找到答案。
他想回到米裡希昂。
但是,他有了妻子以及小孩。
克裡夫的雙親在米裡斯教團的抗爭中身亡。具體來說,是被卷進身為米裡斯教皇的祖父底下的抗爭。一旦自己回到米裡希昂,無非是將艾莉娜麗潔與克萊夫置於險境。
正當克裡夫如此煩惱時,魯迪烏斯提出了一個答案。
希望他作為米裡斯教團的一員,協助奧爾斯帝德。
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同伴。
為了這個目的,魯迪烏斯願意幫助他出人頭地,爬到一定地位。
願意保護艾莉娜麗潔與克萊夫。
魯迪烏斯這麼告訴他。
姑且不論從前,克裡夫本身現在並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價值。
更何況魯迪烏斯是個了不起的家夥。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雖然不把這家夥當一回事,但是他很真誠,而且十分努力。
克裡夫所體驗到的「寶貴經驗」,可說有大半都是歸功於魯迪烏斯才能獲得。這樣的他會說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肯定是把克裡夫當作朋友看待。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對克裡夫而言可說是求之不得。艾莉娜麗潔與克萊夫會受到保護,得到名為奧爾斯帝德的強大後盾,能夠在米裡斯教團走上出人頭地的康莊大道。
與克裡夫的目標恰好一致。
明明如此,他卻不知為何討厭這麼做。
為什麼會討厭這麼做,克裡夫本身也還沒有明白。
自己該怎麼做才好?自己想怎麼做?他厘不出頭緒不斷煩惱,每一天都會因此向艾莉娜麗潔尋求慰藉。
「稍微再閒晃一下吧。」
克裡夫原本打算提交報告後就立刻返家,但他轉過身子。
要是就這樣回去,勢必又要過著日複一日的生活。
那樣並不好。
米裡斯大人說過:「生兒育女是人的宿命,不該避諱,否則將會無法沉溺。」
另外,祂也曾說過這種話:「汝應當煩惱,不該從煩惱中逃避。」
意思是不該從煩惱中逃跑,沉溺在艾莉娜麗潔當中。
米裡斯教的教義中也有一句話是「常保心平氣和」,所以煩惱過頭累積壓力也並非好事。
然而,差不多也應該下決定了。決定該如何答覆魯迪烏斯。
「該怎麼辦呢……」
克裡夫說過要找艾莉娜麗潔商量再做決定。
但是,艾莉娜麗潔卻完全沒有提及克裡夫那樣的感情。
她要克裡夫自己思考。
並不是拋下他不管,而是溫柔地曉以大義。
那麼,她肯定是認為這件事該由克裡夫本身去思考,必須由他找出答案才行。
艾莉娜麗潔很長壽。活的時間多出克裡夫好幾倍,不僅如此,甚至還有比克裡夫活了好幾倍時間的小孩。
在人生經驗這層意義上,克裡夫對她而言猶如嬰兒。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沒把克裡夫當作小孩,而是視為心愛的丈夫看待。
那麼,克裡夫自然會認為自己得回應她的期待。
「可以的,因為我是天才。」
克裡夫像是講出口頭禪似的這樣說道。
過去曾深信不疑的這句話。如今已成為讓自己提振精神所說的話。
他已經明白自己並非天才。
可是,這句話一說出口,心情就會像當初認為自己是天才那時相同,讓他振奮精神。
「──所──應該──必──!」
「……嗯?」
突然,克裡夫聽到樓下傳來疑似爭執的聲音。
基本上,在這所魔法大學發生糾紛並不罕見,如果是平常的他,想必會對他人的爭執視而不見。然而這時的克裡夫卻走下樓梯主動靠近糾紛現場。
因為他從正在爭執的聲音裡麵,聽見了自己熟悉的聲音。
「所以!應該要由我們來做才對!」
「沒錯!自己的屁股必須由自己擦乾淨!用我們的手來保護學校吧!」
數名學生圍著一名嬌小的女生大聲嚷嚷。
話雖如此,看起來似乎也不像是在恐嚇她。
看樣子,決定權似乎在那名嬌小的少女身上,其他學生正在懇求那位少女。
而且,克裡夫非常熟悉那名少女。
「拜托你,會長!」
「請讓我們去吧,諾倫會長!」
諾倫·格雷拉特。
她麵露難色地看著周圍的學生。
「諾倫,怎麼了嗎?出了什麼狀況?」
包含諾倫在內的所有人都望向克裡夫的方向。
與此同時,諾倫的表情也稍微緩和了一下,但是在她出聲之前,其他學生已經往前踏出一步。
「你是誰啊!」
「這是學生會的問題!」
與克裡夫身高大致相同的少女,以及有克裡夫兩倍身高的獸族青年。
克裡夫也對他們的樣貌有印象。
是這期的學生會成員。
「等等,請你們兩個都先讓開!」
諾倫把兩個人推開走了出來。要是魯迪烏斯在場,肯定會在心中暗自講無聊的笑話嘲諷這個動作說「諾倫把門簾撥開走了出來」。(注:諾倫(ノルン)與門簾(ノレン)日文音相近)
「不好意思,克裡夫學長。這兩位同學有些激動。」
「克裡夫·格利摩爾……這家夥就是那個六魔練的?」
「請不要說什麼這家夥。因為我受到他不少照顧!」
「……失禮了。」
獸族青年雖然嘴上這樣說,但依舊瞪視著克裡夫。
要是以前的克裡夫麵對這樣的視線,要不是抱有敵對心就是為之卻步吧。
然而,現在的克裡夫經驗過更為恐怖的事物。知道了光是同處在一個地方就會被激發恐懼心理的存在。與奧爾斯帝德及阿托菲相較之下,這名獸族青年就好比小嬰兒。
「所以,出了什麼事嗎?如果方便,能不能告訴我呢?」
「呃……其實,最近大學內部謠傳有幽靈出沒。」
「唔嗯。」
克裡夫也對這個傳言有所耳聞。
據說每天夜裡,都會聽到猶如呻吟的聲音,或是聽見喀噠喀噠的聲音,看見半透明的存在之類……
實際上,似乎也有人看到陷入魔力耗儘狀態的學生倒在地上。
話雖如此,因為練習過度而倒下的學生,在這所魔法大學並不罕見,所以他認為關於幽靈這件事也不過是經常會聽到的傳聞罷了……
「所以,呃……經過我們的調查之後,發現地下有一間沒在使用的倉庫深處,有道被嚴密封印起來的門……呃,我們打開之後,從裡麵跑出了骷髏兵。」
諾倫就像是在隱瞞著什麼似的,向克裡夫說明狀況時,講起話來支支吾吾。
克裡夫雖然察覺到諾倫在隱瞞著什麼,但並沒有特彆提到這點。
「那實在是太糊塗了。既然遭到嚴密的封印,應該有相符的理由才對。」
克裡夫這樣說完,學生會的其中一人「唔」了一聲。
是那個綁著雙馬尾發型,看起來很囂張的女學生。
看樣子,她似乎就是把門打開的始作俑者。
「門姑且是已經請老師協助重新封印了……」
狀況似乎是在這之後才變複雜。
門的封印是聖級的結界魔術。
幽魂似乎穿過了聖級的結界魔術跑到了外頭。恐怕還有更加高階的幽魂潛伏在地下倉庫的深處。
如此這般,學校聯絡了魔術師公會,希望立即組織討伐部隊……原本是這麼打算的,此時卻發生了問題。
儘管要討伐幽魂隻靠初級的神擊魔術便足以應付,但對手若是高階幽魂,自然就另當彆論。
萬一在倉庫深處的是a級的索命幽魂(deadlywraith),就需要上級以上的神擊魔術。然而重要的上級神擊魔術師目前並不在魔術師公會。
既然這樣,學校也隻好聯絡冒險者公會,打算將上級神擊魔術師帶來學校,然而若是米裡斯大陸也就算了,在這塊北方大地上,上級神擊魔術師並非隨處可見。
再進一步說,魔術師公會也對這個行動有意見。他們主張隻要從其他城鎮的分部把神擊魔術師找來就行。要是從冒險者公會借調魔術師,會有損魔術公會的體麵。
然而,待在其他城鎮分部的神擊魔術師也沒有辦法立刻動身。
在種種事情的拖延之下日子一天天過去……開始出現了犧牲者。
不知道是因為重新施加的封印太弱,或者是因為原本的封印正逐漸遭到破解。
成為犧牲者的是無名的一般女學生,她遭到幽魂襲擊被吸走了魔力,陷入了昏睡狀態。由於以症狀來說隻是單純耗儘魔力,性命並沒有大礙,隔天就回到學校上課了。
然而,以那天為界,犧牲者開始與日俱增。
目前來說,幽魂姑且還在封印裡麵,在一天裡麵似乎隻有限定的時間能外出襲擊學生。然而幽魂這種魔物會藉由吸收人類的魔力而慢慢地壯大實力。要是學生再繼續被襲擊下去,實力大增的幽魂總有一天會突破封印,率領大群骷髏兵一同爬出倉庫。
到時候受到的損害將是難以估計。
「所以才會有人提出意見,說學生會應該要趁現在攻進地下,討伐幽魂……」
「如果是初級,我也會用神擊魔術!」
「我也在工房街買了對幽魂有效果的武器!」
「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學習魔術的!」
「會長,請允許我們!」
幽魂並非一定要用神擊魔術才有辦法討伐。
一般的攻擊魔術也或多或少有效,況且隻要使用魔力附加品的武器或是魔道具,也有辦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所以,在能否討伐的這個問題點上,並非一定需要神擊魔術師在場。
「哦,原來如此啊。那麼你也讚成這個意見嗎?」
「我反對。如果是隻靠我們就有辦法解決的對手,魔術師公會與師長們肯定也不會等待上級神擊魔術師抵達。」
「說得沒錯。」
雖說手段比比皆是,但最有效的無疑是神擊魔術。
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則老練的冒險者不會在沒有神擊魔術的狀況下試圖與幽魂戰鬥。
它就是如此危險的對手。
更何況若是對上高階幽魂,要是輕敵一擁而上,反而很有可能導致我方被輕易全滅。
此時,諾倫擺出了陰鬱的表情。
「不過,也不能再繼續坐視學生中出現更多犧牲者……」
實際上由於學生中出現了被害者,諾倫也沒辦法采取強硬反對的態度。
再進一步說,學生會的成員再怎麼說都是以優秀的學生居多。甚至讓諾倫認為如果是他們或許有辦法;然而與此同時,與自己的哥哥和其他人相較之下,他們確實也有不成熟的一麵,所以正在猶豫該如何下判斷。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諾倫皺起眉頭煩惱。
「哼,那種事……不,原來如此啊……」
克裡夫反射性地差點說出「為什麼不找魯迪烏斯商量呢?」,但沒說出口。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他可以明白諾倫的心情。
想必隻要告訴魯迪烏斯,確實會很快解決這個問題。
儘管他本身並不是神擊魔術的高手,但他的攻擊魔術是帝級水準。站在克裡夫的角度來看,甚至認為那直逼神級領域。要解決一兩隻幽魂想來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那麼做肯定是不行的。
在她的心裡,認為不可以這麼做。
儘管用話語無法說明這個理由,但現在的克裡夫可以自然而然地了解她的心情。
「好,那就這麼做吧。雖然這也得看你的意願……」
「……?」
「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咦?」
克裡夫這樣說道,諾倫的表情頓時恍然大悟。
「對喔,克裡夫學長會用上級神擊魔術……」
克裡夫的神擊魔術已經取得了上級的資格。
由於中級以上的神擊魔術必須要有米裡斯教團的許可才能教,所以在魔法大學不會教到這個程度。也沒有能教導的教師。
但是,克裡夫是教皇的孫子。
所以他被視為例外,允許被教導神擊魔術。
因此魔法大學聘請特彆講師,教導了克裡夫上級神擊魔術。
儘管那名特彆講師已離開學園,但克裡夫還沒有畢業。
「會長,這是學生會的工作!就算是六魔練的克裡夫先生,也不應該把一般學生牽扯進來!」
「就是說啊!應該要隻靠我們來處理這件事!否則又會有人說這期的學生會是群靠彆人的無能集團、諾倫會長根本就沒有能力之類的瞧不起我們!」
剛才擋在克裡夫眼前的這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高唱反論。
然而,諾倫卻以銳利視線瞪視這兩個人。
「比起那種事,更重要的是彆再讓下一個犧牲者出現才對吧!」
諾倫嚴厲地這樣說完後,兩個人都頓時縮了回去。
「況且,我很擔心會不會是大家成為下一個犧牲者。」
「會長……」
「諾倫會長……」
諾倫重新轉向克裡夫的方向,然後注視著克裡夫的眼眸。
是很堅毅的眼神。從前來到克裡夫麵前的時候,魯迪烏斯要去貝卡利特大陸的時候,她並沒有露出這種眼神。當時她的眼神很適合迷途的羔羊這個詞語,充滿了不安以及恐懼。
如今經過一年又一年的時間,克裡夫看得出她的眼神在慢慢地產生變化。
因為她一有時間就會來到克裡夫待的教堂,在那邊懺悔或是發些牢騷。
「克裡夫學長,能拜托你嗎?」
「嗯。」
儘管偶爾會聽到魯迪烏斯開心地說「諾倫變得很了不起」,但克裡夫平常總是在聽她懺悔或是抱怨,實際上並沒有這麼認為。
然而,他感覺自己在這次窺視到了諾倫這麵的其中一部分。
而且,變得如此了不起的學妹不是拜托她的哥哥,而是願意拜托自己,讓克裡夫感到很欣慰。
「那麼,我們現在就侵入地下倉庫!不過,要是覺得自己招架不住,就要立刻撤退。知道了吧!」
「是……是的!」
就這樣,克裡夫決定與學生會的成員一起前往地下倉庫。
★★★
學校的地下倉庫。
魔法大學曆史悠久,創立之後經曆了兩百年的歲月。
在這裡雖然刻意避免記載正確的年數,但隻要詢問克裡夫或是學生會的成員,想必立刻就會得到答案。
不管怎麼樣,從魔法大學創立以來,校舍就不斷地增建改築,已經成為巨大的巨型學校。
區劃之所以能井然有序,毫無疑問要歸功於每個時代的校長與建築師領導有方。
然而就算再怎麼能乾,反覆增建改築的浪潮,總是會出現沒辦法隨著時間一同徹底整理好的部分。
其中之一,就是這間地下倉庫。
在校舍的角落存在著好幾處這種倉庫,裡麵塞滿了魔法大學的曆史。
比方說兩百年前的魔術杖、一百五十年前的卷軸,以及一百年前的校長假發之類,這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當時認為或許還有機會用到而留下來,卻沒有機會使用的物品」。
簡而言之,就是垃圾場。
自從學生會長到了諾倫這一代之後,總算才能在這個垃圾場展開調查。
隻要處理掉這間倉庫裡麵不需要的物品,自然可以清出空間。再將該處改造之後,就要拿來當學生的更衣室使用。當時提出了這樣的提案。
針對沒有在使用的房間進行清掃。是很有諾倫風格的樸實政策。
然而,近來魔法大學的學生過度增加。
事實上學生個彆的存物櫃也的確慢慢不足。
當然,也有教師反對。
那間倉庫裡麵的東西個個曆史悠久,其中也存在著價值連城的物品。不應該那麼輕易就扔掉。
然而,這個反對意見也因為「如果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更不應該放在倉庫的深處」遭到封殺。就這樣,學生會強奪了預算,在大學內募集工讀生,然後開始整理倉庫。
這個提案相對來說受到了大眾的善意接納,學生們也因為能夠收到薪水,而積極地參與這次的工讀機會。
然後,在那群工讀生當中出現了好幾名犧牲者。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所以我們學生會也認為應該對這件事負起責任。」
諾倫單手拿著油燈向克裡夫如此說道。
「不過就我聽來,其實不認為學生會要為此感到必須負起責任。」
因為在開始打掃倉庫之前,就已經陸陸續續出現了犧牲者。
即使重新架好了結界,犧牲者依舊是與日俱增。
這就是倉庫深處的幽魂正在提升實力的證據。
無論學生會是否提案要打掃倉庫,到頭來幽魂依舊會衝破結界跑出來吧。
反而該說他們即早發現了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歪打正著。
「唔~……」
對克裡夫這番話發出沉吟的,是一名少女。
是從剛才就處處頂撞諾倫的雙馬尾少女。
她用雙手拿著大約五十公分的魔杖,瞪視著通往地下倉庫的黑暗通道。
她雖然嘴巴抿得死緊,但姿勢卻顯得有些畏縮。
最先找到被封印的那扇門的是她,打破門的封印的也是她。
她打開門的瞬間,骷髏兵就衝了出來。和她在一起的學生被出其不意的攻擊打中受傷,當場就爆發了戰鬥。儘管設法破壞了一開始的骷髏兵,但它很快就複活了。場麵頓時一片騷動,此時學生會的其他成員也趕到現場,總算是以初級的結界魔術製住了敵人,堅持到能使用聖級結界魔術的老師趕來,然而與她一起打破門上封印的朋友卻因此受傷。
萬一事態繼續惡化,當時的狀況很有可能就這樣引發二次災害……
雖說事前並不清楚裡麵會有幽魂,但也無法否定當初是抱著半惡作劇的心情解開封印,原本這件事甚至有可能演變成退學的下場。
但是,諾倫卻袒護了她。
諾倫將有幽靈出沒的傳聞與這次事件扯上關係,聲稱在搜索幽靈時撞上了地下倉庫的門,幫忙扯了這樣的謊。
實際上,遭到破壞的骷髏兵直到被神擊魔術完全化為灰燼之前,不斷地複蘇好幾次襲擊了過來。
這就證明是幽魂在操控骷髏兵。
既然肯定有幽魂在場,那麼襲擊學生們的也毫無疑問是幽魂才對。
所以,諾倫撒的謊也不見得算是謊言。
話雖如此,打開門的她果然還是會感覺到莫大的責任。
「……真令人毛骨悚然。」
克裡夫也仿效她望向陰暗的深處。
被封印的那扇門就在這裡麵。由於骷髏兵騷動而使得倉庫的整理工作暫時中止,現在是基於學生會的名義禁止所有人進入。
克裡夫突然想起往事。
是和魯迪烏斯一起探索現在的魯迪烏斯宅邸那時的事。
當時的克裡夫也像現在的少女那般,因為緊張而全身顫抖。
「喂,你的名字叫什麼?」
「咦?我……我嗎?」
「沒錯。」
「我叫希菈。」
就像是在表示「那又怎樣?」似的,她惡狠狠地瞪著克裡夫。
克裡夫覺得她簡直就像是以前的自己,哼笑一聲。
「希菈學妹,你有過這種經驗嗎……比方說,以冒險者的身分踏入森林,或者是潛入迷宮之類?」
「是沒有啦!六魔練的克裡夫學長肯定是經驗豐富對吧!那又怎麼樣!」
「不,我也幾乎沒有。」
克裡夫這樣說完,希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隻不過,我曾經被經驗豐富的家夥這麼說過。在潛入這種地方的時候,新手就算想做太多事情也沒辦法順心如意,所以要專心在一件事情上確實執行。」
那是跟在steppedleader身邊出門冒險的時候嗎?不對,是在那幾天後,與魯迪烏斯一起探索宅邸的時候。他想起魯迪烏斯當時隻指示他「一旦發現敵人,就用神擊魔術擊退它」。
克裡夫隻把這個指示記在腦海,實際上當人偶襲擊過來時,也成功地擊發了神擊魔術。
沒錯,新手沒辦法完成太多的事情。
「在這裡麵,有擅長與魔物戰鬥的人,或者是以冒險者身分活動的人嗎?有的話麻煩舉個手。」
於是,在七名學生會的成員當中,有兩名舉起了手。
一人是獸族的青年,另外一人是人族。
因為獸族多半都會在森林生活,所以很擅長與魔物戰鬥。
另外一名人族八成是冒險者吧。
「好,那麼就由你們來下達指示。其他人就先分配好自己的工作吧。」
「喂,克裡夫學長。」
「怎麼了?」
「是因為看在會長說受過你不少關照的麵子上,所以我才不打算說得太強硬,但我們可不是你的部下啊。」
克裡夫停頓了幾秒鐘。
但是,他立刻就領悟到這種類型的人不論自己說再多都是白費唇舌。
「說得也對。那麼諾倫,就由你來領導吧。」
「可是,不管是由誰來領導應該都沒關係吧?像我也不習慣與魔物戰鬥……」
「但是,你是會長!」
「嗯,也對……那麼我就與聶戴爾商量後再分配各自的工作吧。」
諾倫依照大家的建議,走到剛才舉起手的學生旁邊,開始商量起各種事項。
「聶戴爾,你以前曾經是冒險者對吧。我告訴你大家擁有的特技,麻煩你對要給誰分配什麼工作提出意見──」
克裡夫望向剛才以粗暴語氣說話的獸族青年,他看起來就像是在表示這才是理所當然。
實際上,決定隊伍該如何分配工作的諾倫看起來有模有樣。
誰擅長什麼樣的魔術,除了魔術以外能做到什麼。
像這類事情都記得很仔細,俐落地分配著每個人的工作。
假如是從前的諾倫,一旦像這樣掌握到主導權,想必會是手舞足蹈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隻能低著頭煩惱。
但是,現在卻不同。
儘管絕對稱不上完美,也經常表現出手忙腳亂慌慌張張的一麵,但就算被臨時點名也會借助周圍的力量,設法將事情做到可圈可點。
儘管絕對算不上能乾,但她還是在努力完成這項任務。
「好……那就照這個感覺。各位都沒問題吧?」
「是!」
工作決定好之後,學生會成員與克裡夫便朝著昏暗的地下倉庫走去。
★★★
門是以石頭所打造。
看起來很沉重的石門,上麵刻劃著發出蒼白色光芒的魔法陣。
是聖級的結界魔術。
在魔法大學的教師當中,能使用聖級結界魔術的隻有一人。調整及維修設置在學校裡麵的結界魔術就是他的工作。
「魔法陣看起來沒有龜裂。」
克裡夫邊調查魔法陣邊這樣說道。
儘管克裡夫會用的結界魔術隻到中級,但經曆了研究詛咒、開發劄裡夫義手以及製作魔導鎧後,對於魔法陣已有相當的了解。至少魔法陣是否有在正常運作,他一看就能明白,而且也想到了暫時將它關掉的方法。
隻要花時間進行解讀,想必也可以學到這個聖級結界魔術的魔法陣吧。
不過,克裡夫是個守秩序的男人。不會因為辦得到而去做被禁止的事情。
要是克裡夫學到教師才能使用的聖級結界魔術,肯定會給教師添麻煩。因此他不打算學會聖級結界魔術。
因為隻要回到米裡斯神聖國,想怎麼學就怎麼學。
「我有辦法解除。可以進去。」
「明白了。各位,都準備好了嗎?」
聽到諾倫這句話,學生會的成員重新架好武器。
有人用鼻子哼著歌,有人眼神閃閃發光。
有人族、獸族、小人族以及魔族。
跟充滿著人族的愛麗兒學生會不同,諾倫學生會的成員光以種族來看也有著豐富的個性。
在魔法大學的曆史上,恐怕是第一個聚集了這麼多人族以外成員的學生會。
「那麼,請打開吧。」
隨著諾倫這句話,克裡夫從魔法陣的重要部位切入了一道刻痕。
咻的一下,魔法陣的光芒便無聲無息地消失。
光源隻剩下學生會的成員拿著的手提油燈,在昏暗的空間當中,石門冷不防地被照出來。
獸族青年把手放在那扇門上。
「唔……唔喔喔喔喔!」
當獸族青年發出吼聲,石門就慢慢地發出聲音打開。
就這樣,石門被開出了大約能讓一兩個人通行的寬度。
前冒險者的聶戴爾以手提油燈照亮門,同時緩緩地踏進深處。
其他的成員也跟在他的後麵進入裡麵。
當所有人都進來之後,獸族青年再次把手放在門上,發出摩擦的聲音後把門關上。
當然,並沒有完全關閉。
考慮到萬一,留下了能讓一個人的身體擠過去的縫隙。
另外,地下倉庫的入口立了禁止進入的牌子,而且石門上也先貼好了「學生會調查中,請暫時不要重新封印」的紙張。萬一完全關閉,也有遭到來查探狀況的教師重新封印的風險。
如果這次行動由魯迪烏斯主導,肯定會忘記做好這類準備完全被關在裡麵,但是在場的學生會成員有很多人都曾因為某人的惡作劇或是霸淩而有過像那樣被關起來的經驗,所以這部分做得無懈可擊。
「……」
地下倉庫鴉雀無聲。
然而隻要豎耳傾聽,便能得知從不遠的場所傳來了喀噠喀噠的聲響。
骷髏兵就在深處。
「那麼,各自執行自己被分配的工作。」
聽到諾倫這句話,獸族與小人族的青年開始走在前麵。
他們兩個人的手上握著鋼鐵戰棍。對於隻有骨頭的骷髏兵而言,打擊比斬擊更具效果。因此學生會的所有成員都拿著魔術杖或是戰棍。他們打算一邊以打擊與魔術牽製骷髏兵,同時直指很有可能位於深處的幽魂。
「唔!會長,快退下!」
獸族青年發出高亢的聲音。
過了不久,喀噠喀噠的聲響逐漸變大,白色影子緩緩地進入手提油燈的光源當中。白色人骨以雙足步行的方式走了過來。
是骷髏兵。
從前曾因為某種理由而死去的某人屍體,一發現學生會的成員之後,便立刻舉起拿在手上的棍棒。
與此同時,從深處也有好幾隻骷髏兵伴隨著喀噠喀噠的聲響現身。
「我不會後退,各位,請迎擊!」
諾倫一聲令下,獸族與小人族都高高地舉起戰棍。
骷髏兵雖然舉起棍棒襲擊過來,但動作卻很緩慢。骷髏兵的能力會與生前的能力成正比。恐怕這個死者並非什麼了不起的高手。
「哼!」
獸族以戰棍一擊就將骷髏兵砸個粉碎,直接打倒地麵。
但是,骨頭立刻又隨著喀噠喀噠的聲響慢慢再生。
隻要不打倒位於深處的幽魂,骷髏兵就會永無止儘地複活。
「往裡麵!」
諾倫再次發號施令,學生會的成員一邊驅散骷髏兵一邊往深處前進。
所幸骷髏兵當中並沒有動作靈敏的個體,成員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就抵達了深處。
最深處……眼前有一座祭壇。
看似會擺放著某種東西的祭壇,上頭卻是空無一物。
隻不過,在其正上方有一個半透明的存在。
那個存在沒有雙腳。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它如此喃喃自語。
是幽魂。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幽魂讓身上的破爛長袍隨風飄舞,同時緩緩地朝向這邊。
骨瘦如柴,纖瘦且有一半腐朽的那張臉龐,感覺還很年輕。
幽魂有一瞬間露出了呆愣的表情,但一看到諾倫等人,就立刻露出了毛骨悚然的表情發出慘叫。
「嘰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哇啊啊!」
「幽……幽魂……!」
學生會的成員當中有好幾個人因為那個聲音而嚇得雙腳發軟。
幾乎在同一時間,位於祭壇周圍的骨頭發出聲音浮起,化為骷髏兵。
而且,剛才遭到破壞的骷髏兵也在此時複蘇,從背後襲擊而來。學生會的成員陷入了被骷髏兵前後夾擊的窘境。
但是,到此為止還在預料之內。
「痛!」
學生會其中一人突然覺得腳踝痛了一下。
她往下方望去,發現那裡有塊小型的骨頭。
以身長來說大約是二十公分左右。
是老鼠。
老鼠的骨頭。
老鼠的白骨來回走動,並咬住了她的腳踝。
「嗚哇!老鼠,嗚哇……嗚哇啊啊啊啊!」
她試圖甩開骷髏鼠,一邊發出慘叫一邊抬腳,胡亂揮舞拿在手上的魔術杖。
骷髏鼠並不是一隻。
有好幾十隻老鼠正以敏捷的速度在學生會成員的腳邊狂奔。
「咦!嗚哇!」
「呀啊!」
陣形瓦解了。
「請……請冷靜下來!首先要優先處理人型的骷髏兵?不對,呃,應該要撤退嗎……?」
成員因為出現了預料之外的敵人引發一陣恐慌,諾倫雖然試圖安撫他們,但她也不清楚優先順序,儘管混亂卻依舊拿著戰棍朝著在自己腳下穿梭的對手砸下。
然而人型骷髏兵在這段期間也慢慢縮小包圍網,準備對付這群學生。
「……」
在整個隊伍失去冷靜的狀況下,唯獨克裡夫依然鎮定。
(姑且不論老鼠,人型骷髏兵的動作很遲鈍,而且幽魂的力量感覺上似乎也沒什麼了不起……)
假如是a級的索命幽魂,在召喚骷髏鼠後應該會趁勝追擊擊發魔術。或者是拉開距離吸取精力。
然而對方卻沒采取任何一個行動。隻是在祭壇上發出刺耳尖叫。
而且連尖叫聲也並非那麼恐怖。與在魔大陸上遇見的那個不聽彆人說話的魔王相較之下,聽起來隻像是女學生在吵吵嚷嚷。
該不會與預測相反,這個幽魂並沒有那麼強?
儘管他腦海閃過那樣的想法,但僅憑假設就衝出隊伍,讓所有人陷入危險之中的舉動,克裡夫實在無法辦到。如果是從前的克裡夫或許有可能,但現在的他不會這麼做。
然而,這終究隻是假設。
克裡夫有超越假設以上的能力。
「識彆眼!」
克裡夫翻開眼罩。
下一瞬間,是充滿整個視野的文字、文字以及文字。
從甚至令人頭痛的情報量當中,他設法慢慢地過濾出自己想看的情報。
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裡斯授予的魔眼。儘管他沒有疏於訓練,依舊沒有辦法像魯迪烏斯駕馭得那麼得心應手。要到達那個境界,肯定還得再積累更多的歲月。
然而即使如此,他現在也能在必要的時刻看到自己所需要的情報。
「……!」
看見了。
幽魂身上顯示的文字列。
「由我去!找個人來掩護我!」
克裡夫這樣大叫之後,從逐漸瓦解的陣形中飛奔而出。
他的目標是幽魂。中間有兩隻骷髏兵。
克裡夫全力揮舞戰棍,打中了站在右手邊的骷髏兵。
骨盤徹底碎裂,骷髏兵當場倒地。
「──『exorcistrate』!」
稍微遲了一些,從後方有一道白光擊中了位在左手邊的骷髏兵。
骷髏兵受到神擊魔術的一擊化為粉碎。
克裡夫沒有回頭。但是聽到聲音就理解放出剛才那記魔術的人是諾倫。
克裡夫又往前走了幾步,同時開始詠唱。
「將恩惠賜予慈母般大地的吾之神啊!對違背天理的愚蠢之徒……唔!」
突然間,位於視線之外的骷髏兵衝了過來。
骷髏兵拿著前端尖銳的棒子朝著克裡夫殺了過去。
克裡夫雖然試圖扭轉身體回避,但情急之下沒辦法閃開,以側腹承受了這次攻擊。儘管脊髓竄過一股劇烈疼痛,但克裡夫依舊咬緊牙根,注視著眼前的存在。
幽魂已經在射程範圍內。
「給予神罰吧!『exorcistrate』!」
從克裡夫的魔術杖射出了發光的塊狀物。
物體以相當的速度朝著幽魂筆直前進……直接命中。
「嘰呀呀呀呀啊啊啊啊!」
幽魂留下了臨死前的慘叫,慢慢消失不見。
半透明的身體被四分五裂地撕裂,化為光之粒子消滅。
幾乎與此同時,骷髏兵也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那般倒下。
「咦?」
「打倒……了嗎?」
學生會的成員一頭霧水地俯視著散落在周圍的骨頭。
克裡夫環視周圍,確認已經沒有繼續活動的死靈,才按住側腹以膝蓋跪地。
「嗚嗚……」
「克裡夫學長!你不要緊吧!」
諾倫慌張地靠近他,然後詠唱治愈魔術。
隨著一陣淡淡的光芒,克裡夫的傷口愈合了。
「呼──」
克裡夫一邊擦拭浮在額頭的汗珠,同時重重地吐了口氣。
「謝謝你,剛才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
「不,這也沒辦法。畢竟誰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骷髏鼠。幸好幽魂的層級很低。」
「你為什麼會知道幽魂的層級很低呢?」
「因為我有這個。」
克裡夫這樣說完,便在眼罩上麵敲了敲。
以識彆眼所看到的文字列,上麵簡潔地寫著「是幽魂。實力沒什麼了不起」。
就算如此,克裡夫要飛奔出去依舊是一場賭注。
儘管上麵寫著實力沒什麼了不起,但也不能保證初級神擊魔術能將它一擊打倒。
要是克裡夫的實力不足,或者說以識彆眼得知的「沒什麼了不起」終究隻是以魔界大帝的基準來判斷,其實它是頗有實力的幽魂,想必克裡夫就會遭受反擊而被殺害。
雖說從狀況可以推敲出敵人的層級很低,但稱不上萬無一失。
因此,這是場賭注。
「不管怎麼樣,這樣一來就驅逐幽魂了。」
「是啊。謝謝你。不過,真是奇怪呢。聽師長所說,這裡應該有足以跨越聖級結界的高層級幽魂才對啊?」
「幸好沒有。光是普通的幽魂就搞得這麼狼狽。要是出現的是高層級的幽魂,也是有全軍覆沒的可能性。」
聽到這句話,剛才還一臉摸不著頭緒的學生會成員瞬間板起了臉孔。
但由於那是事實,他們完全無法反駁。
畢竟光是冒出骷髏鼠,就讓他們變得那麼手足無措。
假如操作骷髏兵的是高層級幽魂,想必骷髏兵的動作也會截然不同,幽魂本體的攻擊應該也會更加凶殘才是。
根據狀況,就算學生會所有成員都成為骷髏兵的一員也不奇怪。
「不過,確實令人匪夷所思。是不是再稍微調查一下比較好?」
「也對……那麼各位,請隨時小心其他的骷髏兵或是幽魂,繼續試著探索這個地方吧。」
就這樣,幽魂遭到驅逐,眾人開始探索房間。
★★★
以結論來說,幽魂之所以會出現在地上,是因為老鼠。
房間一隅有道裂開的老鼠洞,他們仔細調查之後,發現該處與地麵相連。
幽魂似乎就是從那裡溜出去襲擊了學生們。
然後,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會有幽魂,也因為掉在房間角落的破爛備忘錄而獲得厘清。
這件事也很誇張。
看樣子,這個場所從前曾用來保管魔法大學重要的魔力附加品。然而卻因為某種理由,導致那些魔力附加品要從這個場所搬運到其他地方。
後來,有一名教師命令學生們打掃這個空蕩蕩的場所。
但學生們開始打掃這個場所後……卻被關在裡麵。
被關在裡麵的學生們主觀認為,是那名教師帶有惡意將他們關在裡麵,雖然有可能是這樣,但也有可能是教師命令他們打掃後卻忘了這件事把門鎖上,導致他們就那樣……
真相已經在黑暗之中。
總之,學生們似乎為了想辦法逃出而儘了一番努力。
然而,被命令來打掃的可能是剛進入這所學校就讀不久的一年級學生,或者是單純的留級生,總之他們沒辦法想出有效的方法脫逃,時間就這樣流逝……
最後就那樣因饑餓而死在裡麵。
仔細一看,骷髏兵手上拿的武器是清掃工具的殘骸,而且頭蓋骨的數量正好與被關在裡麵的學生人數一致,恐怕這就是真相吧。
然後,接下來是學生會的成員所做的推測……
他們死後過了幾天,老師回來了。
老師戰戰兢兢地打開門,發現了死在裡麵的那群學生。
他害怕自己得負起責任,就想了某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搪塞,在石門上施加了結界魔術(或者是找人施加的)。
於是,事件就此埋藏在黑暗之中,學生們也不死者化。
過了好幾百年之後,老鼠挖出了一條通往倉庫的道路,開始傳出了實際災情……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
由於地下倉庫自從沒有使用之後已經過了相當長時間的歲月,當時的教師以及學生的親屬們恐怕都已不在人世。
克裡夫埋葬了他們的骨頭,以恭敬態度吊唁了他們。
他認為那就是自己身為米裡斯教的神父唯一能做到的事。
學生會的成員也認為至少該一起祈禱,所有人都跟了上來。
他們為死去的學生一個一個製作了墳墓,並詠唱聖句。
學生會的成員也以難以言喻的表情協助了這場葬禮。
「這起事件,學校方麵打算怎麼處理?」
「好像會公開。畢竟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事件,想必也找不到遺族,對校譽應該是無關痛癢。」
「這樣啊……我還以為他們會隱瞞這件事。」
「聽說吉納斯副校長主張最好要公開這件事。」
「嗯,因為吉納斯副校長是個認真的男人。」
克裡夫也很熟悉吉納斯副校長。認為他是個認真又明事理的男人。
實際上,聽說自從這個男人當上副校長之後,就大量地減少了教職員之間的種族差彆。
想必是因為他為人公平,而且富有正義感。
「對了,話說回來諾倫,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怎麼了嗎?」
「雖然這個問題或許會惹你不開心……」
「既然克裡夫學長會這麼說,表示問題相當嚴重……可以等我幾秒鐘嗎?我想稍微做好心理準備。」
諾倫深呼吸之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喊了一聲「好」。
然後重新轉向克裡夫的方向。
「請說吧。」
「這次的事情,你為什麼沒有找魯迪烏斯商量?」
「咦?」
諾倫一瞬間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如果是魯迪烏斯,應該不會像我這樣讓你們陷入險境,就能把事情解決才對。」
「……啊~是這樣……沒錯呢。」
「你果然有什麼考量嗎?」
「這個嘛,確實,我自己是打算不要因為瑣碎的事情去麻煩哥哥。應該說,我認為自己能辦到的事情,就應該儘可能由自己來處理。」
諾倫說到這裡麵露苦笑。
「不過,這次假使有拜托哥哥就好了呢。是我的判斷錯誤。」
諾倫說判斷錯誤。
但是,克裡夫記得很清楚。諾倫其實是反對這件事的。
她認為光靠自己跟大家無法解決,才會試圖阻止學生們。如果要說諾倫判斷錯誤,應該要歸咎在突然插手這件事的克裡夫身上。
(要是我沒有強出頭,她也很有可能去找魯迪烏斯商量嗎……)
「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不會……」
當兩個人交談著這樣的話題時,學生會的成員聚集了過來。
「克裡夫學長!」
以渾厚嗓門呼喊名字的,是處處跟克裡夫作對的獸族青年。
雙馬尾少女也站在他的旁邊。
獸族青年粗獷的長相一臉嚴肅,同時深深地低下頭。
「要是沒有學長的力量狀況就危險了!還請原諒我前幾天對你的無禮態度!」
「真的非常抱歉!」
雙馬尾少女也低頭賠罪。
「不,沒關係。反正也沒你說得那麼失禮。」
「不!非常失禮!因為你是六魔練,我就用有色眼光看待!非常抱歉!」
「我也是,我還以為你肯定和莉妮亞小姐與普露塞娜小姐是同類呢……」
「……這樣想確實很失禮。」
克裡夫想起了嘻嘻笑著的貓與狗,用手指抵著額頭。
如果被視為與那兩個家夥同類,也可以理解為何他們會對自己抱有戒心。
「不過,幸好能解決事件。真的很謝謝你。」
「這樣一來會長就不會被人說無能了!」
諾倫恭敬地低下頭後,少女以嘲弄的口吻這樣說道。
「你怎麼每次都講這種……」
「咦~因為會長的成績不太好是事實啊~」
「成績不好與有無能力無關。會長是很了不起的人!」
「啊──真討厭,獸族每次都講這種話!嘴邊掛著會長會長的在後麵搖著尾巴,有夠丟臉。」
「你說什麼……!」
兩個人開始吵架之後,學生會的成員也在想出了什麼事而聚集了過來。
每個人的對應方式各有不同。有人在旁鼓吹吆喝,也有人想平息這個場麵。
諾倫則是一臉欣慰地守望著眼前這幕景象。從她沒有出手製止這點來看,充其量隻是鬨著玩,想必他們感情其實很好。
克裡夫不經意地在意起他們的將來。
獸族青年與人族少女。
不知道他們在畢業之後打算怎麼做。
「雖然不是要你們為了失禮一事賠罪,但我也有件事想問問你們,可以嗎?」
「?」
「你們幾個,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
克裡夫這樣詢問之後,
「我打算回到故鄉,在村子裡工作。因為當地缺少魔術師!」
屢屢頂撞克裡夫的獸族青年這樣說道。
他雖然是獸族,但故鄉並不是大森林,而是位於北方大地的小型農村。由於是住在那裡的唯一一戶獸族人家,簡單講,他們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但為了消除掉這樣的成見,他認為隻有靠自己努力才行。
「我老家是貴族──不過我想要成為騎士。」
這是挑釁獸族青年的人族少女所說。
離畢業還很遙遠的她,還沒有好好思考將來的展望。
但即使如此,她依舊隱隱想找到來魔法大學就讀的意義,找到將來的職業。與其作為一名貴族千金與某處的貴族結婚後以夫人身分活下去,她更希望成為有許多機會運用魔術的騎士。
「我應該是做生意吧。因為去年畢業的學長有邀請我跟他一起闖蕩。」
這是魔族少年所說。他明年就會畢業,現在會趁著念書的空檔在鎮上的商會打工,同時也正在學習做生意的入門基礎。
魔術對從事商人這個職業時相當有用,所以立誌成為商人的畢業生也出奇地多。
「我還什麼想法都沒有呢。不過,應該會就這樣當個普通的冒險者吧?」
當然,離畢業還很遙遠的人當中,也有人抱著這樣的想法。
然而,大部分的人隨著畢業的那天逐漸接近,就會開始認真地思考離開這所學校後要做什麼。年級愈高的學生,雖然對自己的將來還很籠統,但也有許多人找出了自己的方向。
聽到他們打算前進的道路,克裡夫沒來由地這麼想。
真是亂七八糟。
「可是,你們很敬愛諾倫對吧?難道沒有想過畢業後也要在她底下做事嗎?」
「這個嘛……要是諾倫會長那麼希望,我們當然也會考慮,不過基本上我們也不知道會長將來有什麼打算……」
此時,學生會成員的視線轉向了諾倫的方向。
「咦?我嗎?」
「沒錯。我也想聽聽你希望踏上什麼樣的道路。」
於是,諾倫把手抵在下巴,稍微思考了一會兒。
「畢竟這件事還很遙遠,我並沒有想得這麼仔細。」
「總之,先告訴我你現在的想法吧。」
「我想想,我打算從畢業時能做到的事情當中,找出適合自己的工作。」
「你已經想得很仔細了嘛。」
這是有諾倫風格,腳踏實地的想法。
「……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想做的事情嗎?」
「如果是你,隻要拜托魯迪烏斯,我想應該可以從事各種喜歡的工作吧?」
克裡夫這樣說完,諾倫露出稍稍有些不開心的表情。
她的臉就像是在說「這件事和哥哥無關」。
克裡夫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但在他對自己的意見賠不是之前,諾倫就說出了下一句話。
「我在這所學校學習到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因此,我想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能辦到什麼。所以,我想要等到畢業前夕才能做出決定。」
「……!」
這句話對克裡夫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馬上明白了。
自己的煩惱,自己想做的事情。
沒錯,隻要答應魯迪烏斯的提案,克裡夫確實能在米裡斯教團爬上高峰。再配合他身為教皇孫子的成長背景,應該不須費任何工夫,就能坐在適合他的位子上。
到時,克裡夫肯定會這麼想。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度過這七年的?
在魔法大學的這七年,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學習,為了什麼而活著,又是為了什麼才得到「難能可貴的經驗」?
這七年來的「難能可貴的經驗」有存在的意義嗎?
確實,他獲得了魯迪烏斯這位難能可貴的朋友。
不過,也就僅隻如此,自己本身不是連一點也沒有改變嗎?
沒錯。
他想知道。
他想確認。
想了解自己所學的東西,自己得到的東西是不是正確的。
「諾倫。」
「咦?是,怎麼了?」
「謝謝你。這次被你上了一課。」
看到克裡夫露出柔和的微笑,諾倫愣住不動。
但是,立刻又以笑容回應他。
她將手在身體前並攏,挺起胸膛,縮起下巴。
「不,這是我該說的,我至今受到了克裡夫學長不少的教導。」
她恭敬地低頭鞠躬。
魯迪烏斯不在的時候,諾論受到了克裡夫好幾次照顧。
儘管對克裡夫來說,頂多隻是陪她商量的程度,但諾倫很感謝他。
他身為米裡斯教徒的學長,聽諾倫抱怨,教導諾倫該如何保持心靈,指導她念書……
儘管諾倫仰賴的對象並非隻有克裡夫,但就算這樣,她也覺得自己受到克裡夫不少幫助。
(插圖008)
「雖然說這話有點早,但恭喜你畢業。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聽到諾倫這番話,學生會的成員也紛紛低頭,異口同聲地說:「恭喜。」
以他們的立場來說,想必隻是單純在模仿諾倫。
然而,他們的語調當中確實令人感覺到敬意。
「……呃,該怎麼說。」
克裡夫雖然有些難為情卻沒有謙虛。
「謝謝你們。」
他一臉害羞地將這句話說出口。
★★★
當天晚上,克裡夫躺在床上,同時反複回味白天發生的事。
艾莉娜麗潔躺在他的身旁,再往旁邊,可以看到克萊夫正發出熟睡的鼾聲。
艾莉娜麗潔雖然閉上眼簾,但意識還清醒。
至於為什麼會知道她明明閉著眼睛卻還醒著,是因為她以很寶貝的方式,溫柔地撫摸著克裡夫的身體。
「麗潔。」
克裡夫為了不吵醒克萊夫,以輕聲細語呼喚她的名字。
艾莉娜麗潔沒有回應。
隻不過她停住了撫摸克裡夫的手,將自己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不用明說也能了解這是「怎麼了嗎?」的意思。
克裡夫轉向旁邊,她美麗的臉龐就在眼前。
克裡夫認為不應該以貌取人。然而即使如此,他初次見麵時就認為她美若天仙。儘管認為不應該以貌取人,但還是想要她。
雖說她與自己心裡所想的人不同,卻也比想像中更加美麗。
不僅是外表,就連心靈與生活方式也是。
「我決定要怎麼回覆魯迪烏斯了。」
克裡夫這樣說完,艾莉娜麗潔便牽起他的手。
溫柔地握住。
「我啊,其實很感謝魯迪烏斯。多虧有他,我才能成為一個像樣的人物。不過,現在還很難說已經能獨當一麵。」
艾莉娜麗潔一語不發。
她每次聽克裡夫說話,尤其是提及嚴肅話題時,總是會像這樣默默傾聽。
「能和你像這樣生育小孩,過著幸福的生活,我認為有一半也得歸功於他。他當然會否認吧。不知道為何,他很看重我。我想他大概會說『這是克裡夫學長努力的成果』。」
「所以啊,麗潔。要是魯迪烏斯感到困擾,我就打算去幫助他。要是他感到困擾,我隨時,每次都會幫助他。儘管我的力量根本比不上魯迪烏斯,但應該也有什麼事情是我能辦到的。肯定會有什麼是他做不到,而我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如果是那種他辦不到,而我辦得到的事情,要是跟他做相同的事,或是在他的庇護下工作,我想肯定不會繼續增加。」
「為了以他朋友的身分受他仰賴,我認為應該要靠自己的腳走下去,應該要由我自己親手得到想要的東西,保護手中的東西。」
克裡夫的嘴裡所說出的,並不是基於堅定的理論。
他一定隻是因為這麼想,也僅隻於此。
「我想要有確實的感覺。」
確實的感覺。
沒錯,克裡夫想要有確實的感覺。
就是能靠自己成大事。證明自己獨當一麵。了解自己在這七年來究竟成長了多少。要靠自己親手保護艾莉娜麗潔與克萊夫。
他想在名為米裡斯教團的組織當中,親自確認這些事情。
當然,這不過是他的私心。
其實,如果他打從心底想保護艾莉娜麗潔與克萊夫,打從一開始就借助魯迪烏斯的力量,得到奧爾斯帝德這個後盾肯定更加確實。
但是,不是這樣的。
這樣一來,克裡夫肯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失去自信。
在真正陷入窘境的時候,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隻能僵在原地。
到時他想必會等待根本不存在的某人下達指示,因此錯失良機。
像這樣的事情,克裡夫沒辦法好好用話語說明清楚。隻不過,他隱隱約約地預測到自己的未來,而且討厭變成那樣。
而且,艾莉娜麗潔也很清楚他的想法。
「克裡夫是這樣想的啊。」
「不對嗎?」
「不會。但隻有一點要訂正。就是在你的手中已經有我了。而我能成為擊倒對手的劍,也能成為護身的盾牌。武器要是不用可就浪費了喔。」
「嗯,說得也是。」
有句俗話說,武器與防具是身體的延伸配備。
艾莉娜麗潔希望克裡夫效法這句話,把自己當作他的手腳使用。
並不是作為武器使用,而是希望克裡夫把她當作手腳那類理所當然的存在。
這就是艾莉娜麗潔為他儘心儘力的方式。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之前明明煩惱了好一段時間,怎麼突然下了這個結論?」
「沒有,其實我今天和學生會的成員發生了這樣的事──」
克裡夫說出了那天之後發生的事情。
諾倫感到傷腦筋的事,擊退了學校地下的幽魂的事,詢問學生會成員將來道路的事……
最後,諾倫在莞爾一笑的同時,對自己送上感謝與祝賀的事。
「這樣啊,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呢。」
「是啊……不過,有件事令我很在意。」
「在意的事?」
「對。該怎麼說,是我今天才想到的……」
「請告訴我。」
「不……嗯。」
「不要緊,我不會笑你的。」
看到克裡夫欲言又止,艾莉娜麗潔溫柔地詢問。
不過,她的嘴角稍稍有些上揚。克裡夫會像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多半是與女性有關。而且,他害怕自己被認為很花心,所以才會像這樣欲言又止。
艾莉娜麗潔認為克裡夫的這種地方非常惹人憐愛。
因為他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為不想被艾莉娜麗潔討厭的一種感情表現。
「呃,向你說這種事好像也不太好……我隻是在想,諾倫說不定喜歡我。」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克裡夫,你外遇了嗎?」
「才……才不是!」
「吶,克裡夫。」
平常的話,每當克裡夫慌張地否認,艾莉娜麗潔總是會調侃他,最後再說一句「我是開玩笑的」然後抱住他結束這個話題。
但是這天,艾莉娜麗潔決定有些認真地談論這件事。
「大部分的男人都會向我求愛,但是在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之後,不會想要和我擁有一個家庭。我自己本身也是這麼認為。」
「不過,你卻願意這麼做。跟一個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向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正麵地麵對她。願意從正麵試圖治好詛咒。那是一件非常難辦到的事情。所以我才會打從心底愛上你。我的心是你的。如果是為了守住獻給你的貞節,我甚至認為就算因詛咒也死也在所不惜。你就是如此出色的男人。對我來說是世界第一。」
「不……我認為自己沒有你說得那麼了不起……」
被瘋狂讚美之後,克裡夫麵紅耳赤地讓視線到處亂飄。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要不要相信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就交給你來判斷了。」
「嗯……嗯。」
克裡夫用力地咽下了口水。艾莉娜麗潔快速地接著說道:
「那是克裡夫會錯意了。」
「……」
「因為我擁有詛咒,所以對女孩子在戀愛方麵的細微變化非常敏感。所以,我認為肯定沒錯。」
毫不留情的這番話,讓克裡夫啞口無言。
艾莉娜麗潔對那樣的克裡夫嗤笑一聲。順勢以調侃的語氣說道:
「不過,這或許是因為我在嫉妒才會這麼說的……因為不想讓諾倫把你搶走,所以才不惜說謊讓你疏遠她……」
「不……那不可能。嗯。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才會在開場白補充一句『隻是在想』。其實我並沒有期待。畢竟我身邊已經有你了。隻不過,如果她對我抱有好感,我會覺得那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所以才──」
「好好好。」
克裡夫滿臉通紅找著藉口。
艾莉娜麗潔看著克裡夫,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雖然講法很像是在試探,不過正因為他願意這麼說,所以艾莉娜麗潔才會喜歡克裡夫。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時,克裡夫開始撒嬌。
不知道是因為克裡夫的聲音太大,還是父母親打情罵俏影響到他,總之他相當生氣。
「哎呀哎呀,是我們太吵了呢。」
「唔,抱歉……」
艾莉娜麗潔挺起身子,在旁邊的嬰兒床彎下腰,開始照顧克萊夫。
克裡夫也站起身子,他雖然在猶豫該幫什麼忙,但艾莉娜麗潔很快就哄完克萊夫,讓他安靜了下來。
艾莉娜麗潔一邊搖著身體說著「乖乖乖」,一邊哄著小孩。
看到這幕景象的克裡夫,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心情。
與此同時,他也重新審視了自己今後的人生,堅定了自己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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