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2【洋州有人造反?】(1 / 1)

到得賓館,李友聞邀請朱銘去府衙宴飲,多餘官吏皆散去,隻剩幾位府曹和縣令陪同。

宴席非常豐盛,估計花銷上百貫。

自己暫時不能治理漢中,朱銘卻希望有人能搞搞基建。幾杯酒下肚,朱銘說道:“我從褒斜道而來,所見山河堰多廢棄,朋龜兄可有修繕的打算?”

李友聞搖頭歎息:“為官一方,誰不想興修水利呢?漢中賦役已極重,還是彆再驚擾百姓為好。”

“可惜了。”朱銘跟著感慨。

山河堰,又叫蕭曹堰,是劉邦困處漢中時,蕭何與曹參共同開鑿的,乃劉邦起家的農業根基!

北宋就修過一回,距今已逾百年,而且還是南唐降臣許逖主持。

一百年沒再修繕過,想想就知道破成啥樣了。

曆史上,得等到吳玠鎮守漢中,一邊忙著抵抗金兵,一邊組織流民興修水利。然後安置流民,實行軍屯,在修複山河堰的當年,僅軍屯就收入糧食25萬石。

三十年後,吳玠的弟弟吳璘,又來修繕一次,灌溉農田數十萬畝。

隻要山河堰得到修繕,漢中軍糧便綽綽有餘,都不需要再從川中運過來。

朱銘一想到山河堰,便自然想起吳玠、吳璘兄弟。

都是文武雙全之輩啊。

吳璘在長期作戰當中,還自創了疊陣法,主動帶兵反攻陝西。吳璘派遣偏師從漢中殺到關中,他率主力在秦州(天水)迎戰金兵,擊破金兵五萬餘,金人投降者上萬。

就在吳璘準備乘勝追擊時,突然收到朝廷的撤退命令。

第二年,紹興和議,不但沒保住新占土地,還把和尚原割讓給金國。(和尚原在寶雞西南邊吳家兄弟守了幾十年,大小戰鬥上百次。沒有戰敗丟失,卻遭戰勝割讓,南宋就此失去從陳倉道出兵的前哨地。)

吳玠今年二十三歲,已在西夏戰場展露頭角,擔任涇原路宋軍的低級軍官。

吳璘今年十四歲,即將投軍。

順便一提,九紋龍史進的原型史斌,就是在攻打長安時被吳玠斬殺。

怎樣把吳家兄弟弄到手呢?

這兩位完全可以當文官來用,吳玠鎮守和尚原時,金國地盤裡的百姓,主動跑來給他運送糧草。金兵設保伍連坐法,瘋狂鎮壓送糧百姓,還派小股騎兵截殺,鳳翔府百姓冒著殺頭風險,依舊堅持給他運糧數年。

將領得軍心不容易,能得民心就更難,吳家兄弟皆得民心。

唉,不好搞啊,人家已是大宋軍官,隻能俘虜之後嘗試招降。

就連嶽飛都不好弄,一是很難尋人,湯陰縣那麼大,尋個農戶得派大量人手。二是嶽飛年齡尚幼,今年才十三歲,還在家裡務農,費儘心思找個農家少年,會被人當成神經病的。

名將啊,名將,現在手裡隻有個李寶。

知府李友聞還在勸酒,朱銘喝得微醉,問道:“朋龜兄可否幫個忙?”

“成功請講。”李友聞道。

朱銘說:“金州窮困,我欲興冶鐵之業,請朋龜兄給幾戶冶匠、鐵匠。”

李友聞笑道:“金州不產煤,須得用木炭冶鐵,運出來也頗耗財力,隻能用作金州本地的農具。成功切莫說笑,在金州采金種茶便可,不要白費功夫去冶鐵。”

金州是產煤的,跟鐵礦一樣,量大管飽,且都極易開采。缺點煤礦是多在深山,古代交通運輸不便。而鐵礦的品位也不怎麼高,大約在25—35之間,這是南方鐵礦的平均水平。

漢中這邊差不多,也是被交通因素製約,直至清代才大規模冶鐵。

真正便利的是洋州,鐵礦挨著漢江支流,可惜又缺少煤礦,暫時一座煤礦都沒發現,隻能使用木炭來冶鐵。宋代的大型鐵礦,已經在使用焦煤了。

須把興元府和洋州一起占領,漢中的冶鐵業才能初具規模:在興元府煉製焦煤,通過水運送去洋州煉鐵。

朱銘說道:“總得試試,還請朋龜兄幫忙。”

李友聞想了想:“便給成功十戶,冶匠七戶,鐵匠三戶。”

“多謝!”朱銘舉杯道,“敬朋龜兄一杯。”

宴飲結束,李友聞驅散眾官,醉醺醺說:“成功被貶金州恐怕也是得罪了蔡京吧?”

朱銘也不過多解釋,隻歎息道:“我在濮州已震懾官吏正待大展拳腳,卻稀裡糊塗被召回。”

李友聞說:“成功談及山河堰,吾又怎不知水利好處?可通判掌握著錢糧,俺多番說起水利之事,都被通判以擾民為由拒絕。那廝便是蔡黨,隻知魚肉百姓!”

“奸黨禍國,吾輩自當奮起!”朱銘立即說。

“正該奮起!”李友聞找了好幾個酒壺,終於找到些殘酒,含著壺嘴一飲而儘。

李友聞並非看起來那般廢物,他也是有政治抱負的,而且極為厭惡佛道,甚至死後不讓子孫請人做法事。曆史上,他幾次貶官,都是因為怒噴奸黨,最終被貶去廣東客死他鄉。

麵對起義軍時祭祀湖神,也不過是提振士氣的手段。

朱銘說道:“何不讓士紳集資分段修繕山河堰?”

李友聞搖頭說:“沒用,我已試過。本地士紳不信任官員,且近年來,知府又調任頻繁,他們怕我撈錢跑了。更何況,上頭還有轉運司、提刑司,一旦疏浚山河堰,這些人也要撈一筆,士紳們的顧慮實在太多。”

朱銘隻能表示同情,這是個有心做事,卻又能力欠缺,無法壓製屬官、取信士紳的文人。

最慘的是,利州路轉運司、按察司,已經把衙門從利州搬到興元府。這位知府,上麵還有一串省級官員,個個都能阻礙他辦正事。

朱銘忽然問:“對了,怎不見利州路各司官員?”

李友聞解釋道:“黃金峽那邊的棧道塌了,西鄉縣的糧稅,至今也無法北運。耽誤了征討西夏的軍糧,轉運使、轉運副使皆吃掛落,一並遭到貶謫,新的官員還沒到任。運判和按察使,皆親往黃金峽考察,正在洋州那邊組織軍民修複棧道。”

“這都半年了吧,那段棧道早該修好了。”朱銘說。

李友聞搖頭道:“壓迫過度,又多死亡,修棧道的民夫造反了。不但反了,還把其餘棧道砸壞,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這事不敢上報朝廷,地方官員一直壓著。”

“民亂可平了?”朱銘問道。

李友聞說:“提刑使和洋州知州,親率鄉兵、弓手四千餘,隻用兩月時間就平息民亂。但棧道壞了,險灘難以行船,無法追捕亂民,隻能任其逃進深山。”

“唉,世道艱難啊。”朱銘表麵發出感慨,心裡卻在打招攬亂民的主意,那些逃進深山的亂民,皆可安置在大明村附近。

於是,朱銘又問:“利州路提刑使是哪個?”

“黃潛善。”李友聞回答。

草!

未來的大奸臣啊,辦事能力全無,壞事能力頂天。

陝西河東大地震,山川峽穀都震得改變位置。宋徽宗讓黃潛善去視察災情,這貨隱瞞不報,隻說是小地震,還因賑災被提拔為戶部侍郎。

靖康二年,黃潛善又擁立趙構做皇帝,排擠李綱,殺死陳東。起義軍距離趙構隻有六十裡遠,黃潛善依舊隱瞞不報,被嚇尿了的趙構貶去濮州收酒稅,不明不白死在半路上。

有黃潛善在利州路,漢中的山河堰修得起來才怪。

李友聞憤怒道:“隻有剪除奸黨,吏治方可清明,否則諸事不成。令尊雖以道士身份被征辟,卻從不蠱惑君上,乃真正的有道高士。鏟除蔡京,還須令尊出力,天下正直之士,皆要仰賴令尊了。”

朱銘拱手說:“懲奸除惡,義不容辭!”

李友聞晃晃悠悠站起,大喊道:“來人!”

立即有親隨進來。

李友聞說:“送朱知州去賓館。”

這廝自己就喝醉了,卻不讓人攙扶,跌跌撞撞回府衙後宅。

在興元府逗留數日,李友聞承諾的十戶匠人,終於拖家帶口來到府城。

他們表現得惶恐不安,畢竟要遠離家鄉,不知道今後是啥際遇。但聽說是跟著元璋公的兒子走,多少又有些期待,父子倆的仁義之名已經傳到興元府。

登船之後,朱銘問隨船士卒:“紅薯和玉米,在興元府有多少人種植?”

士卒說:“四縣已經遍種,多種在山區,平地還是種稻麥。”

“價錢如何?”朱銘又問。

士卒說:“種的人多了,價錢就低,鄉下小民很是喜歡。前年和去年,很多人高價求種,一斤玉米能換十斤稻米。今年就濫見了,遍地都是,一斤玉米隻能換七兩稻米。明年估計更便宜。”

“如此甚好,”朱銘問道,“興元府百姓過得如何?”

士卒不敢說實話,隻是陪笑:“自是好的。”

朱銘也不再多問,他能看出此人在說假話。

西北在打仗,漢中跟陝西一樣,都得給前線供應糧草。玉米紅薯雖然能增產,但官吏壓榨得也更狠,知府李友聞連府衙都沒理順,怎麼可能約束縣級官吏?

更何況,洋州還有人造反,征募士卒平亂也得加稅。

今年的漢中百姓,日子過得肯定艱難。

興元府四縣已遍種玉米紅薯,洋州三縣多半也普及了,估計已經傳到金州那邊,隻需善待百姓就能很快恢複。

當務之急,是去洋州找黃潛善,把逃走的亂民都安置到大本營。

大明村的更下遊,一直到父子倆穿越的地方,沿河沿江皆無人煙,完全可以安排亂民去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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