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6【夫君,且吃妾身一槍!】(1 / 1)

李彥仙與英宣,果然是一見如故,而且前者對後者佩服之至。

他們對彼此生活的地方,以及那裡的民間生態感興趣。

英宣說:“洞庭湖上多遊俠,是因官府盤剝太過,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多有逃亡江湖者。我便是少年時路見不平,一怒而殺鄉間惡霸,逃到湖中躲避官差。”

自古以來,江湖泛指民間,更指官府控製外的區域。

犯了罪或交不起稅的人,就往大江大湖當中躲藏。洞庭湖如此,梁山泊也是如此。

現在的襄陽附近,還有許多漁民,寧願舉家住在漢江上,也不願上岸去開荒種地。他們祖上很多都是農民,因難以繳納賦稅而世居江中,根本不相信朱銘會持續性的給好政策。

李彥仙笑著說:“西北犯事之人,沒有江湖可躲,更喜歡躲到軍中。”

英宣頗為驚訝:“軍中不查底細嗎?”

李彥仙解釋道:“自是要查家底的,但根本沒人去查。近年來募兵困難,朝廷著令知州募兵,知州又讓縣令募兵,縣令再讓豪強募兵。豪強哪管得許多?隻要湊夠人數,便給官府送去,隨便報個假名就是。因此西軍當中,良民自是不少,但地痞無賴、罪犯盜賊也多。”

“荊湖卻是不行,就連鄉兵也要來曆清楚,”英宣想了想,又改口道,“也不對,大元帥起兵之後,荊湖路為了募兵征討,也是懶得去查鄉兵家底的。”

李彥仙笑道:“所以都一個樣。俺慣去邊境劫掠番人,你們那邊是劫掠哪個?”

英宣說道:“我是劫掠過往商船,有時還會劫掠綱船。昏君的花石綱,就被我劫過兩批,弄到許多好東西。”

這兩位豪俠,都是搶劫犯,一見麵就交流行業經驗。

漸漸的越聊越深入,李彥仙感覺自己在聽神話故事:“兄台真的可在水下閉氣一刻鐘?”

英宣說道:“若是靜止不動,大約可閉氣一刻鐘,但在水底潛遊就沒那麼長了。”

李彥仙嘖嘖稱奇,又說:“會水的都是好漢,俺就不行,隻會狗刨,怎也遊不快。”

“在北方打仗會不會水無所謂,精於騎射才是真好漢,”英宣說道,“李兄講的那些邊境搶馬故事,聽得我神往不已,恨不得也去會會西夏人。”

李彥仙說:“西夏人沒恁可怕,也就鐵鷂子稍強些。尋常的西夏騎兵,兵甲皆簡陋得很,不過是放牧的百姓。俺帶著兄弟經常去搶,邊境的番人都不敢牧馬了,隻敢在那邊放放牛羊。”

“李兄好本事!”英宣讚道。

兩人聊得入巷,便要比試武藝。

結果真比起來,就有點欺負人了。李彥仙擅使長槍,而英宣則精於刀劍,長兵器對付短兵器,幾個回合就分出勝負。

英宣站在原地,一臉尷尬表情,他這個洞庭豪俠敗得太慘。

李彥仙安慰道:“若是到了水上,敗的肯定是俺,英兄莫要灰心喪氣。”

朱銘笑道:“兩位都是好漢,皆當重用。導之(英宣)身上的傷也好了,既然不願與舊主作戰,便留在大元帥府聽令,今後可以去試試大海航行。少嚴(李彥仙)、正則(閻平)編入荊門騎兵,暫時沒有任何將職,但軍銜皆為中尉,等我發兵陝西時,你們立即回隴西舉事。”

英宣已在襄陽混了一段時間,連忙給李彥仙、閻平解釋中尉是什麼。

等他們在隴西配合起兵,如果多占幾座城池,肯定能直升校官,立功巨大說不定給個少將,搖身變成義軍中的巨頭之一。

李彥仙說道:“到時候,俺會在隴西起兵,儘快拿下鞏州(州治隴西)和秦州(州治天水)。隻要大元帥派兵打下寶雞,就能夠連成一片,許多州縣可傳檄而定。”

“邊境之事,就交給少嚴了。”朱銘微笑道。

不管是張廣道還是李寶以及眼前這位李彥仙,但凡有本事的人,主觀能動性都極強,他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韓世忠也曉得自己該乾啥,但現階段多少有點官迷,而且過於迫不及待,打仗的時候喜歡弄險。等他的軍職升上去了,才華也儘情展現了,應該就能恢複正常。

朱銘把李彥仙、閻平安排妥當,便騎馬溜達回宅邸。

張錦屏說道:“新來的兩位已經安頓好了,送親的家屬等著見你。”

“辛苦娘子了,我這便過去。”朱銘微笑道。

種彥岑和折知常正在客院喝茶,聽聞朱銘來了連忙起身相迎。

種彥岑作揖道:“種氏彥岑見過朱先生。”

折知常卻是說:“知常拜見大元帥!”

種彥岑聞言側目,居然稱呼大元帥,這折家子是要留在四川做官嗎?

“不必多禮,快快請坐,”朱銘熱情相待,對種彥岑說,“仲古(折彥質)目前駐軍當陽,與鐘相作戰時已立功,跟隨韓世忠攻占了枝江。伱們兄弟,可以在當陽敘敘舊。“

種彥岑卻說:“送親完畢,在下便要回洛陽,兄長那裡沒必要見麵。”

這麼不給麵子,朱銘笑道:“隨你。”

折知常連忙說:“在下才疏學淺,隻求跟在姐夫身邊請教學問。”

好家夥,連姐夫都喊上了。

既然是小舅子,朱銘當然不會拒絕:“留在我賬下做文書吧。”

“多謝姐夫收留。”折知常喜道。

接下來,折知常主動談起道用之學,以請教為名展現自己的學識,而且表明自己認真修習過朱銘的學問。

種彥岑儘量保持微笑,其實內心鄙視不已,折家真是太無恥了。大宋朝廷還在呢,皇帝沒有賜婚,折家就悄悄把女兒送來,還特麼捎帶上一個兒子。

納妾不需要隆重儀式,妾室已經坐轎入門,分彆再單獨跟兩位送親者吃飯即可。

既然種彥岑不給麵子,朱銘再好的脾氣也得表達不滿。

明明種妙蘊才是皇帝正式賜婚的,朱銘故意把種家女先晾著,當晚專門給折家女先擺入門酒。

“唉,”種彥岑感覺有些後悔,歎息道,“俺不該拒絕去見兄長,姓朱的失了麵子,今後肯定讓七妹受氣。”

種妙蘊安慰道:“兄長不必介懷,事情已經這樣了,隻希望他是心胸寬廣之輩,莫要跟我這婦人家計較。”

種彥岑說:“祖父在東京提舉道觀,雖然領了研究火藥的差事,但終歸不再討官家喜歡。這大宋朝廷,已到了風雨之秋,不知還能撐得幾時。吾觀四川治理得極好,政通人和,風調雨順,似有大興之氣象。假以時日,恐怕會取代大宋江山。”

種妙蘊說道:“洛陽學者,對他父子多有微詞。大道理我也不懂,隻一路看過來,不管是洛陽還是關中,似乎都沒有漢中治理得好。便說洛陽城內,也是乞丐遍地,而漢中城卻不見乞丐。我在漢中打聽過了,行乞者分門彆類予以安置。殘疾、年邁難求生計者,都被送去濟養院,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身體健全的乞丐,則是送去開荒,官府還鼓勵他們成家。”

“相較起來,乞丐眾多的洛陽,與這百姓安樂的漢中,我卻是更喜歡漢中的。”

“來到襄陽府,沿途州縣下榻,我也向遞鋪的鋪兵打聽過。雖然都是說各自官府的好話,但大宋那邊的鋪兵,言語不儘不實,能夠看出來在撒謊。而朱家父子治下的鋪兵,卻能感覺到他們生活不錯。隻從氣色也能辨認,陝西那邊的鋪兵,一個個麵有菜色。這裡的鋪兵,臉色更加健康。”

“兄長且說,這人心會站在哪邊?”

種彥岑說道:“這些俺又何嘗不知,上有昏君奸臣,下有貪官汙吏,大宋江山哪裡好得了?但朱家父子,終究是叛逆作亂。迂腐也好,愚忠也罷,種家世受皇恩,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種妙蘊沒再接話,心中真實的想法,卻是種家曆代兒郎,為大宋戰死沙場數十人,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皇恩浩蕩,而是種家兒郎用命換來的富貴。

兄妹倆沉默對坐片刻,種彥岑起身道:“天色不早,俺該走了。”

種妙蘊把兄長送到門口,突然問:“若有一天,趙氏覆滅,朱氏得位,種家應該如何自處?”

“不知道。”種彥岑搖頭說。

朱銘跟折知常喝了些酒,帶著微醉去折豔繡那裡。

剛進院子,就見一個少女,身穿綠色婚服,手拄長槍站在廊下。

“還要過關斬將才能洞房嗎?”朱銘一看就樂了。

折豔繡嬌聲說道:“我折家女娘,向來都跟將門聯姻,夫君個個都是豪傑。相公想要進屋,且先接下妾身幾招。”

朱銘好笑道:“聽說折家女兒很多,百十年來,哪有恁多豪傑來婚配?莫要汙了豪傑這個稱呼。”

“自己選兵器!”折豔繡惱怒不已,朱銘這話是看不起折家啊。

朱銘喊道:“拿我鐵鐧來!”

院外的侍衛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複確認才搬來鐵鐧而且走的時候趴在院門外,偷偷觀察大元帥教訓剛過門的小妾。

折豔繡挺槍便刺,動作又快又準,一槍直奔朱銘的麵門。

“嗙!”

“啊!”

朱銘揮起一鐧,直接將長槍砸飛,趁著酒興把少女抱起,扛在肩上便大步進屋。

侍女們都看傻了。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折豔繡使勁掙紮,拳頭猛砸朱銘的後背。

直到房門關上,侍女都留在屋外,折豔繡突然不動了,羞紅著臉開口說:“喂,你力氣真大,剛才那一鐧,把我虎口都震麻了。幸虧長槍脫手,否則怕要虎口震裂。”

“我不僅力氣大,槍法也好得很。”朱銘順手把這瘋婆子扔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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