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六百多人。輕傷五百多,都是箭傷和槍傷,休息兩三天就沒事了。重傷近百,除了落馬被踩踏的,就是被鈍器給砸的。”
“那幾十個重傷兵,多是斷了骨頭,就看恢複得如何。”
“戰死……八十多人。”
張廣道聽完戰報,不由皺起了眉頭:“兩倍之兵,三麵夾擊,還是誘敵設伏,居然傷亡這麼大?”
已經審問過俘虜,知道被打的是郭藥師。
郭藥師的部隊都如此厲害,金兵精銳那還得了?
如果換成是官兵,被義軍這樣埋伏,估計當場就崩潰了。那種情況下,義軍的傷亡頂多兩位數,而且還大部分屬於輕傷。
張廣道隻跟官兵打過仗,現在突然跟金人對上,心裡已經開始犯怵了。
主要是搞不清楚敵軍什麼情況!
脖子包紮著紗布的俞典,心有餘悸道:“郭藥師著實是猛將,他力氣大得很,出槍速度又快,我差點就被紮死了。他手下那些騎兵,也一個個悍不畏死,還馬術了得很難對付。”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將領都表情凝重,接下來的仗很難打啊。
鄧春向來沉默寡言,此刻出聲安撫:“郭藥師麾下的騎兵,也非全都不怕死。一大半當場就潰了,隻知道騎馬逃跑。真正厲害的,是郭藥師身邊那幾百上千兵,估計真正的金兵也就這樣了。”
“希望如此吧。”陳子翼嘀咕道。
張廣道微笑著鼓舞士氣:“金兵再厲害,難道還能有三頭六臂?既然都是一個腦袋、兩隻胳膊,那還怕他個卵子?敵人拚命,俺們也能拚命!”
……
義軍對金兵的戰鬥力感到迷惑,金兵那邊同樣在琢磨這個問題。
“宋兵還能有如此精銳?”完顏宗望問道,“打的什麼旗幟?”
郭藥師說道:“軍旗為‘騰驤’,將旗是個‘鄧’字,這些是引誘我的騎兵。至於從樹林裡殺出的騎兵,軍旗為‘武驤’將旗是個‘陳’字。”
完顏宗望問道:“宋軍之中,可有騰驤、武驤兩軍?又有哪些姓鄧、姓陳的猛將?”
“似是沒有,”郭藥師迷惑搖頭,又補充一句,“或許有的,隻是我沒聽過。”
“立刻去抓人來問!”
完顏宗望終於重視起來,且不說要對敵人了解多少,至少得搞明白對麵的主將是誰吧。
在東京守軍的眼皮底下,兩三千金國騎兵,衝到城外居民區開始抓人。
許多百姓已經舉家逃跑了,有些甚至跑去投靠張廣道。
朱銘在南郊開過煤炭鋪,附近居民都跟他見過。那一大片區域的居民,紛紛南下投靠義軍,自稱是朱探花的故人,祈求張廣道給口飯吃,讓他們幫著搬運物資也行。
但大部分城外百姓,是沒法離開的,他們每天得工作,否則就要餓肚子。
金兵衝到居民區,不找底層民眾麻煩,隻抓店主和掌櫃。
因為做生意的最有見識,升鬥小民多半問不出消息。
接連逼問數十人,都說那是朱探花的兵。
“朱探花……”
完顏宗望當然聽說過朱銘,是給宋徽宗賀壽的使者,把消息帶回金國那邊的。
但他隻知道朱銘占了四川,而且是進士出身其他東西完全不清楚。
時立愛建言道:“可派使者聯絡朱賊,問明白他有何意圖。或可許以高官厚祿,收買他一起圍攻開封。”
完顏宗望卻搖頭:“吃了一場敗仗,卻去收買此人,他必猖狂難治。須得把朱賊打痛了,讓他知道大金的厲害,才能真正收服為己用。當然,使者還是要派的,去摸一摸此人虛實。誰願出使打探消息?”
時立愛說道:“在下願往。”
完顏宗望說道:“先生不可犯險,這種小事換彆的人去。”
一個年輕人站出:“俺替父親去!”
“很好,你去吧。”完顏宗望微笑讚許。
這人叫時漸,是時立愛的長子。
……
皇宮。
一個太監跑進來,趙桓忙問:“誰輸誰贏?”
太監回答:“啟稟陛下,不知道誰贏了。隻曉得朱賊往南撤,金賊很快追過去。剛才又有金兵,到城外抓捕百姓,也不曉得抓來作甚。”
李綱出列道:“陛下,金國目前隻來了東路軍,朱賊也隻派出兩三萬前鋒。現在無論誰勝誰負,都看不出來結果,待旬月之後,雙方必定聚兵二三十萬對峙。朝廷應該趁機練兵,無論最後贏的是誰,官兵都可固守京城。”
“此乃謀國之言!”何粟已經從外地趕回來了,在金兵渡河之前抵達東京,他現在是禦史們的老大。
李邦彥卻有些著急:“總得知道這一仗誰贏了,才曉得哪邊的贏麵更大,後續和談也能分出一個主次來。”
其實大家都想知道結果,吳敏提議說:“不如各派一位使者,前往金營和朱營打探虛實。”
“對,”白時中立即附和,“順便問問,如果和談的話,他們到底想要什麼。嗯……臣說此話,並非畏敵欲降,而是為了知己知彼今後和談才能不落下風。”
“誰願往之?”趙桓問道。
大臣們瞬間不說話了。
去朱賊的大營當然沒問題,但金兵攔在中間,萬一半路上被金人逮到咋辦?
李綱、吳敏、聶山等人,更不可能出城,他們有守衛東京的重任。
何粟舉著笏板正待毛遂自薦,趙桓卻已經開始點名了:“張副相去金營,黃侍製去朱營。”
張邦昌和黃潛善如喪考妣,猶如抽中他們去送死。
張邦昌哭喪著臉說:“陛下,臣是副相。此等小事,另派一員外郎便可。”
趙桓大怒,猛拍座椅說:“賊寇都兵臨城下了還是小事?汝是何居心!”
張邦昌欲言又止,最後有氣無力道:“臣遵旨。”
黃潛善看看皇帝,又看看張邦昌,也跟著作揖領命。
誰都知道,皇帝在報私仇!
李綱很想勸諫,都這種時候了,為君者不該意氣用事。
卻說張邦昌騎馬出城,直奔金營而去。
黃潛善卻是騎馬往西,繞一個大圈子,足足繞了半個縣,才南下尋找張廣道,生怕半路被金兵給抓了。
張邦昌道明來意,很快被帶去見完顏宗望。
“幽雲之地,儘歸金國所有,每年再添歲幣二十萬貫,請問二太子能否撤兵?”張邦昌隨便拋出個條件,其實是沒話找話說,他知道這不可能成功的。
完顏宗望冷笑:“閣下莫不是來戲耍我?”
張邦昌連忙解釋:“不敢,此乃我國君臣之意,並非我一個人所說。”
有一個朱賊跑來攪局,完顏宗望現在不怎麼想打了,竟真的開出條件:“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還有一百萬貫錢、五十萬石糧!拿出這些,某自然退兵。”
張邦昌說道:“此三鎮非同小可,在下不敢妄言,須得回去稟報朝廷。朝中君臣,皆欲降南邊的朱賊,恐怕不會願意割地給金國。”
“朱賊算得什麼?”完顏宗望虛張聲勢,“昨日我遣一千鐵騎,便殺得朱賊上萬人潰逃。”
張邦昌信以為真,頓時驚駭不已。
回到城裡,張邦昌如實稟報,還誇大金兵戰果說:“金人隻出一千騎,就殺得朱賊數萬人潰逃。”
李邦彥說:“此必金人恐嚇妄語。”
趙野卻說:“指不定是真的,金人能敗遼兵,遼兵能敗官兵,朱賊也能敗官兵。朱賊的軍隊,可能與遼兵戰力相當,萬萬不是金人的對手。”
這話講得好有道理,邏輯清晰而嚴密,就連李綱都有些認同,畢竟朱賊隻跟官兵打過仗。
如果是宋徽宗在做皇帝,趙野絕對不敢說這種話,因為直接承認官兵就是垃圾!
但趙桓這位新君,沒有絲毫威望可言,大臣們想說啥就說啥。
李邦彥也忍不住犯嘀咕,如果朱銘的部隊真不經打,他該如何進行抉擇呢?
聶山說道:“黃侍製還沒回來,且等他回來再下結論也不遲。”
李綱說道:“不論金兵是否大敗朱賊,絕對不能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這三鎮若失,北方屏障全無,金人以後想來便來,大宋社稷將永無寧日!”
趙桓看向耿南仲,又看向李邦彥。
李邦彥可是悄悄建議,把潼關以西全割給朱銘,那割得比金人可狠多了。
趙桓跟耿南仲討論的時候,耿南仲也不置可否,隻說需要靜觀局勢變化,而且割地求和的事情不能講出來。
吳敏跟著反對割地:“祖宗基業,萬不可喪於我等之手!”
趙桓連忙安撫:“朕非那等昏君。”
東京城裡,君臣們苦等黃潛善回來,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打贏了。
可黃潛善繞了半縣之地南下,哪是恁快能夠回來的?
就在這時,朱銘終於帶著大軍來了,在鹹平縣(通許)以北跟張廣道彙合。
而第一支勤王大軍,在張叔夜的帶領下,也漸漸接近開封。
金兵南下之初張叔夜曾經上疏,請求帶兵截斷金兵退路,讓西軍去勤王保衛開封。如此,西軍把金兵拖得斷糧,張叔夜又帶兵斷絕歸途,可將孤軍深入的金兵打得全軍覆沒。
宋徽宗不聽,任命張叔夜為東道都總管,趕緊帶兵來開封勤王。
張叔夜的兵力還真不少,總計三萬多人,其中一半是鄉兵,另一半是招安的反賊。無論反賊還是鄉兵,都至少有一年以上作戰經驗。
完顏宗望為了對付朱銘大軍,帶著全軍向南壓,開封以東隻派零散騎兵遊弋,順便去搶百姓新收的麥子。
張叔夜與兩個兒子且戰且進,順利來到東京城外。
趙桓聞之大喜,親自出朝陽門接見。
朝陽門可是外城門!
戰局變得越來越複雜。
現在東京城內,共計五萬大軍,統帥為李綱、張叔夜、梁方平等人,連特麼宋江也重新被張叔夜招安了。
南邊朱銘親至,曆史有名有姓的武將就來了王稟、王淵、韓世忠、何薊、王荀、種彥崇等人。
金兵則被夾在中間,完顏宗望、完顏宗弼(金兀術)、完顏宗峻、完顏撻懶、完顏闍母、郭藥師、劉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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